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加勒吓得脸色青白, 他一把拦住了准备往地窖走的汉尼拔, “您没有杰瑞特先生的允许就可以随意的进出翻查吗？！我记得您刚刚说您是以为医学生而不是警员。”
    加勒第一次如此咄咄逼人, 汉尼拔走在前头，米娅牵着他的衣角躲在后面，伸出脑袋看着强装镇定的加勒。
    汉尼拔盖住了米娅抓住他衣服的手，“你在这等着。”他把米娅的手扯开，眼睛往卢森的方向看了一眼，高瘦的年轻男人意会的走了过来，把米娅带到了孩子们的旁边，警惕的盯着站在柜台旁的杰瑞特。
    “我觉得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你应该明白了。”汉尼拔站在那里，门口拥了一堆警员带着枪跑了过来，米娅往后看着，警员的后面跟着穿着大衣的夏洛克。
    他绷着脸站在门口看着汉尼拔的背影，之后在汉尼拔有所察觉的时候又把视线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康妮的尸体在哪！”一个警员举着枪斥道，加勒低下头，他看着自己的鞋子，上面沾着一些灰尘，边边角角还有一点暗红色的印记。半晌整个旅馆死一般的寂静，加勒扯了扯嘴角，他觉得自己嘴唇很干以至于说话都有些哽咽，“我不知道。”
    汉尼拔本来是在监狱准备收死刑犯的尸体回去做研究，这是他的老师给他布置的研究任务，他不排斥并十分感兴趣。
    被执行死刑的是一个家暴成性的男人，三十几岁。面对死亡的时候他焦躁不安，嘴里一边说着抱歉，汉尼拔将药剂推到他胳膊里的时候男人挣扎的样子有趣极了。
    “有人来报案，他姐姐失踪了两天，今天在杰瑞特的旅馆发现了她的尸体。”一个警员将枪支别在腰上的枪套里。
    “是来了法国学生旅行的那座旅馆吗？就在巷尾街后面。”
    汉尼拔慢条斯理的脱着手套，他站在两位警员的旁边听着，脱下来的手套扔进了垃圾桶，尸体已经处理好了，放在一边的台子上，眼睛紧闭面容青白。
    “我能一起过去吗？能帮上您一些忙也不一定。”汉尼拔主动上前和警员说着话，他举手投足都给人舒适的体验，“类似检查尸体的状况，尽量保持尸体的原状不被损坏。”
    “当然可以，”一名年长的警员拍了怕汉尼拔的肩膀，“上帝会保佑你的，小伙子。”
    汉尼拔笑笑没有说话，他将尸体放在了警局看都没有看一眼就跟着一起走了。
    米娅在卢森老师的身边，夏洛克在一米远的地方看了她一眼，随后又将目光投向了往地窖走的汉尼拔 。
    “我记得他，”夏洛克的眼睛没有往米娅的方向看，但是话却是对着米娅说的，“你哥哥似乎没有一点波动，对于死人。”
    “他是医学生，”米娅忍不住反驳道，“平常接触的就是死人，难不成要害怕的跳脚吗？”
    “你不是他的亲妹妹吧，”夏洛克的舌头卷翘着说出最后一个词，带着某种只可意会的吐槽，“你看起来……”
    他在周围搜寻了一圈，最后指着桌子上的甜甜圈，“比甜甜圈还要软一些，碰一下就碎掉了。”
    米娅瞪了他一眼，缩着脖子看旁边的柱子不说话了。
    地窖里有冰块，夏洛克也跟着走了下去，他是作为发现者进入地窖的，尽管警员不太想让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去面对一具被折断扔在箱子里的尸体。
    因为放在了地窖尸体保存良好，除了全身以一种扭曲的方式被放了进去，在取出来的时候有些困难，汉尼拔面不改色的将尸体处理好，装入了裹尸袋。
    有几位警员在一楼守着，汉尼拔上来的时候加勒面如死灰的坐在椅子上，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装着康妮尸体的袋子在经过他的时候，加勒再也控制不住的喊出声，他抱着脑袋开始胡言乱语，“康妮在看我！她在看着我！杰瑞特先生请救救我，救救我！”
