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当然不是，”店主笑了笑，米娅还能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低声震动，“昨天下午我喝完汤之后就睡过去了，结果发现自己在山脚下，身上还扔了一块毯子。”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米娅不敢动的听着外面夹杂着风声的说话声音，安静一些能听得更清楚他在外面的响动，罗伯特继续说着话，“说来也奇怪，我爬起来的时候就看到里奇从山上跑下来了，他可冻坏了我的孩子……”
    仍然是他一个人的声音，夏洛克将石头踩得很严实，“哦？那你找打其他人了吗？我昨天找了一圈都没看到。”
    外面沉默了一会，“我只找到你们，本来是发现不了你们的雪洞，但是外面的木灰在白雪上面很明显，我很庆幸，你们还挺精神，你说对吗先生。”
    他刚刚说不止他一个人，米娅听到他所称呼的先生并不是夏洛克，于是也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看看罗伯特到底有没有骗她，她暗搓搓的在一旁抓了一把雪，准备揉成团随时应对外面的情况。
    “出来。”很简单的两个字，米娅吓得魂都飞起来了。
    第50章
    夏洛克没有听出外面出现的另外一个男声是谁, 相隔这么多年，大概只有朝夕相处的米娅能够听出这是从远在华盛顿的汉尼拔医生了, 声音听则平静, 实则已经是他生气的前兆了。
    “哥哥……”米娅小声的喊了一声，隔着雪洞汉尼拔应了一声，“出来，我接你下去。”
    米娅听话的松开夏洛克的衣服，但是一米八的青年腿蹬着那块石头, 这让米娅不得不再次把目光投向了夏洛克。
    “嘿, ”她低声的对着夏洛克用下巴指了指那块石头，“出去。”
    夏洛克撑着上半身瞥了她一眼, 脚下松开那块被汉尼拔在外面用力蹬着的石头，没有超过一秒, 雪洞里面瞬间就光亮了很多。米娅在雪洞里蹲着挪动着身体，她悻悻的抬头看了站在洞口的汉尼拔，他抿着唇，浅褐色的眼睛在她身上划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露出的雪洞内里布置上。
    夏洛克收回腿, 他靠在被他挖大一些的雪洞里，显得颇为懒散。
    米娅爬的很慢，她计算着汉尼拔看信的时间却没有估计自己会被追到艾格峰半山腰。
    汉尼拔和夏洛克对视一眼, 交锋就只有一瞬，他又低下头去看像蜗牛速度的米娅, 被他一手带大的姑娘脸上有些脏兮兮的, 当注意到他看过去的眼神后立马加快了速度站了起来。
    就像在路上玩泥巴回家的孩子碰到了严肃的长辈, 战战兢兢的笔直站在那里，抓着袖子，连话都不敢说。
    他一向对米娅心软，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怕冷，小时候在冬季还没降临之前就会跑过来和他一起睡，只为了被他暖好的被窝。待在雪山待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只有一个简陋的雪洞，汉尼拔眼尾低垂了一些，冷漠的望着雪洞里正准备出来的夏洛克。
    又是他。
    给米娅整理了头发，汉尼拔把自己脖子上围着的围巾在米娅脖子上绕了两圈，暗红颜色的围巾让米娅的皮肤显得更白了一些。
    米娅试探的扯着汉尼拔的袖子，不出意外，汉尼拔没有挣脱，甚至将米娅的手塞在了自己的手套里。米娅舒服的叹了口气，汉尼拔的手掌心很暖和。
    但是她还是不敢出声，要知道暴风雨的前奏就是死一般的宁静。
    夏洛克拒绝了店主从旅馆带来的热汤，说实话，有了第一次被下药的经历，他现在对别人递给他的食物警惕性高到了宁愿饿死的地步。
    米娅倒是喝着汉尼拔的粥喝的开心，她实在是饿坏了。
    汉尼拔的本意是找到米娅就下山，他对别人的死活是一点都不在意的，那又关他什么事呢。
    “我去找他们吧，”店主笑了笑，他脸上的笑容比刚开始板着的脸要好很多了，“你们还是回旅店比较好，身体需要多休息，就算跟着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米娅老老实实的被绑了根绳子跟着汉尼拔下了山，而夏洛克则是被施舍了一根，让他自己爬下山。
    “嘿先生，”当米娅已经走了个陡坡被汉尼拔接住的时候，夏洛克在上方喊了一声，“你给我的绳子似乎有些地方不太对，比如这个结。”
    汉尼拔没有回应，他扯了扯自己腰上绳子的尾端，米娅正在看夏洛克的注意力瞬间就被打破了，她回过头跟着汉尼拔在前面走，这里已经是相对平缓的坡度了。她偷偷的回过头看了一眼夏洛克，他正从坡上小跑下来，身上的绳子另一端绑着的是那颗歪脖子树。
    “以后离他远一些，”汉尼拔没有回头，“我和你说过的，至于其他的，我一会再和你慢慢算。”
    米娅哭丧着脸抓住了汉尼拔的手指，“我错了哥哥。”
