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什么啊，放在这里都没有反应，难不成这男人已经要死在这里了？”这样的部位对于身为特工杀手的罗布路基来说应该是最让他坐立不安的地方，实际上他们这样的人平常都会下意识避开别人小心或者不小心靠近这里。
    莉莉丝当然记得，少年时代的罗布路基有多敏感。不要说手放在他的心脏上方了，就是靠近都能让他进入一种类似于炸毛的状态。只是他伪装地巧妙，一般人没有识破而已。
    “路基绝不会断送在这里的，您多虑了——还有，您刚才是性骚扰。”卡莉法端着简陋的茶具过来。
    莉莉丝回头看她，在座的都不是普通人，即使莉莉丝只是用了自言自语的小声量，也绝对被听的清清楚楚了。所以她一点也不奇怪卡莉法在回应她的话，只是点点头冷淡道：“英雄所见略同呢，卡莉法桑。我也觉得路基桑不是在这里就会止步的男人——既然是我觉得的，那么一定是正确。”
    如果是别人说这种话，即使再位高权重也逃不过被点评‘过于自负’，或者‘自恋过头’。但是换做莉莉丝来说，这就不是一种夸耀自身的修辞，而是明明白白的事实了。
    莉莉丝把手放在罗布路基额头上方，进入能力发动状态：那么，罗布路基桑，活下去吧！
    这对于莉莉丝来说是一个算是愿望，而又代价不那样大的愿望。所以为了省去一些麻烦，她相当难得地使用了能力——天知道出于爱护自身的想法，她在果实能力的应用上有多么吝啬！
    卡莉法微微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莉莉丝这样利落地就使用了能力——因为任务接触过莉莉丝，所以知道一些她关于自己恶魔果实能力使用上的态度。
    但是很快她就回过神来了，而是注视着躺在床上，此前一直神志不清的路基。现在的情况没有什么比路基的性命更重要的了，至于其他的，就交给他们两人自己解决就好。
    这件事啊，还真是无法说是好事，也无法说是坏事呢。
    莉莉丝的果实能力在她能够支付代价的时候确实是有求必应的，之前似乎已经无药可救虚弱不堪的青年在莉莉丝发动能力之后，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了起来。
    莉莉丝为了方便计算罗布路基的脉搏，也为了不刺激将要醒来的他，将手移开，只是握住手腕而已。
    然后闲闲地看了罗布路基的同伴们一眼，低声笑了起来：“没想到呢，当年那个样子的路基桑，这时候已经有了这么多相当靠得住的伙伴了。命运？那还真是神奇，要知道那个时候路基桑他啊...”
    大概是明确看到路基已经转好，原cp9的成员们戒心终于放下了一点点——完全放下就是不可能的了。他们这样的人，除了自己的同伴，从来都是谁都不会彻底相信的。
    这大概也是他们能从前些日子混乱不堪的司法岛逃出来的原因，因为时刻保持着警惕，这才没有因为放松而反应不及。
    这时候莉莉丝似乎是要说路基不为他们所知的一些少年往事，虽然还是防备着，却忍不住竖起耳朵来听。
    然而——“莉莉丝，那种无所谓的事情不要再说了！”
    ☆、罪与罚（2）
    “杀戮是需要理由的, 正义的杀戮则不需要理由。”
    ——罗布·路基
    “真强啊，那个家伙, 简直就是怪物一样。”
    “该说天才就是天才嘛！果然和我们这些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他才十一岁？会不会打破之前前辈创下的出任务年纪记录？”
    “关注那种事情做什么？他们那种天才的人生和我们根本没有关系。”
    广阔大海上的某一个岛屿, 这座岛屿平凡无奇。唯一值得挑出来说的就是这里并没有被标注在海图上，同时又不存在于伟大的航路, 所以鲜少有人接近。或者说一但接近也会被无声无息地遣返, 因为这里是世界政府之下，培养特工的基地之一。
    像这样的基地在无边的大海上还有几个, 不同的基地不同的培养方式，这样也能带来不同风格和特长的特工。另外也可以避免出现一点问题, 来一个‘一锅端’, 整个特工培养体系就崩溃。
    凡是培养特工, 必定不会舒舒服服就是了，或者书舒舒服服那也就不是特工了，还不如在家做一个流鼻涕哭的小鬼头, 那倒是十分舒服啊。教官们会想方设法地压榨每一个受训孩子的潜力，让他们一滴不剩地显示出来。
    特工要学习的东西很多, 几乎无所不包。还曾有人觉得海军军校里学的太多，将来有一半以上是用不着的。但是到了特工这里，只会更多, 而且每一样的精通程度根本不可以同日而语，因为这些东西是真的可以决定他们未来是不是能够活下来。
