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2005年10月12日，周三。
    京城天气晴朗，没有雾霾。
    身穿一身笔挺西服的罗进，从那间与他的气质格格不入的昏暗潮湿的地下室出租房出来，稍感别扭地整了整系在领子上的领带，然后便大跨步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他今年刚从一所985大学毕业，毕业短短4个月来，工作已经换了2次。照理说像他这样的人才本不至于混得这么悲催，但问题在于运气这东西确实说不清楚，之前的两家公司，都是他刚进去没多久，就出现了财务问题，然后匆匆倒闭收场，罗进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天煞孤星，把老板给克死了。
    两家公司都没做满实习期，拿到手的钱全都是临时工待遇，连比在京城干体力活的民工大叔都不如，而住所的档次也一降再降，从合租的公寓到单人地下室小房间，如果收入再减，恐怕就得搬去住格子间了。一想到这里，罗进就不由自主地打了寒颤。
    做人嘛，失节事小，饿死也是小，但丢面子就事情大了。
    万一要是被人知道他堂堂重点985大学毕业还搞成这副德行，消息要是传回村里，他爸妈还拿什么吹牛逼？自己恐怕分分钟就要变成全村的反面典型，等过年回去的时候就被村口烫头的王师傅拿来教育孩子：看看，读书好有鸡毛用，还不如跟老子学剃头。
    “妈逼的，一群没文化的傻逼……”罗进越想越远，走进地铁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嘟囔出来。
    身旁一个年轻靓丽的姑娘看了他一眼，罗进惊觉失言，赶紧闭嘴。
    半个小时后，罗进死拼着从人山人海里杀出地铁站，方才遇见的那个姑娘，很出乎罗进意料的也跟了出来。两个人对视一眼，忽然异口同声道：“不好意思……”
    话音落下，双双一怔，旋即呵呵一笑。
    “不好意思，请问你知不知道丽辉酒店怎么走？”罗进先行问道。
    “你也要去丽辉？”女孩子惊讶道，“别跟我说你是去应聘啊！”
    罗进点点头。
    女孩子又问：“秦朝科技？”
    罗进再点点头。
    女孩子笑道：“那看来是竞争对手了，我要是知道路怎么走，肯定不告诉你。”
    罗进笑道：“那幸好你不知道。”
    “幸好个屁啊！”女孩子翻白眼道，“现在两个人都不知道怎么走，这才麻烦好吧？”
    “哦！也是哦！”罗进恍然道。
    女孩子扑哧一笑。
    两个人边说边走，很快就找到了附近的公交车站。
    没一会儿车子到站，罗进和女孩子上了车，居然破天荒发现了两个空位置，便紧挨着坐下来。
    互相通报姓名之后，名叫王佳佳的姑娘问罗进道：“你人大毕业的？”
    罗进点点头。
    “今年刚毕业？”
    罗进再点头。
    “什么专业的？”
    “计算机。”
    王佳佳笑道：“那跟我就不冲突了，我是去应聘副总裁助理的。”
    罗进奇怪道：“为什么不是总裁助理？”
    王佳佳眨了眨眼，看着一脸认真的罗进，回答道：“因为他们没招总裁助理啊……”
    罗进哦了一声。
    王佳佳又问：“你知道秦朝科技的老板是谁吗？”
    罗进道：“好像是刘慧普吧……”
    “刘惠普个屁啊！”王佳佳道，“他给人打工这么多年，你难道都不知道啊？”
    “是吗？”罗进愕然道，“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老板来的……”
    王佳佳摇摇头表示对菜鸟的鄙视，然后问道：“诶，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公司要招人的？”
    罗进道：“我系里的老师昨天打电话给我的。”
    “哇，你们人大的老师好负责啊！都毕业好几个月了还盯着你们的就业去向。”王佳佳道。
    罗进咧咧嘴，反问道：“那你呢，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佳佳道：“我是人才中介直接打电话来找我，我看开出的待遇好，就想来试试看，要是应聘成功了，那就果断跳槽啊！”
    罗进好奇道：“有多好？”
    王佳佳左右看了看，小声道：“等下车了再说。”
    罗进哦了一声，赶紧点头。
    公交车开了6站，就在丽辉酒店的斜对面停下来。
    两个人下了车，王佳佳就跟罗进说起了副总裁助理的待遇，眼里放着光：“月薪1万5，还有餐补和住房补贴，五险全都有，每年还有年假。”
    “这么好？这公司有钱啊！”罗进道，“我前面待的两个公司，当程序员转正了每个月也就6000块，我实习期每个月才拿3000，现在饭都快吃不起了！”
    王佳佳道：“所以你就想换工作了？”
    罗进苦笑道：“我也不想的啊，问题是公司说倒闭就倒闭。”
    王佳佳叹气道：“唉，现在的网络公司比路上的狗都多，京城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公司倒掉。我现在怕就怕这家秦朝科技前期搞得声势浩大，然后弄着弄着，钱就烧光了……”
    “这可不好说啊。”罗进丧气道，“我现在只要能找到吃饭的地方就行，再这么搞下去，我保不齐哪天就要睡桥洞了……”
    一边聊着，穿过马路。
    来到酒店门口，罗进和王佳佳刚要往里走，就被边上一个活宝的嚷嚷声吸引住。
    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穿迷彩的壮汉，正满脸痛心疾首地用极其不标准的普通话，对着一个长相稚嫩、气质却莫名稳重的年轻人喊道：“秦总，你怎么来京城也不跟我说一声啊？你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情，我回去要怎么跟南总交代？没见过首长扔下警卫员自己跑了的啊！秦总，我真是差点就要被你吓死了，今天大清早饭都没吃，就坐飞机过来了，在机场还遇上两个贼，要不是我有功夫，差点就吃亏了。秦总，那个机票你能报销吗？”
    秦风蛋疼地看着关彦平，这货刚才打电话告诉他，楼下来了重要人物。
    秦风还以为是南乐清飞来了，结果下楼一看，就只有这逗逼独自一人。
    问他的时候，这逗逼居然回答：“我难道不是重要人物？”
    秦风一瞬间就被打败了。
    关彦平嚷嚷半天，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秦风觉得丢脸无比，赶紧拉他上楼，蛋蛋生疼道：“你回去找公司报销，我这里没你的预算。”
    “我还以为能吃两家呢……”关彦平深感痛惜。
    罗进和王佳佳跟在秦风和罗进身后，一直跟进了电梯。
    秦风按下顶楼，然后问罗进和王佳佳道：“你们几楼？”
    罗进和王佳佳对视一眼，双双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这小孩该不会是老板吧？
    这公司看起来好不靠谱有没有！
    “我们也是顶楼。”王佳佳小声道。
    秦风微微一笑：“来应聘的吗？”
    王佳佳和罗进弱弱点头。
    秦风来了句：“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