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我回家养猪了 第8节

    “我知道，燕子姐！我妈可是您的铁杆粉丝！待会儿采访结束，您能给我签个名吗？”唐新岚眼前一亮！
    想当初，唐妈力排众议，支持她报考新闻系，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唐妈特别喜欢省台那个主持六点半新闻节目的主持人周燕，唐妈不知道做记者的也分台前幕后，一直以为只要考上了新闻系，以后肯定也能像周燕那样做个在镜头前光鲜亮丽的主持人，当时她就心动了。
    周燕没想到出来采访居然还能遇到粉丝，抿嘴一乐：“要给你签个to签吗？”
    “要要要！”唐新岚点头如捣蒜。
    “哈哈~”张主任在旁边拆台，“小唐同学你可别被她忽悠了，燕子的个人账号，粉丝还没你多呢。”
    说起来也是凄惨，他们好歹也是主流官方媒体，玩起自媒体却完全搞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周燕年轻的时候在本省多火啊，出去买个菜都能被人围观，可她的个人视频号开了大半年了吧？至今粉丝都没破万，好多还是系统送的僵尸粉，眼前这个小姑娘别看直播还没半个月，视频号粉丝据说已经快三十万了。
    “那不一样啊张主任，燕子姐才是咱省老百姓眼中的女神。”见两位记者前辈都挺平易近人的，唐新岚也渐渐放开了。
    今天的采访是省台早就和镇上商量好的，要拍一个疫情期间扶贫助农、帮助老百姓销售滞销农产品的主题，中间还穿插了大学生创业、直播带货、居家隔离这些社会热点话题，是省台新闻部非常看好的一个爆点新闻，因为打算重点做一个抗疫正能量主题，选送到国家台去，所以台里才派出了时政部的张主任和当家主持人周燕，一般的乡镇新闻，可请不动这两位大神。
    直播间里的素材电视台可以直接从网上剪辑，所以今天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采访陈书记、菜农、唐爸和她四个人，从不同角度去看疫情之下，社会各阶层群策群力、在抗击疫情的同时坚持一线生产的故事，俗套归俗套，但能把一个俗套的故事，讲得让老百姓动容，这才是省台台柱子的本事！
    陈书记经常上台讲话，对着镜头也能侃侃而谈，唐爸和另一位章家村的菜农却是头一回上镜，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不行啊闺女，我、我紧张！”唐爸平时在村委大喇叭里教训村民是信手拈来，能一口气骂半个钟头不带喝口水的，这会儿对着镜头，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等等！爸，这样，你先把词儿多读几遍，我把每段话开头几个字写下来，一段一段给你提示，你试试看能不能背得下来？”唐新岚忙从随身带的笔记本上撕下来几张纸，把刚才张主任让唐爸说的那几段话的开头几个字写得大大的，站在镜头后面举着，唐爸说一句，她翻一页，果然，这次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但好歹没磕巴。
    见唐爸过关了，剩下那个村民更紧张了，好在他们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依样画葫芦，ng几遍后，村民这部分总算是采访好了。
    唐新岚被放在了最后，因为陈书记他们采访完还得忙着去帮村民摘菜，只有她这个闲人最空。
    拍完之后，周燕果然给了唐新岚一个to签，唐新岚还跟她合影了，准备等疫情结束就洗出来送给唐妈做礼物。
    接下来摄影记者就扛着摄像机进大棚了，他们还要拍几组党员干部志愿者下一线为农户抢收蔬菜的镜头，张主任也是农村出来的，见大伙儿都在摘菜，他也忍不住有些手痒，借口帮忙，也钻大棚里摘菜去了。
    说实话，掐豌豆尖这活儿也是真的有魔力，刚长出来的豌豆尖特别嫩，指甲轻轻一掐就断了，空气中仿佛都能闻到那种植物特有的清新的味道。
