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陈莉莉本质上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正如她平常展现出来的纯洁与柔弱。不过陈莉莉也曾经站在世界的顶峰，是一位真正的王者——这和她平常有什么样子似乎并不冲突，一切都是这样明白。
    一个九岁的女孩子抱着六岁的弟弟，她单手持着自己的护身短刀药研藤四郎，中间也有零碎的敌人冒出来，要么被管家抵挡下来，要么出现在莉莉面前。
    不过没有用的，这个小姑娘连正眼都没有看过去一下，只是凭着纯粹的感知挥出自己的一刀。
    ‘原来姐姐是这样强的吗？’幼小的伊尔迷内心有了这样的疑问，不是他曾经心里承诺的那样保护姐姐，而是他被姐姐保护了。
    伊尔迷被莉莉抱在怀里，亲眼看到姐姐纤细瘦弱的手臂挥出轻巧的一刀，这是曾经会伤到姐姐的刀。但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不再是原本的样子了——它现在保护着姐姐。
    揍敌客家并没有专门的剑客，杀手成为剑客也很可笑。因为首先杀手讲究的就是实用和隐蔽，而刀剑作为武器并不是最实用的，至于隐蔽就更加谈不上了。不过伊尔迷依旧会看到爸爸妈妈他们偶尔使用小刀、短剑之类的，而到了他们的水准，哪怕并不是自己擅长的武器，也会显露出惊人的技术。
    可是姐姐的刀是不一样的，非要说具体什么不一样的话，本质上只是姐姐的刀，更强！仅此而已。
    幼小的伊尔迷心里诞生的就是这样的看法——这很难说是正确的，让这个时候的莉莉与席巴基裘做剑术上的对决，输掉的绝对是莉莉。但又很难说这是错误的，因为就剑术而论剑术，莉莉已经完满如同青天白云。
    那一泓刀光出鞘，本身就已经华美地让人感动。这甚至无关于用刀者现在的实力，只要是见过那刀的人都会自然而然地明白，那就是世界上最强的刀。
    ☆、玩偶之家（3）
    1981年, 揍敌客家族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来自外界的破坏，不过让外界绝望的是, 依旧没有一个揍敌客在这次有预谋的入侵中丧命, 包括传闻中揍敌客家族幼小的孩子。
    也差不多是在此之后，外界对于揍敌客的大规模进攻越来越少——大概是终于意识到凭借和之前没有差别的努力, 是不会有任何效果的了。
    在外界看来, 揍敌客的这一次应对轻描淡写举重若轻。但只有席巴他们自己才明白，接到来自监控室那边的消息的时候, 这个杀十人杀百人，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的男人手抖了一下。
    杀手的手应该是很稳的, 而席巴更是个中好手。他下手杀人的话, 取下对方的心脏, 而不会流下一滴血。但是那一天，他杀死对面的敌人，鲜血溅了他一身。
    “老爷, 伊尔迷少爷被敌人抓住了！莉莉小姐也在靠近那一片，啊——”
    然后监听器里就没有监控室那边传递的消息了, 很可能是入侵的敌人已经摧毁监控室那边了。
    说真的，这一次的对手大概不经意间做了一个很坏的决定。得不到孩子消息的父亲，最后一个讯息告诉他, 他的孩子极有可能有性命上的危险。这样的父亲，还是当世数得着的厉害人物。
    简而言之，他们把本就放出了笼子的野兽惹怒了！
    说真的，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行为——如果要摧毁揍敌客的话, 可以用其他的办法，但跑到枯枯戮山来杀死对方，无疑是胜算最低的方法。
    杀人，他们可是职业的！而且是职业的里面业务能力最强的一家！
    而且杀人术这件事甚至有时候和强不强没有关系，这个世界上多得是更强的一方死在更弱的那一方手上。何况单论实力，揍敌客家的成员也远远超过这些来找麻烦的人了。
    进入到工作状态的席巴存在感渐渐消失，这不会让那些感觉敏锐的人觉得不安——干脆来说吧，杀手是不能让猎物发现自身的气息的。所以揍敌客家的人真正施展能力的时候并不会让他人恐慌，他们只会有效率更有效率地收割性命而已。
    直到对方死亡，都不会有所察觉。
