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节

    商炽的坦白比商烛说得天花乱坠有诚意多了，也让人觉得顺心不少。
    楚灼抬眸看着商炽，说道：“为何出不去？”
    商炽看向不远处横卧在天边的高大山脉，说道：“荒泽之地素来与世隔绝，当初我们兄妹俩其实是无意间误入荒泽……”
    有商炽出面，楚灼的态度好了许多。
    这让商烛郁闷坏了，只好蹲在一旁无聊地扯着草，直到两女说完后，他迫不及待地凑过来，问道：“楚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楚灼对他冷若冰霜，对商炽却春暖花开，“我也欲离开荒泽，不是不能合作，不过还需要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比之立心魔誓更不靠谱，但商氏兄妹俩都只是看着她。
    等听完楚灼的约法三章后，商氏兄妹俩互视一眼，皆道：“没问题！”
    楚灼不信任他们，他们又何尝信任她，不过是想找个能一同合作离开荒泽的队友，至于中途会发生什么事，端看个人的手段和能力。楚灼心知这点，但她想离开荒泽，也想去见见商氏兄妹俩口中兽缘极好的楚姓之人，便决定赌一把。
    决定结伴同行后，三人的气氛好了许多。
    楚灼从中也知道商氏兄妹俩为何被沃古族人紧追不放，原来他们用了一些手段，变成沃古族人，混进沃古族人建立的一个大型部落，不仅弄到了两颗玉浊珠，同时也偷了族长的宝物，引起沃古族的愤怒。
    商烛手里出现一面巴掌大的粗糙镜子，将之递给楚灼，“就是这面镜子，沃古族人叫它明心镜，听说它能在荒泽中指明正确的路，让迷失在荒泽的人能平安横渡。”
    据闻拥有明心镜的沃古族族长是唯一一个曾经接触过外面世界的人，当时明心镜为他指明道路，让他平安地横渡荒泽，到外面走了一圈，最终因为外面世界与沃古族人格格不入，而重新回到荒泽。
    兄妹俩听说这面镜子后，就想方设法地弄到手。
    楚灼翻看了下，没看出什么名堂，这镜子太粗糙，连幻虞的幻心镜都不如，可见沃古族人的工艺之落后。当然，楚灼也没小瞧沃古族人，他们能在荒泽占据一席之地，可见有其得天独厚的地方，玉浊珠就是一个例子。
    商烛见她感兴趣，兴致勃勃地教她如何使用。
    “你将灵识探进去，不用太多，这东西会吞噬灵识，被吞噬得多了，对识海的伤害可不小……”
    楚灼将一缕灵识探进去，灵识甫一进去，就消失无踪，竟然与她断了联系。楚灼的神色变了变，很快就镇定下来，就见那像磨砂一般的镜面朦朦胧胧地出现一些影像，并不清晰，慢慢地，方才看出个大概，竟然和周围的环境有些相似。
    直到镜面上的影像消失，商烛才道：“楚姑娘可看明白？”
    楚灼颔首，已经明白这面镜子的作用，它显示出朦胧的影像，上面赫然就是周围所在之地的环境，然后指出正确的路。按商氏兄妹俩的说法，荒泽中有很多会模糊人感知的东西，以至于让人容易走错路，不得已之下，他们才将主意打上沃古族族长的至宝。
    他们花了几年的时间蛰伏在沃古族，方才偷到明心镜，如果它也不能带他们出去，他们只能再另寻办法，只是需要花费的时间会更多。
    如今不管如何，他们都想试一试。
    将明心镜还给商烛，接下来三人便商议离开荒泽。
    他们休整几日，准备了一些东西，便开始出发。
    荒泽的环境其实和外面没什么差别，以修炼者强大的灵识及记忆力，很少会有迷路的说法，但在荒泽，这种事情就很容易发生，不知不觉中会绕回原路。
    “我们以前就听说，迷途不入荒泽，但凡进入荒泽的修炼者，皆容易在此迷途。”商烛一边走一边说，“进来才发现，荒泽有一种可以混淆修炼者判断的力量，这也是为何沃古族人偏居此地，从来未想过离开荒泽的原因。”
    楚灼来荒泽的时间并不长，对此没什么发现，便安静地听着。
    他们这一行人，商烛是个爱热闹的，嘴巴一刻停不下来，楚灼和商炽话很少，一般都是当听众。
    他们翻过一条高大的山脉，来到一处平原之地。
    平原的水草丰茂，大风吹过，风吹草低时可见到一些荒兽的踪迹，每当这时候，红毛异鼠就会吓得大尾巴炸粗一圈，紧紧地黏着楚灼，仿佛担心自己会被那些荒兽吞了一般。
    楚灼摸摸它的大尾巴。
    先前无意中将它带离金胎石林后，楚灼是想将它送回去的，但红毛异鼠显然选择了她，并不肯离去，抱着一颗火精石，用水汪汪的黑眼睛看着她，又可爱又萌萌哒，让很难拒绝毛茸茸小动物的楚灼决定带上它。
    三人飞掠过草原。
    草原茫茫无际，没有方向，商烛拿出明心镜，将一小缕灵识探进去，镜面朦胧地出现草原，还有一条路，三人按着明心镜所指示的方向而去。
    横渡草原所用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半个月时间，他们就已经走出草原。