    杰瑞特坐在柜台旁没有说话，他冷着脸望着汉尼拔的背影，嘴里还咒骂了一句什么。
    米娅想到之前加勒让她单独去房间的时候一阵后怕，尽管没有发生这种事她也不会去但还是控制不住的心底发怵。
    一堆孩子尽管听得半懂，却也知道那个袋子里装着什么，他们尽量的不往警员的方向看，有的却还是忍不住往那个方向偷瞄。
    米娅往汉尼拔的方向看，但是他并没有回头。
    他似乎就是为了过来和警员一起将尸体带回去，也许他会在警察局或者在他的实验室进行研究，米娅看着汉尼拔的背影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他的样子似乎仍然在单方面和她冷战。
    “汉尼拔！”米娅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喊了一声，前面走着的汉尼拔果然停下了脚步，米娅鼓着脸冲了过去抱住了他的胳膊。
    平日里害羞的不得了的米娅此刻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她周围有很多人，站在汉尼拔右手边的是一位较为年长的警员，他用兄妹吵架并以妹妹主动和好的目光看向他们，颇为调侃。
    汉尼拔低下头来，他大概是第一次见到米娅这么固执的眼神，就像他在山上猎的狼崽子，明明还没有一点威胁却仍炸着毛站在洞口朝他嚎叫。
    米娅抱着他的胳膊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汉尼拔就凝视着她，似乎在等她开口。
    “你，你这两天会回去吗？我是说，我……我很想念你。”半天说出这番话，米娅脸都变红了，这大概是她说过难得肉麻的话了，她眼神闪烁，抱着汉尼拔的胳膊却没有松手。
    汉尼拔抬头看了周围一圈，又低下头去看米娅，她似乎因为没有得到他的回复而有些惴惴不安，连胳膊都搂的紧了很多。
    “你想和我一起吗？米娅。”汉尼拔的嗓音比刚刚柔和了很多，被铐着手铐的加勒和杰瑞特在后头低着头，汉尼拔看到米娅愣住的样子又问了一遍，“你可以和我一起吗，我明天送你回巴黎。”
    米娅起先幅度较小的点了点头，后来直接将自己埋在了汉尼拔的怀里，声音瓮瓮的，“你不要生我的气了，汉尼拔，我很难过。”
    “我没有生你气，”汉尼拔小声的叹了口气，“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米娅。”
    但是汉尼拔之前的表现并没有给米娅任何头绪，她只以为是自己做错事被讨厌了。
    汉尼拔把米娅抱了起来，米娅已经八岁了尽管身高有些不尽如意，但被青年抱在怀里还是有些别扭。卢森同意了将米娅留在汉尼拔这里，“迟一天上课没关系的，我可以帮米娅补课，不过她一向很聪明……好了，祝你们有一个愉快的相聚周末。”
    米娅挥手和卢森告别，汉尼拔拎着米娅的背包带着她来到了警局。
    “先在这里坐一会，”汉尼拔把她放在了警察厅的长椅上，那里有刚刚调侃他们的那位警员，“麻烦您照顾一下我妹妹。”
    警员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加勒有些神志不清了，警员对他们的审讯并不太成功。杰瑞特只表示自己并不知道这箱子里装的是康妮的尸体，他将责任全推给了加勒。
    “我之前听他说过有女朋友了，但是我并不知道是谁。”杰瑞特摊手，“你们找到证据再说我是杀人犯好吗？”