    然而即使是这样，在这个世界，在这个武力占据更高位置的世界, 格斗课程依旧是最重要，同时也是学员们最关注的。
    都是不超过十五岁的少年人，拥有的是极高的战斗天赋，血脉天生就是躁动的。那些偏向计谋、战术的东西再重要也不对他们胃口。至于体能那些，实在是太无聊了，战斗，只有战斗才合他们的心意。
    在战斗场上，一个能打败对手的少年只会引起他的手下败将多一次挑战，势必要打倒他，洗刷自己的败绩。而一个能打倒几个对手的则会在对手钦佩认输之外，引起更多厉害的人蠢蠢欲动，想要挑战分个高下。
    但是一个能打倒所有对手的学员则会收到无差别的畏惧、崇拜，不会有人不服气了，也不会有人想要挑战了。毫无疑问，年仅十一岁，正在受训的罗布·路基就是这样的存在。
    这种才能的展示，甚至不会产生嫉妒、羡慕这种情绪，这正是距离太大，出类拔萃的过了，旁人下意识地不当他为同类的结果。
    不过即使再不情愿，战斗也还是要进行的。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整个训练场只有罗布路基这个清瘦的少年还站着，除他以外所有人都躺下了。
    罗布路基并不会做到这个地步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天生就天赋惊人，他面对这些同期培训预备役，就和这些人面对普通人没什么不同。难道他们会因为自己能打赢一堆真正的小孩子而骄傲自豪？如果真的是那样，这届特工才是要完了。
    “喂！路基，你怎么在这里？教官之前说过的，今天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宣布。”
    强者总是会有人折服然后追随，虽然在训练基地，罗布路基的年纪不算大，来的时间也不算长。但是他足够强，这也就够了。这时候来通知路基的，正是这样一位‘追随者’。
    罗布路基在完成格斗课程之后就离开了训练区域，现在这片地方是整个岛屿的最高处，可以俯瞰这个不大的岛屿全岛。
    他好像天生就是这样，喜欢高处，能够俯瞰一切，也能够毁灭一切。只是在这位‘跟随者’看不出什么喜好，‘罗布路基大人’只是始终面向港口海洋的方向，脸上没有一点属于人的神采，最终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
    那时候的罗布路基还相当清瘦，头发也没有梳起来，所以风吹起的时候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比他长大以后还要强烈的冷漠。
    小跟随者似乎都一下被震慑住了，等到罗布路基走远了才回过神来，踉跄了几步勉强跟上了步伐。
    “海军军校，拥有海军军官预备役的称号，想必你们都是很清楚的。那里会精挑细选出有前途的海兵加以培训，这些人不出意外会成长为海军未来的中流砥柱。虽然他们的训练和我们不同，但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
    教官先是介绍了一番海军军校的情况，这才接着大声道：“各个基地一起努力，终于和马林梵多那边敲定了，在夏季海军军校休学时期，海军军校会代为培训你们一段时间——当然了，只有各个基地的优秀人才才可以。”
    说这句话的时候严厉的教官在众多学员里扫了一眼，他的目光扫到哪里，哪里的学员就下意识地抬头挺胸，好像这样他们就成了教官口中‘优秀人才’了。
    对于这种天真的蠢货，教官是从来懒得管理的。他们的职责是为政府培养更多的特工人才，当然就只会在真正的足够优秀的人身上下功夫——譬如说即使听完了讲话，脸色也没有一点点变动的罗布路基。
    也是理所当然的，最终名额里果然有罗布路基。不过这也是必然，如果基地最强的罗布路基都没有在当选之列，关于只有优秀人才才可以去，就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罗布路基在当时是没有多想什么的，对于代为培训也没有什么新鲜感，在他看来这都是让他逐渐变强的方法。至于别的，海军或者马林梵多，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不知名桑，你占了我的位置，现在可以离开了。”
    这是罗布路基第一次和莉莉丝见面，他对她的印象相当片面，完全是按照特工课程上教的那一套分析——昂贵精美的宝石发卡；一丝不苟，发尾打着精致小卷的头发；风格繁复的、精巧的公主裙；以及疏离的礼节、傲慢的态度。
    再结合所处的地点，这一定是某一个海军高官的家人。看看她的样子，就像是从发芽就生长在玻璃花房里的名贵花朵，美丽而又脆弱无用。
