第77节

    那时候的他还很年轻，虽然见过了一些生死，但是在拯救一个小小婴孩的时候还不能够像日后那样平静。
    ‘所以，莉莉丝小姐，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虽然你还不是一个女人，已经让我心跳加速，一直牵挂了啊！’——波鲁萨利诺回忆起这件事，总是忍不住这样想。
    这大概是少年时代优渥的生活带来的一些后遗症，那时候他会读诗歌，读古典小说，而里面的浪漫情怀还是很多的。而从他与她的初遇来看，几乎带有某种宿命色彩——这是多么空旷的浪漫。
    当时的波鲁萨利诺参与了这件事，却不见得能够深入，所以很多事情是摸不着头脑的，譬如那个突然冲出来的海贼，譬如岛上奇怪的样子，譬如泽法大将的女儿堪称奇迹一样活了下来。
    那时候的他也没有体会到命运的力量，活的最聪明，擅长明哲保身的他当然不会去打听这件事背后的东西。
    直到十几年后，当这个男人再度以巧合的方式将那个长大的女婴抱在怀里，才明白世事兜兜转转，全都是命运啊！而这一切，很可能在一开始就决定好了。
    听起来或许有点变态，但是只看形容的话，这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忽然迷上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的故事。然后之后的很多时光里，他当然会追寻关于这个姑娘的经历，其中就包括那个最开始的故事。
    那段经历被尘封在十几年前的卷宗里，可以调动的人十分有限。但是当时已经成为海军本部大将，波鲁萨利诺是有权查阅的。
    当时他的心情是十分奇妙的，这是他和喜欢的女孩子曾经有过交集的故事，而在当时，他绝不知道后来会有这样的后续。这其中带来的是一种秘密的愉悦，至少在最开始打开泛黄的卷宗的时候波鲁萨利诺是这样觉得的。
    然而这个故事本身并不让人愉悦。
    “姓名，身份。”
    “古巴·杰克逊，南海狂欢岛人，多伦海贼团新上船的普通船员。”
    ......
    “为什么多伦海贼团全灭，只有你活下来了。”
    “都是，全都是那个怪物！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出于可怜她，那个怀孕的女人，就算是海贼也是有底线的，怀着孕的女人和刚出生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啊！”
    “我被派去给那个女人埋尸，不过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女人并没有死，就算被捅了心脏也没有死！她好像就是为了生下那个怪物，不然就不肯死一样！”
    ......
    “我保护了那个怪物，我只当她是一个刚出生的女婴而已，我没办法下手，把她藏在山洞里，不过她活下来我也不敢相信。”
    “那个地方，我是偷偷藏匿，瞒着老大和船上其他人。食物什么的，不要说女人的奶水了，就是牛奶羊奶这些都没有。我只能随便找一些水果碾碎喂那个怪物，后来——”
    后来所有多伦海贼团的成员除了这个被刑讯的海贼，全部死了，而且死的相当离奇，身上没有一个伤口！
    当整个岛除了自己只剩下这个自己救下的女婴活着的时候，名叫古巴·杰克逊的年轻海贼才意识到这个小女婴的不同——她是在是过于安静和诡异了！他可是一直担心她会哭闹引来海贼团其他人的注意，然而并没有。
    甚至包括给她喂食明明不合适的食物，她也接受了，这根本不是才出生婴儿的样子。那个时候，他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她的报复。那么自己活下来，也说得通了，他算是她的救命恩人！
    但是一个女婴是怎么做到的，他只要想到就觉得不寒而栗！他立刻丢掉了那个女婴，逃出了山洞，最后有了后面的故事。
    波鲁萨利诺去翻阅了另外的卷宗，里面记录了关于这件事调查的始末。这当然不是什么鬼怪事件，一切依旧是恶魔果实能力在作祟而已。
    超人系天秤果实，传说中可能是最有用，也可能是最没用的恶魔果实。被一个粗心的小海贼不小心喂食给了一个女婴，然后在世界上留下了关于它的传说。
    无论之前有没有人发掘出天秤果实的能力，在这之后天秤果实都会成为让人趋之若鹜的存在。即使绝大多数人心知肚明，不是所有人都能用这个果实达到这种程度，但是不妨碍所有人赌一把。
