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

    “我可以约你吗？”说完这句话斐洛忽然有些手忙脚乱，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能继续说话。
    “我是说我想请你吃饭。”
    现实生活中没有电视剧里那么多纠纠缠缠，一方几乎把心意摊开来给另一方看的行为更是不可能得到一个‘没察觉’的结果——世界上哪里真有那么迟钝的人！
    现实是，斐洛心中暗暗叫糟！这一句话之后对方一定已经完全知道自己的心意了...这实在是太快了，他还完全没有准备好。
    斐洛不知道，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暴露的清清楚楚了，之后的种种掩藏都只是一场认真的独角戏。
    莉莉脸上的笑容果然倏忽之间就消散了，他听她说话，就如同信徒对待自己的主一样虔诚。
    “这件事情我拒绝，如果和您约会的话，会有很大的麻烦。”
    对于自己的身份，诚实的说，斐洛是感激的。正是因为这个身份他可以过着人人艳羡的舒服生活，从小众星捧月高高在上。但是这一刻，就像罗密欧痛恨自己是蒙太古一样，他也痛恨自己竟然是斐洛，斐洛·帕科。
    “我认识您，您最近常常出现在新闻当中呢。”世界都变得模模糊糊，只听得到她的声音。
    “我的家族对于您的家族产业中的一样志在必得，如果我现在和您约会，我可能会卷入某种我不愿意参与的麻烦。”女孩子的声音比月光清冷。
    是的，从小在大家族长大的斐洛怎么会不清楚呢。这样的家族小姐根本不可能逃过家族的视线，她和他出门就势必被她的家人知道。那么，之后的种种‘命令’与‘强制’就是可以预见的了。
    她不爱这个，所以拒绝地毫不留情。
    “怎么了，侠客大人？”手机里传来正在通讯的下属的声音。
    站在屋顶高处，把所有事情尽收眼底的侠客总算维持不住冷静的表象，他听到自己说：“没什么，这一次就先到此为止了。”
    然后他挂了电话，拿手机比划着，顺着方向可以看到的是那个刚刚才打乱他心神的女人——要操作她吗？他这样问自己。
    “真好啊，做不到呢。”他这样喃喃自语。
    与此同时他又听到来自自己身体深处的声音分明在说：“真可惜，做不到呢。”
    ——糟糕了，野兽快关不住了。
    ☆、名利场（3）
    斐洛经过了莉莉的洋房花园, 在门口放下了一束没有署名的茉莉花。相比起其他人听到莉莉的名字首先想到百合，土生土长在卡金国的他倒是一下想到了茉莉花。
    特意没有署名, 这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暗示, 同时也是一种无可奈何——莉莉并不愿意让她的家人知道自己认识她，所以他不能明确地在她的生活中留下任何痕迹。
    即使在斐洛看来, 如果那样产业如果不是核心产业, 卖给斯托克家族也没什么。反正帕科家族就是做风险投资的，有什么产业又非得握在手里不可？
    但是他知道, 他不能直接说出来这句话。这样的话说出来他的事情...他们的事情就好像改变了性质。他倾慕那个雨中走来的女神，倾慕他的朱丽叶, 事情不应该变成一桩交易一样。
    莉莉恐怕想不到对方真的‘纯’到这个地步！
    在斐洛主动找上她之后, 她是有过揣测的, 揣测这位帕科家族的现任家主到底是怎样的人。他应该是一个浪漫主义的文艺青年，容易相信人...他或许是位好人。
    但是这样的揣测至少保留了某种底线，说到底名叫斐洛·帕科的青年是卡金国大家族的家主, 从小当作继承人培养。所以无论如何，他这个人都应该养成了他所处的位置该有的思维习惯。
    固执地认为不能让自己的爱情变成一桩交易的斐洛, 即使是普通人中的成年人也不能保持这种‘纯洁’了吧。
    现在的莉莉，很不善良的说，她是在迷惑这个男子。她需要他对他有倾向性, 来进一步保证她最终的目的。即使不是她主动将这件事引向这个局面，但事情最终走到了这个节点没错。
    但是莉莉没有想到，她的目的其实早就实现了。只不过因为对方对她的过于在乎，反而不能说出口。这该怎么说？阴差阳错, 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女仆将茉莉花送上来，侠客正好靠在对门的沙发上，于是先莉莉一步抢过了那一束茉莉花——花朵小小的、洁白的，气味很好闻。这不是什么名贵的花种，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这个季节并非茉莉花的花季，所以显示出了一点点稀罕。
    可是也就是一点点而已，现代社会改变了很多东西，培植花朵的基地多的是反季节的大棚和玻璃花房。反季节的茉莉花对于莉莉，对于斐洛其实都和正当季是一样的。
    侠客扬了扬那束茉莉花，似乎有点不怀好意。狐狸一样的碧色眼睛里笑意虚浮，从莉莉这里望到底，分明是冷漠的凉意。
    “帕科先生送来的花，我说，你真的要这样下去吗？说不定会带来反效果哩！”
    侠客的话有他自己的目的，却并不能否认也确实有道理。莉莉的假身份是认真做了的没错，但是这世上就没有完全完美的假身份，特别是长期使用的时候。只要有人有心调查，那必然是有破绽的！
    只不过有的人能察觉到破绽，有的人不能。
    斐洛·帕科能不能察觉到莉莉的破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边的人不会错过——他这个级别的人物身边怎么可能少得了各种各样的人才，这些人总不会全都错过那些破绽吧！