    “小唐同学，听说你也是学新闻的，今年大四了，有没有想过毕业之后到咱们省台实习？”周燕挺喜欢眼前这小姑娘的，唐新岚肉嘟嘟的五官、圆溜溜的大眼睛简直像只人畜无害的小仓鼠，周燕也有一个女儿，今年刚满六岁，肉嘟嘟的样子简直和唐新岚一模一样，特别好撸~咳！
    反正台里每年都会给她分配实习生，不过现在有些名校出来的实习生，业务能力一般，还眼高手低不肯向前辈学习，与其到时候让台里随机分配，她还不如抢先找个合自己眼缘的呢，眼前这小丫头就不错，热情大方，眼里还有活儿。还是一本院校出来的，正好也符合他们省台招实习生的条件。
    “我本来是想申请去省报实习的，我们学校专业出来，去纸媒实习的特别多。不过刚才陈书记跟我说今年咱们镇还会招一批大学生村官，我想先去试试……”
    如果没有陈书记那番话，其实唐新岚真的很想去省台实习，原本她就是想去报考省传媒集团的，不过听说省报的实习生名额特别紧俏，她们家也没啥门路，担心到时候进不去，但是，如果有周燕这个省台的台柱子做她的推荐人，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这样啊，回乡支援家乡发展也不错！小姑娘有志气！”周燕点了点头。
    寒风刺骨，俩人躲在大棚后面有点冷，唐新岚眼珠子一转，干脆把人带到了她姥爷晚上看守大棚的小房子里。
    章家村自从开始大规模发展大棚蔬菜产业之后，每家每户都会在自家大棚旁边盖一个这样的小砖瓦房，从下种到收获，每天都要有人住在地头上看着，就像陈新平说的那样，菜农挣的都是辛苦钱。
    章姥爷家也有这么个棚子，往年唐新岚每次寒暑假都特别喜欢来姥爷家，姥姥和大舅妈做饭好吃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看守大棚的小房子好玩呀！
    夏天可以在外面支个蚊帐啃西瓜纳凉，冬天躲在屋子里烤红薯、烤糍粑、烤橘子……在她姥爷的小砖房里，万物皆可烤。
    周燕从小就在城里长大，根本就没见过这么矮小的红砖房，一开始她还以为这是个堆柴火的柴房呢，走进去才发现居然别有洞天——
    章姥爷是个勤快人，爱干净，别看这红砖房外面看着寒碜，里面却收拾的很整洁，劈好的木柴堆在墙角，自家烧的木炭用一个大竹筐装起来，旁边还有一筐引火用的松针，房间靠东边用一个花布帘子隔开，里面是一张木板床，对面是一台早该淘汰的黑白电视机，中间有个直径约半米的大火盆子，里面燃着炭火，上面盖着一个铁架子，三个搪瓷小锅子依次摆放在上面，隐约还能闻到炖腊肉的香味……
    周燕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她早上出发走得急，只吃了几片干巴巴的饼干，平时为了保持身材也不敢多吃，这会儿闻到炖腊肉的香味，整个人都不好了……
    偏偏唐新岚还特别热情地招呼——
    “燕子姐，快晌午了，你肚子饿不饿？我姥爷昨天电话里跟我说，他给咱留了几个菜，你们要不要一起留下来吃个饭再回去？”
    “这……闻着空气里愈发鲜明的香味，周燕踟蹰了。
    第14章
    农村人做菜都简单又实在，章姥爷家的搪瓷小锅看着小，其实里面很深，特能装！揭开盖子，外面这一锅果然是火腿炖冬笋！
    自从女婿家开始养猪之后，章家一年到头基本就没到集市上买过猪肉，每年到了腊月，唐爸直接用拖拉机从自家拉一整头大肥猪来给老丈人家做腊肉做火腿，也难怪上唐村那些爱嚼舌根的婆子们嫉妒得两眼冒火了。
    唐妈精心养了一年的本地黑猪，肉质绝非养殖场出来的速生白猪能比的，做出来的火腿闻着喷香，今年因为疫情外孙女没来过年，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进来了，章家姥姥赶紧让儿子拿锯子锯了火腿上面最好的一圈肉，章大舅又趁着换班的时候，去自家的毛竹山上挖了些冬笋，做了满满一大锅火腿炖冬笋，这搪瓷小锅里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剩下的章姥爷都用一个不锈钢大盆子给装起来了，准备让外孙女带回去慢慢吃。
    中间一个印着喜鹊登枝的搪瓷小锅里，是红烧的土鸡和香菇，这香菇也是章姥爷自己用菌包在自家大棚里发出来的，各个肥嫩厚实，拿土鸡和自家做的黄豆酱焖烧出来，再加点儿土豆，味道简直绝了！