    警员听得牙痒痒，却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夏洛克提供的纸上面并没有表明里面的主人公是岁，是加勒的笔迹却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加勒似乎清醒了一些，他说话开始条理分明起来，不再断断续续的，“是我杀的。”
    他又重复了一遍，“是我杀了康妮，杰瑞特先生什么也不知道。”
    警员互相对视，将加勒说的话记录了下来。他们两个人被单独留在了审讯室里，但是谁也没说话。
    汉尼拔将房间里的灯关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杰瑞特的身边，用着旁人听不到的声音说道，“你知道人被剖开挖掉内脏只剩一个心脏的感觉吗？”
    第41章
    汉尼□□的时候米娅在椅子上晃着小腿和那位自带喜感的汉萨警员聊得很开心, 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声音甜极了。
    他走了过去, 米娅看到了汉尼拔, 她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忽略了旁边汉萨伸出来防止她跌倒的手。
    “汉尼拔！”她小跑了两步拉住了汉尼拔的手晃了两下，“你处理完了事情吗？”
    汉萨也抬起头把注意力放在了汉尼拔的身上，“小伙子，明天再来取吧, 我会把他放在冰库的。”他都没有提及早上执行死刑的这具尸体的名字, 可能是顾忌米娅听到会害怕。
    “好的，谢谢您。”汉尼拔握住了米娅的手, 他又回头看了刚刚他走出来的那间审讯室的方向，米娅觉得汉尼拔说的话诚恳极了, “杰瑞特先生也许没有参与杀人，我刚和他谈过了，他不像是知道康妮消息的样子。”
    “感谢你小伙子，噢你叫汉尼拔对吗……汉尼拔, 谢谢你告诉我你的想法，”他现在的表情严肃了很多，“再观察一天吧, 也许会在旅馆里找到线索也不一定。”
    “好的警官，”汉尼拔将挂在椅子上的背包拎了起来, 他朝着汉萨笑了一下, “希望您早日破案。”
    汉萨两指并着从太阳穴的地方指向了汉尼拔, 带着某种特别的调侃意味，“我也希望。”
    走出警局，汉尼拔带着米娅去了附近的商店，卢森带着她们回旅店的时候已经不早了，而现在捣鼓了好一阵就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想着米娅会饿，汉尼拔给她买了一个三明治，米娅在边角上咬了一口嘟囔着没有汉尼拔做的好吃，青年靠在墙边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回去给你做。”
    “还要可丽饼。”米娅贪心的加了一句，实际上她已经好久没有吃过汉尼拔做的食物了。
    汉尼拔的学校离旅馆并不远，却也走了将近半个小时，米娅刚刚被卢森带着出去观光，她本来就不是能坚持走很长时间的人，现在走完半个小时后脚板中间已经酸痛的不行。
    汉尼拔单独住了一间宿舍，之前是和另外一个人一起住，但汉尼拔以不习惯为由再加上本身在老师那里刷了不少好学生标志的好感度而达到了目的。
    房间是一室一厅，本来就是学校的宿舍，虽然是单人间却能看得出来布置的很简单。
    墙上的画像都是汉尼拔自己画好挂上去的，米娅在汉尼拔的房间里揉着酸痛的脚，眼睛扫视到了挂在对面墙上正中央的画。
    是她和汉尼拔一起站在罗斯特庄园里的画像，她那个时候才三岁多一点，汉尼拔也才十三岁。
    她还能看到她们后面的花园，妍丽的花朵绕着藤蔓盛开着，和米娅身上的那条绿裙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汉尼拔将桌子上的药剂放进柜子里，刚刚在商店的时候因为米娅想吃他做的食物就买了一些时蔬回来，他挽起袖子，动作不紧不慢，露出白皙又不失力量的胳臂。