    关于这个果实能力具体，就连卷宗也是含糊其辞。只知道依靠天秤果实，多伦海贼团的古怪团灭就有了解释。但是关于一个女婴是否有能力这样清晰地操纵恶魔果实能力，这就是一个未解之谜了。
    婴儿不能表达，至于长大之后又会忘记小时候的事情。这样最后也只能归结为不解之谜，反正世界各地每年也会有一两件超出人体常识的事情。
    “呼~怎么会梦见这件事。”
    从梦中醒来的波鲁萨利诺倒了一杯水，站在卧室落地窗前。看天色的话，还有很久才会天亮。回忆起刚才的梦境，有关于二十八年前剿灭多伦海贼团，每一件事都是清清楚楚。
    若是从当时来看，这本身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任务，他不应该有这样清晰的记忆。喝下水，波鲁萨利诺再也睡不着了，这时候他只能承认，原来故事早已写好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等到天明，波鲁萨利诺在本部办公室处理文件的时候，忽然这样想到。
    “黄猿大将，艾斯洛奇亚少将前来拜访。”
    海军本部由元帅为最高统领，但是元帅并没有精力接管所有的事情，所以在之下的三位大将就分担了不同方面的事务。譬如黄猿大将除了大将都有的职责外，还需要负责科学部、医疗部等部门。
    对比而言，黄猿大将在本部的职责是比另外两位同僚要多的，这是由本人意愿和能力特长决定的。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黄猿大将的外出任务比青雉大将和赤犬大将要少得多。即使难得外出任务，也不过就是在附近打转。
    这样的黄猿大将，平常文书类的工作不用说也知道，一定多的很，日常工作也排的紧密。简单来说，就是没有预约的行程，不可能轻易插的进去。
    不然呢，如果谁都能轻易劳动的了大将，他们早就累死了。
    而这位新从西海调入本部的‘艾斯洛奇亚少将’，就是一个忽然多出来的行程。本来这种行程，副官会进行估量，真的极端重要的，会上报给大将。
    只是这种情形，一年也不会发生几次。毕竟重要这个概念是相对而言的，或许对下面的人来说，这都是重要的不得了的事情，不然也不会突然劳动大将。但是对于大将来说，这些就是平常的事情，每一件过手的任务对比，重要程度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情况，怎么会打乱已有的安排。
    但是这位艾斯洛奇亚少将前来拜访不是为了公事，而是私人行程。考虑到这一位曾经是黄猿大将在支部时候的副官，这些年也一直颇有私交，副官能做的也只能是上报，让黄猿大将自己来决定。
    “耶~是艾斯洛奇亚你啊，才刚刚到本部任职，这时候应该很忙，工作上的事情不要疏忽了呀！”
    这其实是一种隐晦的暗示，才刚刚上任的少将，工作交接都没有做，即使知道两人的关系，艾斯洛奇亚简直是天然的黄猿派，也会让一些人不舒服的。这种事情，对艾斯洛奇亚自身，对波鲁萨利亚，都不是好事。
    艾斯洛奇亚是一个面相看上去相当温和的中年男人，参考海军本部将领们的长相，他大概是那种可以拉去做征兵广告的那一种。虽然霸气不足，却足够亲和顺眼。如果换上别的同僚，可能会吓到征兵对象及家属吧。
    这时候的他满脸忧愁，波鲁萨利诺不说话，没有催促这位曾经的副官，而是一边处理文件，一边等他自己开口。
    “有一件事想要拜托大将您，可以替在下同莉莉丝中将引荐吗？”
    居然是这种原因，表面上波鲁萨利诺依旧相当漫不经心，实际上内心已经叹了一口气。关于他和莉莉丝十分相熟这件事，整个马林梵多都知道，这时候有人上门还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他可怜他这位曾经的副官，因为来寻求莉莉丝的帮助，怎么看都不是好事——不管最终有没有成功。
    “所以波鲁萨利诺桑就过来找我了？”莉莉丝刚刚放下手里的电话虫，面容冷淡没有一丝柔软，连对人的称呼都换成另一种状态。
    波鲁萨利诺随意坐在莉莉丝办公室的沙发上，伸长了手脚，十分不正式的样子。
    “嗯~我只是中间的传话人而已，毕竟是曾经的副官，交情还不错。最后的事情，还是要莉莉丝你来做决定的。”
    莉莉丝端正坐在办公室大落地窗前的办公桌上，这时候的她不像是人类了，反而像是神明那一类。他们最有情，也最无情，谁都爱着的同时也谁都不爱。