    对于罗布路基来说，美丽是没有用的东西，强大才是一切，所以莉莉丝的话完全被他忽视了。至于这里是她的位置？这种公共区域，只是因为平常属于她，所以时时都属于她？难道最近的小孩子中间流行这种？
    从道理上来说，罗布路基确实更有道理，但是很多事情是不能讲道理的——虽然更多时候他也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只是就事论事的话，确实如此。
    莉莉丝对于这个陌生的清秀少年完全不搭理自己并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且不说愤怒这个词儿离她又多远了。就说她本身的性格，虽然确确实实被宠坏了，但她和真正的‘有病’还是有一段差距的。
    其中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有病’的那些并不觉得自己是错的，之所以能够那样任性，那样理直气壮，很大程度上就来源于这一份自我认知错误。
    而莉莉丝的是非观还在，大概是‘陈莉莉’被保护地足够好？总之莉莉丝或许会相当任性随意，但凡是‘无理取闹’的事情，她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只是她的心态不是‘我都是对的’，而是‘我错了又怎样’，这样而已。
    这样的微妙不同带来的是心态上面的不一样，虽然从结果来说，那也没差就是了。
    “我说这位不知名桑，你现在占的是我的位置，你可以换到另一个位置了。”莉莉丝还没有幼稚到一个地方不如意就要发动能力，特别是被针对的那一个看起来还是一个小孩子。
    虽然莉莉丝的眼力不会说谎，这个被她定位为小孩子的人，本质比许多大人还可怕——他看人的眼光才不是人类看同类的眼光，那分明是食肉的猛兽看向猎物的时候才会使用的。
    对这种目光敏感的那种人，只要被他瞥一眼就会觉得毛骨悚然了。
    说话是不管用的，所以说出第二次警告的时候莉莉丝带上了属于强者的那种气场——果然那个清秀单薄少年因此第一次抬头正视了莉莉丝，好像这才是他看莉莉丝的第一眼。
    看走眼了？罗布路基一惯毫无波动的内心有了一点小小的涟漪，不是因为莉莉丝似乎不像是那么简单的样子，而是对于自己居然运用特工知识失败，得到了错误的情报。
    至于莉莉丝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没用，这当然有趣，但是又不算那么重要——这里可是马林梵多海军总部，继承先辈的血脉，有好的战斗资质，又有人早早开始指导。即使只是一个小孩子，有些实力也不算什么。
    “随便你。”罗布路基显然感知到了这小姑娘不是那种善罢甘休的类型，他一惯讲究实际，如果不是战斗的场合，他是很少会沾麻烦的事情的。
    至于热血少年，愤而不平就要‘不畏强权’一把。这种事出现在从小被当作特工培养的罗布路基身上，那还真不知道是罗布路基自己‘天赋异禀’，还是培训基地足够失败了。
    不过这样只是两人第一次交集而已，这个夏天还长的很！很快，罗布路基就像在训练基地一样，即使是在各个训练基地的精英种，也完全脱颖而出了。
    “真是个天才啊，这个年纪这种能力...除了莉莉丝之外，这是这些年我见过的最具有天赋的类型了。”
    “哈哈哈，如今已经军衔到达将校的学生听见老师是这样说，恐怕会觉得相当不满啊！”
    “这种事不能这样说的。”那老师摆摆手，接着和同事闲聊：“到我们手上的小子们，年纪最小的也到了十七岁，和现在这些半大孩子根本就是两回事。这些孩子从小被培训，走的是另外一种路子。这种方式里，我见过的可以和他比肩的只有莉莉丝了。我指的是战斗的本能上，至于别的，那小子还有的学呢！”
    说到最后一句，那老师胡子都翘了起来，显然是说到了什么非常喜欢的事情——所有军校的老师都十分喜爱莉莉丝这件事应该是众所周知的吧。
    “什么啊，你这家伙，最后还是要炫耀一下这件事？格斗上面莉莉丝请你指导比较多，只是因为风格问题吧？”
    不管这两位老师之间又玩笑了什么，已经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被叫来有事情交代的罗布路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敲了敲门。然而实际上他已经知道了全部，至于怎么想的，从他脸上看不出来分毫。
