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三件事

    “仙师怕是会做噩梦！哈哈哈哈……”
    老管家配合着发出一阵大笑，缺了门牙的牙齿倒吸着风，听起来斯斯地响，一根青菜叶紧紧地贴在牙齿背面，他这一笑，顿时被长孙宽看了见。
    “呕……”
    长孙宽直想作呕，想到一旦吐出来，刚刚喝进去的汤药就算是白费了，连忙挥挥手，让老管家出去办事。
    老管家恭敬地唱了声喏，扶着长孙宽躺下去，见长孙宽闭眼后没有一会儿便睡着了，这才小声地挪着小碎步退出寝室。
    冬日里的风刺骨无比，寝室里有火炕，长孙宽怕冷，还加了无烟煤炉，此时老管家一出来，那刺骨的寒风便一股脑地往他胸口里钻。
    但他好似半分也没有察觉，仍旧佝偻着身子，小跑到自己的屋子里，须臾之后，一只白色的鸽子迎着寒风飞出了长孙家的大院。
    白色的鸽子在晦暗不明的夜幕中并不十分显眼，冬日的天气说阴沉便阴沉，浓浓的云层下，它就像一只舞动的精灵，越过层层叠叠的里坊，从武装巡逻的武侯头顶上飞过。
    鸽子被当做通信的手段由来已久，因为鸽子有一个人类难能可贵的品质——固家。
    只要固定了生活，它的一生便在家的周围渡过，而不会轻易地选择离开。
    它除了是肉食以外，还有很多人，特别是情趣高雅的人喜欢饲养。
    喜欢它的纯净，喜欢它的相守。
    罗甑生就很喜欢鸽子，特别是百骑里饲养的鸽子，每天他都会早中晚三次查看，叮嘱饲养的人务必小心，切莫辜负了鸽子的柔情。
    当一名百骑将鸽子小心翼翼地捧到他的手里的时候，罗甑生那温柔的模样便如同第一次怀抱自己孩儿那般尽显温柔。
    百骑的鸽子很多，罗甑生手捧鸽子的机会也很多，送鸽的百骑已然看了无数遍，可每看一遍，他都忍不住心生寒意。
    他不会对面前这个总是把自己隐藏在屏风后边的人产生丝毫的幻觉。
    这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
    自从百骑诞生那日开始，因为种种缘由而变成山野枯骨的人太多了。
    没有一个从肉身变成枯骨的人类不是面前这个人下令解决的。
    短暂的柔情并不能消减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相反，一柔一刚中，呈现给他的却是无尽的恐怖。
    “天啊！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变态到如此地步？那些鸽子是他的恕罪吧？或许吧？是的吧？”
    “三件事。”
    罗甑生的声音依旧如同站在李二屏风背后时那样，沙哑得难听，可他抚摸鸽子的眼神却格外的漂亮，就像死寂的荒野中一湾清凉的绿洲，生机勃勃。
    “请尊上吩咐。”
    百骑士兵收起遐想，躬身唱喏。
    “第一，让身在里面的兄弟收集好所有罪证，牵扯到长孙家，切莫小心，事无巨细都弄来，不要做筛选，我要亲自复查。”
    当朝宰相，李二的大舅哥，手足兄弟家的人要和大唐唯一的神仙扳手腕，哪怕只是露出一点点，也会给民间带去不可估量的影响。
    有些东西，罗甑生不会报给李二，李二也不会想知道。
    百骑士兵早已习惯罗甑生事无巨细的风格，道：“喏！”
    “第二，宣传单的影响力太大，让兄弟们在那些泼皮流氓动手前就把口袋收起来，有物证人证，也就够用了，没必要等事情出现后再动手，那是憨货，不是百骑。”
    百骑的作用就是帮助李二消除潜在威胁。
    当威胁被行动作出之后，便不再是威胁，那不是百骑应该干的事。
    “喏！”
    “第三，看好长孙宽，不要让他跑了。”
    百骑士兵嘴角咧了一下，“尊上放心，老王叔配给的药，每天都盯着他喝完睡着才会离开，他想跑也没力气跑，而且，除了老王叔，他现在不会信任任何人，能跑也想不到要跑。”
    罗甑生默默地点点头，如果不是要交待任务，他连说话都懒得。
    “老王叔的毒药冠绝大唐，我相信他，但传句话给他，小心驶得万年船，别把自己陷进去。”
    百骑士兵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不是深陷长孙家的诡计，而是指老王叔本人，不要对潜伏对象产生调查之外的情感。
    想要得到潜伏对象的信任，卧底就要付出，付出过后，潜伏对象会无比信任。
    人心都是肉长的，很多卧底往往到后来会改变立场，很多情况就是因为心软了。
    “喏！”
    百骑士兵也当过卧底，否则依照百骑的规矩，他根本进不到罗甑生的身边。
    百骑做的本来就是暗地里的活计，在百骑流传着一句话：没有做过卧底的，没有资格对暗地里的活计和伙计指手画脚。
    他知道那种活计和主家情感被撕扯的痛苦，听罗甑生说起，心底跳了一下的同时，一股微微的暖意油然而生。
    也不知罗大统领怎么了，最近竟然变了一些，虽然变化不大，但相熟的人会感觉……他便暖了。
    这种暖不是柔弱，而是令人越加臣服，心甘情愿为罗甑生办事。
    三言两语把话说完，罗甑生将鸽子小心翼翼地捧给百骑士兵，最后还温柔地看了一眼，才让百骑士兵下去。
    拿起矮几旁边的一本用新的大唐纸制作出来的书，罗甑生把油灯的灯芯拨大了一点，让光亮更加充足了一些。
    随后，他整理衣服，如同参加祭天大典那般，把整个人的精神气变得严肃肃穆了，这才捧起那本书，庄重地看起来。
    《企业管理》，这是那本书的名字。
    书本的边沿已经出现了泛黄的污渍，那是书本被翻动得太多留下的汗渍。
    书本原本并不厚，而且很紧致，但如今的书本却松垮垮的，像极了一蓬整齐的树叶，干枯、蓬松。
    他那庄重的模样，好似在看的不是一本《企业管理》，而是一本天书。
    书上似乎有无上的道义能让他飞升成仙。
    每一次翻看，他都会细细地品味，然后再结合自己的经历，将书本上的文字转化成现实所用的行为。
    对百骑士兵交待老王叔的事儿，就是他学来的仙界知识。
    换做以前，他才懒得管卧底心态如何。
    事情办成了，自然回归百骑，成为所有人谈之色变的百骑。
    不成了，那就是卧底自己心志不坚，没什么好说的。
    但他研究《企业管理》之后才知道，原来，做好属下的心里工作也是首领的工作之一，一个心态健康的属下，能创造的价值不可估量。
    虽然短时间内看不出来，但长时间之后便会形成一种强大的凝聚力，使得一个组织无比凝练。
    “不愧是仙界之书啊，字字真言，可惜了，居然要公诸于世，还要把如此仙书给那些商贾看……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