    “老爷，伊尔迷少爷和莉莉小姐往南边的藏书室去了！”路上有散开捕捉落单入侵者的管家，给席巴带来了新的情报。
    “老爷不必担心了，莉莉小姐和伊尔迷少爷都没有问题——莉莉小姐她，她已经成长起来了。”管家激动的鞠躬，顺手收拾了旁边一个只剩下半条命的敌人。
    席巴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推测出大概是莉莉在这一次的事情中展现了能力。席巴并不为这个奇怪，他一直都知道莉莉本身的天资高的可怕，不然她的的念力修行不会是那个样子的。
    不过他的推测方向错了，他首先想到的是莉莉开发出了属于自己的能力。
    “水见式？”
    “没错，水见式。”席巴将小小的女儿抱起来：“莉莉，对着这杯放上叶子的水使用‘练’，会出现各种不同的变化。根据不同的变化可以知道每个人在念能力上不同的方向，然后就可以更有效率地开发自身的能力了。”
    “你现在已经知道念能力者有哪些念系了，对吗？”席巴将莉莉放在桌子上，看着她的眼睛，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温和。
    “强化系、操作系、放出系、具现化系、变化系、特质系。”莉莉不假思索：“爸爸是变化系的。”
    “没错，爸爸是变化系的。”席巴伸出手对着水杯使用了‘练’，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尝一尝水的味道。”席巴每一句话都是带有引导性的鼓励。
    “唔，味道变了，是甜的！”莉莉眼睛亮了起来，嗜甜是每一个揍敌客是天性，她原本对于甜食只是正常的喜爱而已，但是她现在很显然也有了一个正统的揍敌客的口味。
    “这是因为爸爸很喜欢甜的吗？”莉莉有些好奇，难道有的人会变酸、变苦？
    席巴笑了起来：“变化系会改变水的味道，这应该和每个人的喜好有关系。不过揍敌客家的变化系都是甜的，我是听马哈曾祖父说的。”
    “另外，强化系是让杯子里的水量增多，放出系是让水的颜色发生变化，操作系是水中叶子发生移动，具现化系水中出现杂质。以及，最特别的，如果出现了以上五种变化外的变化，那么，就是特质系。”
    莉莉点点头，跳下桌子站在了水杯面前，伸出手发动了‘练’。很快，水杯里的水发生了变化。
    一开始席巴以为女儿是放出系的，因为水开始发出了莹莹的蓝光。不过他很快改变了看法。那种蓝光与其说是水改变了颜色，还不如说是一束蓝光照在水中呈现出的样子。
    “特质系啊。”席巴观察着水杯，得出了结论。
    现在的水杯好像一捧夜空下的水，里面有各种奇异的倒影——星空、月亮，甚至太阳也在。
    “特质系也是很好的能力，因为拥有最大的可能性。如果开发的够好的话，会非常有用。当然如果开发的不太成功，也可能会远远不如其他的念系。所以，莉莉在这件事上一定要非常郑重，有问题的话来找爸爸，爸爸会告诉你怎么做的。”席巴当时是和莉莉这样约定的。
    实际上莉莉也相当听话，并没有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定要尝试出属于自己念力开发。而是经常和家里的长辈请教关于念能力的开发，乖巧、懂事，从来不让人有额外的担心。
    莉莉如果在这次的事件中，因为紧急的事态，确定了自己的特殊念能力，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不过赶到南边的图书馆的时候，展现在眼前的事情立刻让席巴知道自己完全想错了。
    南边基本属于家里很少有人过来的一块区域，这里有花园和藏书室、游戏室等房间，家里到这边最多的就是莉莉本人了。在外面的人攻入揍敌客家的时候，这边都没有什么人——似乎对方拿到了揍敌客的建筑设计图一样，没有把这边划作重点区域。
    席巴能够推测出莉莉和伊尔迷过来是为了自身安全，同时不给家人拖后腿。
    不过形势总会变化的，从姐弟两个以及跟随的佣人一行往这边走被发现，这一路已经是修罗场了。
    或许是这些人看到了最前面的两个小孩子，是揍敌客家的小孩子啊，柿子捡软的捏，这种道理谁不知道呢？于是就有了前赴后继过来找麻烦的人。