    “迟一些带那位艾斯洛奇亚少将过来吧，不过要我来说，来找我的话，始终还是太愚蠢了。不成功或许还好一些，如果真的成功了，那才是一生的伤痛。”
    波鲁萨利诺好像正在观察莉莉丝办公室酒柜了各种收藏品，然而那只是在装样子，反而是莉莉丝的低声话语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不要这样说哟~莉莉丝的能力本身真的是一个奇迹呢。这种事情还是看每个人自己的选择，做了或许是以后的伤痛，但是不做也是一生的隐痛啊。”
    艾斯洛奇亚少将是在晚饭之前来到莉莉丝的办公室的，按照莉莉丝的说法，事情完结以后正好去吃晚饭。
    “我的妻子和孩子，总之一切都拜托给莉莉丝中将了。”这个从未弯腰的海上男儿，行大礼跪在了一个女人面前。
    “可别这样说啊，艾斯洛奇亚桑，‘一切’这个词本身就是对我的能力的嘲讽了。在我这里没有人能够一切都得到，任选其一而已。”莉莉丝本身并没有丝毫的动容，即使艾斯洛奇亚的故事确实温情又无奈，但对于莉莉丝来说都是老生常谈。
    艾斯洛奇亚的妻子时日无多，同时怀有身孕。或许没有孩子还能够支撑一两年，但是孩子有了就是有了。选择题就是孩子母亲一两年的时光，或者一个新生命，这还真是左右为难——或许不用为难，在这样惊险的情况里，两个都失去也不稀奇。
    “有没有考虑过一个比较稀有的恶魔果实？如果请求我的话还不如自己想办法。身为海军本部少将的你，本身就有一些权力和能力吧。如果考虑到人脉，譬如说你面前的这一位大将，应该不会很难。恶魔果实的话，保住性命的还是有不少的。”
    被提及的波鲁萨利诺在最远是沙发上，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算是显示了自己的存在感。莉莉丝的建议当然也想过，不过——
    “我的妻子，罗丽丝她是海军前中校，本身就是一位恶魔果实能力者。”艾斯洛奇亚相当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恶魔果实能力者在普通人看来似乎是很稀有的，但是在莉莉丝这个层面就只能说是司空见惯了，想要的话随时都能得到。
    对于艾斯洛奇亚所说的，他的妻子身为海军中校，还是一个恶魔果实能力者的事情并不算特别吃惊——别看市面上说恶魔果实价值一亿，是非常珍贵的，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有用的恶魔果实，譬如说莉莉丝刚才提议的稀有恶魔果实，包含能够延长生命，甚至死而复生的种类。如今有名的白胡子海贼团一番队队长马尔科幻兽种不死鸟果实，新出名的‘死亡外科医生’特拉法尔加手术果实，以及传说中才存在的黄泉果实。这些都能够解决艾斯洛奇亚的问题，但也绝不止所谓一个亿。
    同时，也有一些果实，是十分无用的。或许有些人会抱有没有不好的果实，只有弱的人。但现实就是果实能力确实有高低，即使有些人能够通过自身的强化拉近距离，那也就是拉近而已。同等的努力之下，总有一个人会更强。
    有些鸡肋的果实，甚至白白送人都不会有人要，毕竟还有一个以后会被大海拒绝的代价。这种果实标价一个亿？没有人会要的。
    “这样的话就没办法了，只能由我来出手。不过，艾斯洛奇亚桑，我还是要最终确认一遍，你真的知道拜托给我意味着什么吗？用一件对你来说最珍贵的事物，去换取另一件更珍贵的事物，你确定？”
    是的，这就是莉莉丝超人系天秤果实的能力，等价交换。
    这个能力有两个使用方向，一个是对别人，一个是对自己。如果是对别人的话，表现为‘许愿’。两个先决条件决定了许愿是否能够成功，首先必须是自身所有愿望的最优先，然后还必须在内心深处有一样和想要得到的东西，同等重要的存在作为代价。
    明白这个，就能够知道莉莉丝话里的意有所指。这可不是真的实现愿望，这不过是等价交换而已，那么做的事情还有什么意义？
    “是的，我确定。我和我的妻子想要换取我们的孩子的健康诞生。”
    然而世界上多得是这样的可怜人，他们或者清楚‘等价交换’背后的含义，或者不清楚。但是一旦做出了这个选择，并且愿望成立。实现愿望的那一刻才不是喜悦的开始，那明明是命运颠沛流离的盛大预演。
    ☆、权力意志（1）
    “人没有牺牲就是什么都得不到, 为了得到什么东西，就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忒弥斯·莉莉丝
    “你的愿望我收到了, 愿望成立！”