    而莉莉的真实身份一但暴露，很难说斐洛·帕科会不会因爱生恨，因此莉莉想要的绝不让她得到。这样的话，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接触他，就进行一个普普通通的交易就好了。
    莉莉将手放进那一捧小小的花朵里，她的手比花朵的颜色还要洁白！
    娇弱的花朵蹭过手心，莉莉是喜欢这种触感的。过了好一会儿，知道她的手也染上了茉莉花香，她才悠悠道：“那又怎样呢？根本不重要。侠客，让我来告诉你，有的时候事实是怎样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愿意怎样想。”
    满是茉莉花香的手放在了侠客的脸颊边，香气扑了侠客一脸。这一刻的他是完全不设防的，而这样的状态恐怕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时候他只是完全沉入了一个充满香气的梦境而已。
    似乎他认识她一开始就是这样，于是现在也不会有什么区别了。
    第二天晚上有舞会，被邀请的人主要是卡金国有头有脸的上流社会。而外国人的话，拿出来也都是名流一类。现在在卡金国疗养的‘莉莉·斯托克’也在受邀之列，没有男伴，她带着执事就去往的举办舞会的公馆。
    没错，是公馆，而不是什么酒店。这是一处大的惊人的公馆——准确的说，这就是一座豪华无比的庄园。酒店与之相比简直相形见绌。再加上这里是富豪私人土地，那就更难得了。
    莉莉并不觉得有什么意思，只不过她现在设定的身份让她必需要来一趟罢了。
    侠客在她身边靠后半步的位置亦步亦趋，同时又很好地显示的主仆关系。相比起他平常在执事课程上表现的一如既往的差劲，这一次的他可以说是超常发挥了。
    “待会儿可以和你跳舞嘛~”侠客是在明知故问。
    果然，莉莉毫不留情：“当然不可以，你现在设定的身份是什么？”
    两个人现在的身份是小姐和执事，如果不想让剧情变成虐恋情深偶像剧，那么最好不要做那种事。而莉莉本人很显然并没有那种倾向，所以侠客也只能白白问了那一句。
    “安安分分，观察几个关键人物，我会想办法早点找个借口回去的。”这是莉莉对侠客唯一的安抚了。
    不过这个算是发自本心的安抚最后也没用上。
    金发的男子站在舞会大厅二楼，他注意到盆景后面那个小隔断空间很久了。
    “帕里斯通，你在看什么？”明显是同伴的男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然后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是一位年轻的小姐。身着由鲸鱼骨支撑起来的华丽裙装，她身上有一种支撑不住这样沉重负担的娇弱。是美丽的，但也是虚弱的，美丽与虚弱并存，是上流社会非常喜欢的那种格调。
    更何况这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小姐，那双眼睛里有一种倦怠，这份倦怠让她显得忧伤，也显得冷漠无情——于是更迷人了。在水晶灯的灯光下，她轻巧、纤细，就好像是旧时候，那个纸醉金迷时代里一个带着脂粉香气的梦境。
    她正在左手拿着她那把丝绸扇面的折扇轻轻摇动——扇子在上流社会不只是普通的装饰，更重要的是有含蓄传递信息的作用，甚至因此衍生出了一整套的‘扇语’。外人看到不能理解，但是他们自己心知肚明。
    “真是一位无情的小姐啊！”拍过帕里斯通肩膀的男人感叹：“不过如果是那位小姐的话，确实值得试一试呢！如果我还年轻十岁一定是所有年轻人里的一个。怎么样，帕里斯通你要不要试一试？”
    帕里斯通很年轻，大约只有二十岁左右。但是本身已经是二星猎人了，大家都传说他成为三星猎人是迟早的事情。而除开这一点，他还积极参与了猎人协会许多协会内部的事务。因为手腕纯熟，一直以来‘业绩’非常好。
    甚至有人猜测，他以后或许会成为猎人协会的会长，只要他活到那个时候。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同伴大力推荐他去接触那个女孩子——即使是出身贵族之家，恐怕也不能拒绝帕里斯通这样的青年才俊吧。
    帕里斯通脸上洋溢着笑容，没有人清楚他现在在想什么。至于那些以为自己知道他在想什么的家伙，全都是一厢情愿的错误而已。
    这个年轻人看上去无辜无害，像是一个刚刚进入社会的大学生一样。但是他可怕的心机和足以支撑这份心机的实力完全是与外表相反的，他才不是驯良的草食动物，他是捕食者，而且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那一种。
    至于说他一直看着的人，只能说捕食者如果不是在注视的猎物，就是在注视着对手——不不不，不能这么说。对于捕食者来说，对手何尝不是猎物，只不过那是猎物中比较特别的一种。
    他观察那个女孩子已经很久了，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那惊人的美貌。即使帕里斯通所在的位置，见过了形形色色的美人，乍见到她的时候也觉得惊怔。就好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淋了下来，然后一切都清醒了。
    但后来则是因为她身边的那位执事，嗯哼，相当老练。帕里斯通敢肯定，那个和他一样金发纯良的家伙，内里可怕到了极点。从手上沾血的程度上来说，完全是最高级的。
    同类总能发现同类，那同样是个伪装无害的捕食者，帕里斯通只是看一眼就已经全都知道了。
    然后紧接着就是好奇，这个同类停留在了一个女孩子身边，那么那个女孩子是什么人，会是猎物，还是对手......