    米娅正看的出神，汉尼拔在外面喊她，“米娅，你可以过来帮我一个忙吗？”
    “可以，”米娅弯下腰穿着鞋子，“等我一会。”
    汉尼拔正在将面粉搅拌均匀，他转过身的时候米娅正朝着他跑过来，袖子也挽起来了，露出一小截圆润奶白的手臂。
    “我需要先洗个手，”米娅哂笑着，她刚刚揉了脚都不太敢和汉尼拔靠太近，“汉尼拔，水池在哪里？”
    汉尼拔让了开来，他身后是瓷板铺的小水池，边角缝里被汉尼拔擦的干干净净，“一旁有清洗剂。”
    是茉莉花的味道，米娅很喜欢。她现在的身高足以让她够着水池，洗完以后米娅凑到自己鼻子旁边闻了闻，直到没有闻到异味才放心了下来。
    她转过身，甩了甩还没干的手，“汉尼拔，你需要我帮什么忙呀。”她以为还需要揉面，兴冲冲的还把袖子挽起来了。
    “看到墙上的围裙吗？”汉尼拔搅拌的动作不停，“替我拿下来，米娅你拿的到吧？”
    “当然可以，”米娅走快了一些，在踮着脚的情况下终于把围裙解了下来，“看！”
    汉尼拔看了过去，他笑了起来，本来就很英俊的青年显得平易近人多了，“米娅很棒。”
    好几天都没有这样和汉尼拔说话了，米娅开心又有些小心翼翼的靠过去，“需要我给你戴上吗？”
    “荣幸之至。”汉尼拔放下手里的碗在米娅面前俯下身，大概能让汉尼拔低头俯首的只有她了。
    小姑娘仔细的给他戴好，后面系带的蝴蝶结都整整齐齐看起来一点都不乱。
    汉尼拔做的可丽饼非常适合米娅的口味，她喜欢甜一点的，里面还加些芝士，作为一顿重逢的晚餐，米娅觉得这非常的完美了。
    汉尼拔不提前几天对她格外冷漠的事情，米娅也闭口不谈，米娅洗漱完后汉尼拔就给她裹了一条毯子带她去了宿舍的天台。
    大概就是六层楼，宿舍楼梯的灯有些忽闪忽闪的，米娅还能闻到类似福尔马林的味道。
    米娅在鼻尖扇了扇风，汉尼拔把她抱了起来连同她身上裹着的毯子，“那是药剂的味道，我每天在实验室都会接触的。”
    米娅在他肩膀上靠着点了点头，只剩两层楼梯了，米娅裹着毯子走的慢，她也心安理得的靠在了汉尼拔的身上。
    很空旷的天台，四周边缘筑了一面刚到汉尼拔大腿地方的矮墙，正中央还有储水的一个柱形小水库，旁边放了一条长椅。
    看得出来这张椅子经常有人坐，一点灰的都没有但汉尼拔还是擦了一遍。
    天上没有星星，黑蒙蒙的什么也看不到。米娅又转过脸看着汉尼拔，她不知道汉尼拔把她带到天台来干什么。
    汉尼拔换了一件薄外套穿着，他的手插在口袋里，米娅看他的时候能看清他侧脸明显的下颌线。
    “米娅，”汉尼拔突然喊了声她的名字，等到米娅嗯了一声转过头去的时候才开始第二句话，“我曾经有个妹妹。”
    米娅抓紧自己的毯子，她觉得以前一直逃避的事情现在就要被揭开，她收回视线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头，含糊的应了一声。
    “她叫米莎，非常好听的名字。”汉尼拔盯着前方的黑夜平静的说着，“她有一头漂亮的金发，还有一双绿眼睛，那个时候她只有三岁。”
    全都对上了，为什么在孤儿院汉尼拔会一直跟着她，为什么会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喊着米莎的名字，为什么会一直保护她，都是因为她哪个方面都和他的妹妹信息资料基本一致，所以会被误认。
    米娅沉默着不说话，汉尼拔靠着椅背，“她死了。”
    米娅睁大眼睛，心里咕咚咚的跳，汉尼拔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八岁的时候她死了，我只记得她死之前的事情……但是现在我什么都想起来了，米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