    最里面那个最大的搪瓷锅子闻着好像是什么卤味，揭开盖子，里面居然是满满一大锅卤好的喜蛋！喜蛋又叫活珠子，其实就是孵化失败的鸡蛋，也属于本地的一个特色小吃，章家村自从开始种植大棚蔬菜后，很多人家就顺带手养了好多土鸡，自家大棚里掰下来的菜叶子，老掉的豆子之类的都能拿来喂鸡，鸡蛋能拿来卖，老母鸡抱窝之后孵化失败的活珠子，就留着自家人吃，唐新岚特别喜欢吃喜蛋，也难怪章姥爷一口气给她煮了这么多。
    “燕子姐，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吃点喜蛋和烤红薯，我去大棚里面拍点素材，中午一定留下来吃饭哈！”替周燕从炭灰里扒拉出几个烤红薯，又取出几个喜蛋架在铁架子上烤着，唐新岚擦干净手，抱着手机和三脚架就出去了。
    周燕甚至都没来得及拒绝。
    也根本没办法拒绝，呜呜……这大冷天的，烤红薯和烤喜蛋都好香啊啊啊！
    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周燕默默拿起了一颗喜蛋。
    忙到快中午，一帮人总算凑齐了第一批卖出去的蔬菜。
    “辛苦你们先往省城跑一趟，争取晚饭前把这些蔬菜都送到取货点。”陈新平擦了擦额头的汗，让货车先走。
    “那陈书记你们咋办？”
    来的时候三辆大货车都满载了志愿者，现在货车要赶着进城配送蔬菜，志愿者们怎么回去？
    “放心吧，刚才陈书记跟我们说了，先借咱村的拖拉机，多跑两趟，一定把志愿者都安全送到镇上！”章家村的村书记挺直了腰板，话说的特有底气！
    要知道，以前他们村穷得只有村里一台拖拉机，自从镇上组织他们种大棚蔬菜之后，这几年几乎家家户户都买了拖拉机，有的连小汽车都买上了，不就送几个人？要不是现在疫情期间不能张扬，他恨不得把全村的拖拉机都开出去溜达一圈！
    “这个素材好！快！拍下来！”张主任连忙催促摄像小哥跟了上去。
    陈新平他们想走，可根本就走不掉，章家村的村民们每家每户凑了些鸡蛋，煮了好几大锅的卤蛋，村里没饭盒，村民们就拿白菜叶子包了热乎乎的米饭，里面是炒好的杂菜，有腊肉、腊肠、蛋皮、香菇、青豌豆等等，这种饭包本来是村里人下地干活的时候拿来吃的，方便又管饱，特殊时期，村里也不敢留人吃饭，只能每人发俩大饭包，外加一兜6个卤鸡蛋，农村人都好客，这还是他们头一次把上门帮忙的客人往外撵，连午饭都没得吃，村干部们臊得脸通红，一叠声说等疫情过去，一定请今天来帮忙的志愿者们来村里做客，好好吃一顿。
    “怎么叫没饭吃啊？我看这饭包就挺好的，比我们镇上的盒饭好多了。”陈新平趁热啃了一口饭包，忙了一上午，大伙儿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然而即便饿得半死，所有人都自觉间隔一米以上的距离，才打开装饭包的塑料袋，狼吞虎咽地大口吃起来。
    “我们基层的党员干部，真的是太了不起了！”周燕在一旁动容道。没有人提醒，也没有刻意的摆拍，大家就像习惯了一样，聚集在一起干活的时候谁也没有拿下口罩，连吃饭也主动散开来，这是连他们也没想到的一幕。
    这次来的摄影记者也是经验丰富的，不用领导提醒，马上转过镜头，去拍那些在马路上一字排开啃饭包当午餐的志愿者们。
    一大片白色的蔬菜大棚为背景，宽敞的水泥路上一辆车也没有，只有一个个穿着红马甲的志愿者，在寒风中捧着饭包，大口大口的吃着，这一幕被摄影记者的镜头捕捉记录了下来，十几个小时后，这一幕再次登上了国家台新闻频道，不止如此，居然还因为“志愿者吃饭包”这个有些诡异的关键词，挂上了热搜榜的尾巴……
    当天拍摄到的素材非常多，省台自己剪了一个节目，等看到志愿者在寒风中排成一排吃饭包这个镜头的时候，值班总编坐不住了。
    “这么好的素材，咱们台用着可惜了啊……”
    顶着台长犀利中带着一丝谴责的眼神，值班总编拼命从张主任手里抢了这段素材，亲自指挥着剪辑编写了一段新闻，送到了国家台。
    这平凡而又震撼的一幕，不但震撼到了正在看国家台新闻的老百姓，也同样让直播间蹲补货的网友们哭成了一支汪汪队……