    “道歉并不是总有用的，米娅。”汉尼拔反握住她的手，突然切换话题都不带气喘，“早安吻是怎么回事，我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米娅：“……我早上醒来脑袋不太清楚，以为旁边的人是哥哥……”
    “哦？”汉尼拔不为所动，明明是疑问的语调米娅却听不出任何语气里的疑惑，“一抬头就能亲到的距离吗？”
    “晚上比较冷……”陷入文字陷阱的米娅词穷到崩溃，“我对他没意思……真的哥哥，我可以对上帝发誓！”
    “好了，”汉尼拔截止了这个话题，他似乎有翻页的意味，“过了今晚我们就回去，我已经买好票了。”
    米娅想到在雪山里生死未卜的露丝，对这一次毕业前的旅行产生了非常后悔的情绪，想想还好时间不长，露丝应该不会出事。
    尽管喝了一碗粥，她下山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支撑不住的腿软了。
    登山的时候非常疲惫，下山的时间过长的话腿就会酸麻不已，特别是像米娅这类不经常运动的人来说。
    尽管米娅阻止，她还是被汉尼拔绑在了背上，背着下了山。夏洛克紧跟其后，他看起来精神不错。
    米娅被汉尼拔背到了房间，他翻着米娅的箱子将要换的衣服准备好叠整齐放在了浴室，一边又擦了擦米娅无精打采的脸蛋，“宝贝，先别睡，去洗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一觉吧，我知道你累坏了。”
    实际上汉尼拔背着她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他的身体在衣服的遮掩下并不能感觉到什么，但是当他露出胳膊的时候才知道汉尼拔可能比其他男人要有力很多。
    内衣也都准备好了放在浴室，米娅瞥了一眼有些小别扭的舔了舔唇，汉尼拔从来都不避讳这些在她长大了以后。
    她到底还是想要好好清洗一下自己的，在雪山上待了太久，又是在雪洞里睡了一天，身上尽管没出汗也会觉得很不舒服，特别是已经被解救下来之后。
    米娅被热水熏得脸蛋通红才出来，那还是汉尼拔在计算了时间发现有些长之后敲了敲浴室的门她才结束这场战斗。
    汉尼拔和她招了招手，他另一只手拿了一块白毛巾。米娅屁颠屁颠的走过去坐在凳子上，脸上还沾了水，她擤了擤鼻子开始享受这一场动作轻柔的擦头发活动。
    外面陡然传来哄闹声，好像是被困在山上的那堆人回来了，吵吵闹闹的，米娅被坐在凳子上昏昏欲睡的时候又被现实给拉了回来。
    她刚好像听到了露丝的声音，米娅扭过头，又被汉尼拔扭回去，“他们没事，你不用管。”
    到底还是生气的，他不想生米娅的气，但他需要一个其他的出气点来发泄一下，而这个点迁移到了露丝的身上。
    米娅尽管瞌睡连天，却还是很关心外面的情况，她强打起精神听着外面的说话声，眼皮还在打架。
    “加藤死了。”这是米娅唯一听清楚的一句话，而说这句话的是露丝，她在惊悚之余又放下了心，还好，露丝没有出什么事。
    旅店里还有一些看热闹的客人，他们并不认识上山的这一行人，但是遇到被下药困在山上的故事却非常的感兴趣。
    他们嘴巴上一边说着感谢上帝，眼睛里却是想听具体情节的好奇光彩，“只死了一个吗？”
    “只有一个。”另一个客人趴在吧台上看了看身后被裹起来的尸体，“衣服都被扒了，这是活生生的冻死在山上啊，噢上帝。”
    “我记得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记不太清了，也许是我记错了？”
    “别说我也好像有印象，”在他们右手边的男人戴着帽子，脸上留着胡须让人看不太清脸，“八年前不是也有一行人来这里登山吗？我记得都是东方面孔。”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刚开始说话的那个客人一拍手，“就是罗伯特当年从暴风雪里下来的那一次，当时好多人都以为他死在山上了。”
    米娅并不知道外面各种的言论，她知道露丝安全之后，睡意就再也抵挡不住的奔涌而来。汉尼拔换了一条毛巾再给她擦了一遍，房间里的壁炉让她的头发干得快了一些，直到他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才把靠在他身上睡着的米娅抱在了床上。
    稍微把房间里的东西收拾了一遍，汉尼拔擦了擦脸走出了房间。
    他走下楼的时候看到了同样洗漱完换了厚外套的夏洛克站在栏杆那里，很是闲适的看着一楼每个人的举止动作。
    汉尼拔没有继续下楼了，他换了方向往栏杆的夏洛克走过去，相比于面容青涩的夏洛克，汉尼拔浑身都充满着成年男子的成熟魅力，一举一动都非常的引人注目。
    汉尼拔站在夏洛克旁边，波澜不惊，“作为哥哥的身份，以后请不要再靠近她了。”
    第一次被这种话隐喻威胁的夏洛克也看向了汉尼拔，他站起身，鹰钩鼻微微抬起，这只是他一种习惯的动作却被汉尼拔认作为挑衅，“说实话，她比想象中有趣。”
    夏洛克不怕死的又加了一句，“让我连同身体一起兴奋的不得了。”