    席巴一路过来，路上看到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一开始他以为是保护的佣人做的，后来才发觉不对。他是最专业的杀手，当然一眼能看出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刀伤，一刀致命。
    从下往上行刀，很明显，杀人者比这些死掉的人都要矮。至于从刀口判断武器d形制，那也是基本功，得出来的数据相当熟悉——那是他亲自给女儿挑的刀，一开始他是希望那把刀能够保护莉莉的。
    至于后来反而无数次伤到莉莉，则是他没有料到的了。不过他当初的期望终究没有落空，明白这些伤口的瞬间，席巴知道了，那把药研藤四郎保护了莉莉。不，应该说，莉莉终于学会了用药研藤四郎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最后席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站在南边花园的小径上，莉莉单手抱着伊尔迷没有放下。另外一只手牢牢抓住了自己的刀，至于旁边似乎是敌人的人已经被吓破胆了，他的脚下是他的同伴。
    脖子上有一道细细的红线，精确、效率、完美，只看最后的结果席巴就能给自己的女儿打分了。
    ——她是一个揍敌客，而且是有史以来天分最高的揍敌客。曾经他的父亲桀诺是这样感叹的。然而可惜的是，她的天分在绽放之前就已经凋谢了，所有人都见不到花开的时候了。
    当时的席巴并没有说话，那时候他常常去看莉莉练习剑术。虽然看不出什么，但是那个孩子的郑重与专心确实让他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当时的他并没有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或许是他自己的理智也觉得那有点可笑吧。
    ‘或许还是能见到花开的，没有什么别的理由，只是那孩子，她自己还在努力。’
    说真的，揍敌客并不是一个唯天赋论的家族，如果保持着那种思想，说不定揍敌客早就灭亡了。
    应该说他们只会选择表现出最强天赋的那一个成为家族的领导者，而表现出天赋，说得明白一些，那就是实力了。
    但同时揍敌客又是一个相信天赋有注定的家族，接连几代家主都是白发。这不是白色头发的被选为家主，而是实力最强的者就是同辈中的白发，这其实是加深了揍敌客家对于天赋的信赖。
    努力当然也很重要了，不然也就不会有揍敌客家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家族训练了。但是说着那孩子还在努力，这样的话，完完全全就像是那些普通人会有的想法了。
    很多事情被现实限制，努力是不会有用的，这才是揍敌客应该保持的觉悟。
    也正是自己都知道那是可笑的，席巴才没有说出来。不过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那句话，原来他当初对莉莉的期待并没有错误，她终于开花了。
    吓破胆的家伙也没有等到席巴上前解决，莉莉并没有第一次杀人的生疏。对于没有杀意的敌人也不会放松，手腕轻轻一挥——席巴总算亲眼看到了全部过程。
    这个过程也没有什么特别稀奇的部分，没有跌宕起伏，没有惊心动魄，没有化腐朽为神奇，只是平平常常地挥刀，像她以前自己练习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过平常地可怕也只是外行人的看法而已，席巴看的清清楚楚，那孩子的刀是擦过空气的轨迹，顺着气与力，一点力气和时机也没有浪费地切进了对方的咽喉。
    更可怕的是，这不是莉莉精心准备的结果，就场面而论场面，对于莉莉来说，那似乎比吃饭喝水都要简单。或许那对于她而言，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吧。
    “阿娜答！莉莉她真的有这样的实力了吗！”基裘大叫起来，不过再也没有她平常的那种神经质，反而只是纯粹地惊讶与高兴。
    解决掉了这一次外界对揍敌客的攻击，所有入侵者的性命都被留下了，同时，揍敌客家也被破坏的不成样子。在这样的家里，按理说谁的心情都好不起来，但是因为莉莉展现出的能力，揍敌客家的长辈们完全不在意了......