    然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看到那个女孩子轻轻摇动了扇子，用的是左手，所有的男人见到这个动作都相当失望地离开。因为经常混迹这种场合，帕里斯通倒是懂得一点点扇语。
    ‘你不要向我献殷勤’，这个动作的含义。
    今晚所有人的神女显然并不想莅临凡间惠泽人间，帕里斯通不负责任地想。于是不知不觉当中，他已经看了那个女孩子很久，即使她身旁就是一个自己的同类，一个应该让自己绷紧神经的存在。
    “怎么样，帕里斯通你要不要试一试？”同来的协会同事再次重复了一遍。
    帕里斯通终于动了，他往一楼走：“不错，最好是去认识认识那位小姐。”
    “诶？”那个男人其实只是说着玩的，其中或许有几分真心的意思，但他可没想过帕里斯通真的会去。毕竟，身为一个持证猎人，并且是道行不算低的持证猎人，他至少能感觉出来——
    帕里斯通，这个年轻人绝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莉莉看到一个金发的金发的年轻男子向自己走过来，露出了玩味的神情。
    “我可以在这里停留一会儿吗？”帕里斯通相当温文有礼地询问。
    理论上这种公共地方谁都可以随便停留，可是他还是很有风度地询问了一声。
    他这样委婉的示意反而不好拒绝，莉莉只能轻轻颔首：“您自便就好。”
    实际上停留在这里是很尴尬的，因为这里只有一张小小的双人沙发。而莉莉宽大的裙摆使得她一个人已经占完了这张沙发，所以别的人过来就只能站着了。这也是为什么明明闻香过来的‘蜜蜂’这么多，这里却依旧没有人满为患的原因。
    不过帕里斯通是什么人，这种程度他就会觉得尴尬？不存在的。这个男人天生就有一种本领，任何情形之下他都可以展现出完全的自如。
    侠客站在莉莉的身后，当然不会错过帕里斯通接近的一瞬间莉莉脸上玩味的神情。看向帕里斯通却是皱了皱眉，危险的家伙，这是侠客唯一的定论。
    话又说回来，莉莉·揍敌客绝对算得上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人之一。人以群分，侠客也不能想到有一天这个女人会对毫不危险的‘芸芸众生’另眼相待。
    跟在莉莉身边的第一天起侠客就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件事，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和自己一样金发的家伙似乎格外让他恼火——人似乎总是这样，对和自己相似的存在，要么视若半身，要么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情绪对立地如同两极。
    厌恶的情绪，帕里斯通察觉到了。或许侠客本身足够不动声色，但前提是他想。而刚才的一瞬间他并没有隐藏真实想法的意思，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那也足够帕里斯通这样的敏锐家伙捕捉。
    帕里斯通人生有两大悖论，第一，‘被人憎恨才会觉得幸福’。第二，‘一旦看见可爱的东西就毫无理由的想伤害他们’。
    现在的情况是是，两个他注意到的人。金发的男子憎恨着他，而黑发的女孩子让他觉得很‘可爱’。
    哎呀呀，真是艰难的决定，先接近哪一个猎物呢？毕竟是一个‘猎人’，帕里斯通首先想到的就是狩猎。
    不过现实让他没得选——那两个人，明显女孩子才是主导，接近年轻的女孩子意味着一箭双雕。
    只不过之后的情形让帕里斯通几乎怀疑人生。
    女孩子的扇子轻轻打开，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和光洁的额头。
    ‘你喜欢我吗？’她这样问。
    莉莉无疑是一个美人，这一代揍敌客的容貌得益于基裘的改良都十分姣好，而莉莉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但是若要从精致漂亮的五官里挑选一个最出彩的，那无疑还是眼睛，也只能是眼睛。
    之前她的眼睛被一种无动于衷的冷漠武装，那当然已经很漂亮了——就像高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自有他的奇绝与刻骨。但是那只能让帕里斯通觉得有兴趣，直到这一刻，女孩子眼睛轻轻眨动。
    藏着的那个世界显露出冰山一角，只是散落的吉光片羽就足够让实际上所有渴望征服世界的男人伸出手了。
    她的眼睛里有一个世界，她就是世界本身。而且这个世界精彩程度远远高于现实世界，简直将现实衬托地索然无味。
    ‘我喜欢你’，现在的帕里斯通能毫不犹豫地回答，即使这个男人的喜欢异于常人，普通人难以消受，但喜欢就是喜欢。
    ‘啪’，扇子被收了起来，莉莉拿在手里左右把玩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