    晌午那会儿，发现摄影记者在拍吃饭包的志愿者们，本着向同行大佬学习拍摄技术的精神，唐新岚也忍不住举起了手机，打开了直播间。
    她的本意原本是想和没抢到菜的网友们解释一下，不是他们不补货，主要是疫情期间老百姓出不来，全村的大棚蔬菜只能依靠这群志愿者帮忙采摘，志愿者也是人啊，也会累，也会饿。
    “md老子眼泪都掉下来了！”
    “呜呜呜给志愿者点赞！太不容易了！”
    “主播我决定原谅你了，再等十天我也愿意，让志愿者歇歇吧！”
    “就不能搬点凳子吗？看着他们站着吃饭，心里好难受啊~”
    “饭包是热的吗？这么冷，今天外面风很大，千万别给志愿者吃凉的啊！”
    “志愿者没有水吗？我仓库里还有矿泉水，可以捐给双弯镇的志愿者吗？”
    正在直播间蹲补货的网友们万万没想到，他们只是想买点蔬菜，却迎面被一颗□□给击中了！
    这些基层的党员志愿者也太不容易了，值班就已经很辛苦 ，轮班还主动报名去帮助农户采摘蔬菜，忙的连饭都吃不上，此时此刻，弹幕区的网友们恨不得扒拉着镜头扑过来，让唐新岚这个小主播能少上架一点，虽然这样他们抢到的概率又低了，但，少摘点蔬菜，志愿者就能少辛苦一点呀！
    “我决定了！等疫情结束，我也要去报名做社区志愿者！”
    “加我一个！”
    从来没有哪一刻，“志愿者”三个字，如此的神圣而又令人向往。虽然新闻里每天都在安慰他们，好好呆在家里，就是对抗疫最大的贡献。
    可是，看到同胞们在一线累得双腿发抖，在寒风中疲惫地啃着饭包的样子，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弹幕里，没有人再催问主播什么时候上架补货，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居然开始齐刷刷地给唐新岚打赏了——
    “请小姐姐帮忙给志愿者买几箱矿泉水。”
    “请主播帮忙给志愿者买点肉吃。”
    “请主播给志愿者买点护手霜，我看到有人手冻裂了。”
    “卧槽！我回去看了一下，真的冻裂了！”
    “捐一盒护手霜！”
    “捐二十盒护手霜！”
    开直播这么久，这是唐新岚头一次收到这么多的打赏，短短半小时的直播，直到所有志愿者吃完饭包，登上章家村安排的拖拉机，直播间已经收到了将近五万块钱的打赏！
    这些打赏都是点名要给志愿者的，唐新岚当然不可能私吞，正好陈书记他们还没走，唐新岚赶紧拦住他，把直播间网友给双弯镇志愿者捐赠了将近五万块钱的事情解释了一下。
    陈新平吓了一大跳。
    他们镇算是周边乡镇里经济条件比较差的了，志愿者每年的活动经费也才两万，这还是他努力争取的结果，在他来之前，镇上压根就没有组织过正规的志愿者队伍。
    “这……小唐同学，这笔钱暂时先放在你这边保管吧，咱们镇上的志愿者从来没有接收过这么大一笔善款，这件事情我们要回镇上开个会才能给你答复。”
    “好的好的，我这边也会和打赏的网友解释一下的。”唐新岚忙答应下来。
    陈新平在镇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约定好下午安排第二批轮岗的志愿者过来继续采摘蔬菜，就急匆匆带着第一波志愿者离开了。
    七辆拖拉机在水泥路上排成了一字型，突突突的开走了。
    第15章
    唐新岚她们却没有离开，她们还要等待第二波志愿者来帮忙采收剩下的大棚蔬菜。
    “唉！这疫情闹的，一家人坐在一块儿吃个饭都不成！”章姥爷叹息一声，把炖了一早上的菜从火盆上撤了下来，放在一边，打算晾凉了让外孙女带回去吃。
    “姥爷，姥姥和大舅妈他们都好吧？”都来到村口了，却不能去姥姥家看看，唐新岚有些失落。
    “放心，家里都好！你大舅妈闲着没事做，还给你织了一条围巾和一双手套呢。”章家大舅忍着笑道。
    “那围巾手套呢？大舅你帮我带来了吗？”
    “你大舅妈算错针，拆了重新打呢……”大舅幽幽道。
    “噗~”大舅妈那样的暴躁手残党，居然都能静下心来打毛线，看来姥姥她们在家应该还挺好的，唐新岚放下心来，坐在火盆边开始修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