    许下愿望的艾斯洛奇亚少将单膝跪在莉莉丝身前, 握住她伸出的手，亲吻了手背, 看上去好像是吻手礼, 但其实是莉莉丝能力发动的身体接触。
    纯白色的光亮起，这是愿望成立的标志。说真的, 虽然来找莉莉丝实现愿望的人很多，真的能见到白光的人却很少。
    愿望这种东西, 要么就是被你高看了, 要么就是被你低估了。你以为这是你最高的期待？其实不是, 所以愿望不成立。你以为还有可以等同于你愿望的存在？其实没有，所以愿望依旧不成立。一切，都得要恰好才行呢！
    “这样就可以了, 出去吧，艾斯洛奇亚桑。我想你现在最需要的是陪伴在另一个人身边——结局已经确定了, 你至少可以确定得到其中一个。”莉莉丝仿佛毫无波动似的命令。
    明明是实现了愿望的男人，但却像是浑身力气被抽空，浑浑噩噩走出了莉莉丝的办公室。
    现在办公室里就只剩下莉莉丝和看热闹的波鲁萨利诺两人了, 维持着另一个人格的莉莉丝是没有本人格的过多柔软的，然而这个时候也不免感叹。
    “波鲁萨利诺桑，你能够理解这种方式吗？那个男人这辈子已经毁掉了。此后的几十年岁月，他永远会记得今天的选择。然后日日夜夜椎心泣血, 连灵魂也不得安宁。可怕的不是后悔，而是后悔也不能够，因为那确实是等价的存在。这样最后就只能剩下终日的隐痛在燃烧，直到终有一日，把自己烧成渣滓。”
    带着茶色墨镜的男人，冷漠地可怕。他这样的人，经过了几十年的年岁，什么事情没有见过？又是身居高位。在一步一步向上攀爬的过程中，本就活的聪明的他，只能说更加聪明了。
    为这种事情动容？不存在的。这世上能够让他动容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即便是这个他曾经的副官，现在交情也不赖的同僚。带他过来见莉莉丝就差不多了，为他的事情‘感同身受’显然做不到啊。
    “耶~莉莉丝工作的时候看起来很绝情啊，不过总是会在一些事情上面心软，该要说果然不愧是女孩子吗？”沙哑而微妙的成熟男子的声音在莉莉丝耳边响起。
    “真正的绝情才不是表面上看得出来的，波鲁萨利诺这句话完全没有你的水准了。听说过吗，男人有权就绝情，女人绝情就有权。这样的我，绝情到什么地步，才不是波鲁萨利诺桑所能知道的。”
    莉莉丝的眼睛里有火焰在明明灭灭，经过一个世界的历练，她已经能说出这样的大话了——然而在波鲁萨利诺眼里，这是真的也好，是这姑娘在逞强也好，他都无法避免地被迷住了。
    “说的真好，我倒是希望莉莉丝能够一直这样绝情啊。”就像最开始就对这个世界做的那样，明白怎样保护自己。
    “不过这几天听到的传闻可不是这样的，听说海军本部新进中将莉莉丝中将虽然有时候任性，但更多的时候是认真工作和蔼可亲，成为了很多本部年轻人的憧憬呢。”
    莉莉丝眯了眯眼睛，那双眼睛里秾丽的色泽看不清了。她顿了顿，似乎是在估量眼前这个男人话里的真假，最终才慢吞吞道：“我们都知道的啊，这也不过是拉拢人心的手段。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但是用到的时候就知道了。”
    “耶~这么坦白真的好吗？先不说海军本部最有前途的那些年轻人被玩弄了。就我而言也要怀疑，当初我也是被你‘拉拢人心的手段’笼络住的吗？”
    听到这里，莉莉丝总算能够确定这是这个总在装作高深莫测的男人在开玩笑了。能够这样笃定，大概是因为——
    “这是当然的啊！难道是我低估了波鲁萨利诺桑的头脑？这种事情你应该经历过很多才是，我是说被人拉拢。所以在我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你不是心知肚明。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可别倒打一耙啊！说的好像我欺骗了你一样。”
    “至于海军本部的年轻人们。”说到这里莉莉丝的眉头皱了起来，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玩弄’什么的，还真是糟糕的台词。我一直以为这是职场上非常正常的事情，波鲁萨利诺桑这样以为的话，那大概是对于女性依旧有歧视吧。波鲁萨利诺桑觉得我要不要和我们的大参谋说一说这件事。”
    仔细思量，在工作上表现的可靠，并且对下属和蔼可亲，这的确是职场中该有的表现。不要说那些有企图的，就算是没什么野心的人，只要情商在线，也应该这样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