    ‘莉莉丝’这种名字一听就是女孩子——从来被称为强的像怪物，至今没有同龄相匹敌者的罗布路基再冷静，也免不了有好胜心，免不了会对和自己齐肩的人物有兴趣。但是他不知道，他已经见过他好奇的这人了了。
    “莉莉丝！”惊叫起来的名字吸引了罗布路基的注意力，似乎这几天他都对这个名字格外注意。
    顺着声音往人群聚集那边冷冷瞥了一眼，因为他站在高处，看的可以说一清二楚——一把制式的海军匕首出鞘，冷光乍现。
    海军量产的制式匕首，当然没有那些名刀来的漂亮和独特。但是只是锋利这一点的话，彻底舍弃漂亮的外表和耐用之后，确实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但是这所谓锋利的刀如何刀光闪闪，刃光似白雪，都远远比不上持刀的人。
    战斗状态的莉莉丝是最远离本身人格的存在，这大概是相对心机权谋这些，果然还是战斗让这个曾经的普通女孩子最排斥。
    而专为保护本人格产生的虚假的灵魂似乎天生就该是相反的方向，她擅长战斗，格外擅长战斗！
    特别是持刀的时候，神情冷淡，嘴唇抿地直直的。散发出一种寒光，既危险，又让人着迷，这时候她本身就是一把绝世名刀。
    莉莉丝没有用什么高深的技巧，到了战斗经验如她，讲究技巧不过是为了适应现在小孩子的躯体而已。而面对同样是小孩子的对手，那些东西是不需要的。只要那些千锤百炼过的劈砍戳刺割之类，便完完全全足够了。
    罗布路基一眼就认出来了莉莉丝，他几乎瞬间就确定了军校老师提及与他比肩的‘莉莉丝’就一定是这个莉莉丝了——不然这世上真有这么多和罗布路基比肩的人？这个冷淡的单薄少年是个天才，天才都是何等骄傲！
    三两声武器碰撞，即使是在训练营里成绩只略逊色与罗布路基的一个少年做对手，莉莉丝依旧一点没放在心上。果然的，随着‘噌’一声对手匕首脱手，莉莉丝在空中换了一个方向脚尖微点，把人踹出去好远。
    才经过战斗的莉莉丝，身上寒光还没有散去。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不能称之为对手的对手，让人莫名不敢对视，一下低下了头。
    站在高处的罗布路基平常冷漠的脸色变了，那是一种兴奋起来的扭曲——不像是人，而像是择人而噬的凶兽。
    “居然有看错了？接连看错了两回！”
    一开始他就把一个实力强的丫头看成了一个废物大小姐，在知道是有实力的时候，也觉得和自己的实力并不是同一种。那分明就是花盆里娇养的花朵和野外生命力旺盛的杂草之间的区别——前者就算真的有些顽强，那也是花朵的顽强，和杂草相比根本不是一个世界。
    不过现实告诉这个冷漠到了骨子里的自负少年，你又错了。场面上的一切已经显示的清清楚楚，这可不只是莉莉丝赢了一个挑事少年那么简单。
    到现在，军校的老师们已经擅自将这些特工基地来的受训少年分为了罗布路基以及罗布路基以外。或许有点不尊重，不过在这个强者就是正确的世界，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顺便一说，罗布路基内心深处也一定是这样断定的。
    由此可以推论，莉莉丝就算把受训的特工少年全部教训一顿，罗布路基也不见得会有这样的反应。他之所以被激起了平静外表之下，骨子里的波涛汹涌以及暴虐，完全是莉莉丝在战斗中所展现出的一些东西。
    她当然不是花盆里的名贵花朵，她的动作洗练、干脆，没有空好看的炫技，甚至没有一点点的多余。这也是为什么简单到可以说是乏味的动作有那样的美感，完完全全是另一种艺术——繁复到不能多一点点是艺术，极简到不能少一点点当然也是艺术。
    总之，其中有一些东西和罗布路基简直不谋而合——这个凭借两次让罗布路基错看而印象深刻，以及出场之前就已经铺陈到了极点的人物，确实让当时还是少年的罗布路基激起了战意。
    “要战斗吗？”罗布路基以悄无声息地方式出现在刚刚战斗完毕的莉莉丝面前，这大概是故事的开始了。
    “莉莉丝，那种无所谓的事情不要再说了！”罗布路基从昏昏沉沉的昏迷中醒来，隐隐约约就听到莉莉丝的声音，而她似乎在和自己的同伴闲聊一些自己少年时代的往事——正好是自己在这个长长久久的梦里梦到的那一个夏天。
    那些事情他偶尔会回忆起来，但是没有再次讲述的价值。
    “啊！你醒了？”莉莉丝近乎于礼貌性的高兴完全被罗布路基的同伴们的欣喜给掩盖了下去。
    莉莉丝微微后退一步，将靠近床的位置让给更加需要的人。原本就在她身旁站着的卡莉法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占了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