    莉莉正坐在床前，陪伴着因为敌人念能力冲击而受伤躺在床上的伊尔迷，席巴推开门的时候，莉莉正在给伊尔迷说传奇故事。在莉莉柔和轻缓的讲述里，伊尔迷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最后清醒的一会儿他罕见地胡思乱想了——说不定姐姐拥有的特质系能力就是催眠之类的，不然为什么每一次自己明明这么有警惕心，却依旧很容易睡着。
    莉莉注意到了门外的席巴，轻轻点了点头，等到伊尔迷彻底睡沉了，从床头的一把高椅上轻巧地跳了下来。
    父女两个站在一间没有受到破坏的房间的窗前。席巴将莉莉放在窗台上，然后自己也坐了上去。
    “能和爸爸说吗？关于莉莉的剑术。啊，这种事似乎就是爸爸的失职吧，莉莉原来这么厉害，可是爸爸一直没有注意到——可是之前为什么会练习剑术而伤到自己呢？”席巴抚弄了一下女儿长长的头发，和每一个揍敌客一样，也是软软的。
    莉莉似乎有一瞬间的迟疑，不是不能和席巴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嗯，就是身体跟不上而已。练习剑术的时候我会想象一个对手，他当然有各种各样的招式，然后我要对付他。我的脑子里有各种各样的应对，有的时候甚至想到了十几招之后。但是，但是我的头脑比我的身体要快，所以总是会不协调。”
    说到这里，莉莉低下了头。席巴这才明白莉莉不间断练习的剑术里面有着怎样的秘密，说不惊讶那是假的。
    曾经他们看莉莉学习各种东西都是轻而易举，那时候就明白莉莉真的是一个天才。只不过因为小时候的经历，这份天赋是不可能体现在战斗上了。
    而到了现在，席巴终于明白了，她的天赋就是她的天赋，只要莉莉自己没有不要的打算，那么谁也不可能抢走，包括命运的安排。
    “很精彩的表现啊。”席巴笑着抱起了女儿，他也从窗口站了起来。
    这时候一夜的黑暗终于过去，外面有东方的红日升起来，他的女儿被他高高举起沐浴在日出里。那一刻的席巴忽然觉得这可能是某种预兆，不过他并没有多想。只是想到了这个孩子，这个在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被自己寄予了期待与希望的孩子，总算度过了她的黑夜，得到了自己的日出。
    虽然迟到了很多年，不过终究是到了。
    也正是从这个时候，莉莉的进步进入了一个让整个揍敌客家都惊讶的阶段——这是当然的，只要身体逐渐跟得上她的灵魂，越适应，她展现出的实力就会越惊人，这是不用怀疑的。
    更何况，她成为莉莉·揍敌客的时光也不是虚度的。看起来只是在不断弥补身体虚弱带来的天生弱点，但谁知道在那些不为人知的时光里，一点一滴的努力改变了什么。
    “再来吗，伊尔迷？”揍敌客家的训练室，长得高很多的小女孩，对着日本娃娃一样的男孩子询问。
    这是姐弟两个的训练时间，准确的说，是游戏时间——约定好一定要做到点到为止，如果伤了对方也算输了。看在时间之内谁能控制住对方。
    伊尔迷使用细长的大头钉子，莉莉则是使用近似于千本的长针，他们两个在整个房间里躲闪奔走，对方的武器却始终如影随形。
    虽然只是孩子的玩耍而已，但确实拥有命悬一线的紧张魄力。本来打算结束战斗指导就离开的桀诺和马哈重新留了下来，并且看的相当专注。
    或许这一场互相控制展现出来的实力在两位揍敌客大长辈面前很不够看，但其中两个孩子的天资与取向已经非常清楚了。
    “伊尔迷那孩子的的优点和缺点一样明显，极其强烈的控制欲，以及因此衍生出的行动力。这能够让他一直保持相当的专注。他将来的念能力开发会进行的很顺利的——所谓念的本质是人身体中的生气，而运用念则是人本真的情绪，欢喜、疯狂、悲哀、恐怖、憎恶、轻敌、忠义、激昂、疑心、愉悦、羞耻、觉悟，越强烈的情绪就会拥有越强烈的念能力呢。”马哈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论调。
    “的确如此，不过伊尔迷的问题也在这里了。过于强烈的控制总会让他的精力专注在他所要控制的那部分，从而忽略了全局。更糟糕的是，专注于一点的时候，人总是看不到自己的，如果走在了错误的方向上，伊尔迷也是那种死不回头的那种类型呢。”桀诺眯着眼睛，补充道。
    与之相比，关于莉莉，他们两个说的倒是很少。
    “大局观惊人的好，莉莉似乎已经习惯了从全局想事情。有的时候从念系看性格其实还是有点道理的，特质系的领导力啊。”
    “并没有太多的控制欲，她在这一场战斗中如果能够赢，更多的应该是依靠‘我行我素’？她并不算擅长控制，只是相当了解如何不被控制，总之就是展现出足够多的主动。操作系？和特质系相当接近，一样很准确。”
    说了这么多，似乎一直在说关于莉莉的念能力。这当然是有原因的，最近莉莉似乎加快了脚步，有一次性开发出自己特质系能力的想法。关于这个，全家也有自己的猜测，猜测最终莉莉会得到一个怎样的能力。
    毕竟不像另外五系念能力，开发还有一个固定的方向，特质系完全就是一个考验天赋和想象力的念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