    第51章
    父亲在汉尼拔小时候就教导他, 当遇到挑衅的时候不能轻举妄动，首先看自己是否站在正确的一方, 再者就要评判对方和自己的力量, 能忍就忍耐，不能忍就上手。
    这条规则一直在汉尼拔的心里当做遇到挑衅的标准，在此之前他没有忍耐不了的时候。
    这大抵是汉尼拔再也保持不了风度的时候了。
    米娅睡了三个小时，差不多是午餐过了的时候，她爬起来寻找着四周寻找汉尼拔的踪影, 如果不是房子被整理过, 她都以为汉尼拔来找她只不过是一场梦了。
    她走下楼，二楼走廊没有看到汉尼拔的身影, 她又提着裙摆走到一楼去看，然而依旧是没有看到人影。只有店主坐在柜台那里和里奇在说些什么。
    本来想上楼查看露丝他们的情况, 店主罗伯特回过头看到了她，朝着她笑了笑，“您可算是下来了。”
    大概这旅馆里只有罗伯特知道米娅和另外两个男人之间的复杂关系了，当然如果不是在雪洞外听到什么误会之后, 米娅更愿意和罗伯特解释她和夏洛克之间真的只是为了活下来的才睡在一起的关系。
    “发生了什么事吗？”她对着罗伯特的笑容总是有些难为情，明明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发生，米娅又往门口看了看, “您看到我哥哥了吗？就是和您一起上山的那个人。”
    “出去了，”罗伯特回答道,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您……您的哥哥和那位夏洛克先生似乎产生了某种不可解决的矛盾。”
    罗伯特旁边的里奇沉默了望了望二楼的走廊, 那里曾经见证了一场两个男人之间的纯拳头打架事件, 本来闹哄哄的一楼因为突如其来的打架而完全将加藤的尸体放在了一边，注意力都完全被二楼带走了。
    谁胜谁输并没有人看到，但是相比于青涩的夏洛克来说，汉尼拔依旧风度翩翩的将衣服穿上下了楼。
    真惨，米娅从旁边喝酒的客人眼里看到了这条信息，他似乎也是从头看到尾，他瞟了一眼二楼，这种同情应该是送给在二楼245房间的青年夏洛克。
    当罗伯特说出米娅和几个小时前打架的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时，旁边的客人看米娅的眼神都透着一股暧昧的因素，米娅低下头把发绳扯掉，用头发遮住自己的脸，她似乎都能想象那位客人几乎快要脱出口的‘啧啧’声。
    她见过汉尼拔打架的时候，还是在孤儿院，而第二次汉尼拔打架的时候，她是从汉尼拔叔叔口中才得知他又在学校打架之后被辞退的事情，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隔了这么久，突然得知汉尼拔打架的事情，还是有些意外。
    汉尼拔的行踪并不是米娅能够找到的，也许汉尼拔自己都回来了，她还在外面毫无目的的找他。歇了去找汉尼拔的心思，米娅点了午餐坐在一楼吃着，想着露丝现在应该还在休息就不太着急的吃着。
    “说起来罗伯特，”客人脸上带着喝酒后的红晕，“你几年前登山发生暴风雪的那次，从东方来登山的旅客似乎都死光了？”
    “现在是死光了，”罗伯特半眯着眼回答，“你怎么问起这件事？”
    客人又喝了一口酒，米娅卷着意大利面一边竖着耳朵听着，“这个叫做加藤的日本男人……我好像隐约记得那次救援队上山寻找尸体的时候，也有个女孩子被扒掉衣服瞪大眼睛死掉……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吗？什么凉……”
    “九井谅子。”罗伯特收敛了笑容，他重复了一遍，“她叫九井谅子，笑起来像一朵向日葵。”
    客人哈哈大笑，“你还记得她的模样啊，我就说当年你看她的目光就像是恋爱了一样，甜蜜的冒着泡。”
    罗伯特不说话了，米娅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内容，她快速的解决完碟子里的意面，喝了两口茶就赶紧上楼了。
    在上二楼的时候，她又陡然响起刚刚店主说的打架事件，就往走廊的方向一瞥，走廊上是什么也没有，倒是走廊尾端的那扇门边站了一个人，颀长的身子，卷毛炸起，正捂着一半脸盯着她看。
    米娅咽着口水，她躲在柱子的后面期待夏洛克的目光并不是往她的方向看，然后事实总会狠狠地给她反手一巴掌，夏洛克的声音有些低沉，但能隔了十几米的距离将声音清晰的传达到米娅的耳边，“你真的不过来欣赏一下你哥哥在我脸上造作的痕迹吗？”
    米娅：我不！
    实际上——
    米娅：“……你也打了我哥哥。”
    “我没往他脸上招呼！”夏洛克有些气急败坏的踱着步子，“我的心情就因为这一拳低落到了一种想要给一百只青蛙解剖的地步，”他侧过脸又瞪着她，“在雪洞里都是我给你取暖的，不知图报的小姑娘……”
    米娅：“……我去给你拿点药。”
    她说着就准备往一楼走，夏洛克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