    然而走出草原的瞬间，天空中响起一阵荒禽的鸣叫声，叫声与平时的悠长不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惊慌。不仅是来自天空的荒禽，接着他们也听到其他走兽的叫声，皆蕴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在荒泽之地，荒兽可以说是一方霸主，很少有能让它们恐慌的存在。
    三人神色凝重地看着前方，虽然他们看不出什么异常，但从荒兽的叫声中可以知道，现在情况非同寻常。
    只是，他们却无从探知。
    第537章
    天边荒禽快速地飞过，在地面上投下一片阴影。
    大地上，同样有一群不同种类的荒兽奔驰而过，卷起一阵烟云。
    楚灼三人躲在一处狭窄的石缝里，将气息敛至无，盯着外面奔驰而过的荒兽。荒兽奔跑时形成的小辐度地震让他们有一种整个石缝随时可能崩塌的错觉，他们能感觉这片土地上的荒兽的恐慌，使得它们只能不断地奔跑逃生，除此之外，却无从探知这种恐慌的由来。
    连一向看着不靠谱的商烛此时都一脸严肃。
    “一定有什么让它们恐惧的东西，但是什么……”他蹙着眉，不断地探查外面的情况，可惜仍是一无所察。
    楚灼和商炽没有出声。
    她们也在判断，到底发生什么事，可惜他们对荒泽之地的了解实在太少，加上他们刚抵达此地，了解的事情不多，无从判断。只是荒兽们的表现，也让他们心头沉甸甸的，直觉有什么危险的事情要发生。
    荒兽从他们藏身的地方跑过，震得地面发颤，强大的气息也让他们不敢动弹。
    然而，商烛却咬了咬牙，说道：“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他看向楚灼和妹妹，脸色因为某种猜想而紧绷，压抑着声音问她们：“楚姑娘，妹妹，你们怎么看？”
    楚灼毫不犹豫地道：“跟着它们走！”
    商炽道：“走！”
    能在鸿蒙之境活下来的，都没有蠢人，他们很快就达成一致。
    三人小心地从藏身之地离开，他们并没有冒然地跟着荒兽走，毕竟这些荒兽纵使在逃命之中，对他们而言也十分危险，他们有选择性地筛选荒兽，最后选出一个小型的荒兽群中的一只，圣帝境的实力，若是它发狂，他们也能迅速地逃离。
    三人攀上荒兽的背，压低身体伏在上面。
    此时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在忙着逃命，似乎没有空搭理混进来的三人，也让他们放心一些。
    红毛异鼠紧紧地黏在楚灼身上，楚灼见它怕得厉害，将它塞进灵兽袋里。
    很快地，他们就看到原本一望无际的天边悄然爬上一层铅云。
    铅云压着他们身后的天际而来，仿佛预示着一场狂风暴雨来临，然而当那铅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蔓延速度，让人发现这并非是一场狂风暴雨，而是比狂风暴雨更可怕的东西。
    当铅云终于追上荒兽群最后的一群荒兽，那些荒兽发出一声哀鸣之声，迅速被铅云吞没，不见尸骨。其他的荒兽仿佛感觉到生命受到威胁，它们齐齐发出一声震天的啸吼声，用最快的速度往前冲。
    荒兽背上的三人差点被颠下来。
    但他们已经顾不得其他，虽然他们仍未看出那从天边而来的铅云是何物，却能感觉到它的危险，一种紧迫之感压在三人心上，让他们无瑕顾及其他，只能和周围所有的荒兽一样，拼命地向前逃，抓住任何可以求生的机会。
    铅云的速度太快了，瞬间就吞没一半的荒兽。
    荒兽群匆忙朝前狂奔，奔过山脉，踏过平原，趟过河川溪流。
    铅云渐渐地追上来，紧缀在他们所在的荒兽群之后，这群荒兽已经有一部份被其吞没。
    楚灼忍不住看一眼，仍是未能看出这铅云是何物，它们看起来像是一种雾体，又像某种凝聚成一群的虫类，或者是某种会吞噬生命的菌类……总之，难以分辨它们是什么，但它的吞噬力却让人头皮发麻。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们会死的！”商烛大声叫道，“我们必须比它们快。”
    楚灼和商炽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放开手，身体如同一根紧绷的弦，瞬间就朝前掠过去。
    三人不再依靠荒兽，而是踏着荒兽的背，飞快地朝前掠去。
    天空中是逃亡的荒禽，地上是一群走兽，而他们则夹杂在天空与地面之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前奔去。
    呖——
    吼——
    荒禽和荒兽的叫声此起彼伏，叫声中多了些什么东西，三人瞬间就捕捉到叫声的不同，心念微动，朝前看去。
    一会儿后，他们看到前面的断崖。
    断崖下是汹涌翻滚的云海，然而不管是荒禽还是走兽，它们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朝着云海跳下去。
    楚灼心头一紧，将碎星伞抓在手中，跟着跳下去的瞬间，她将碎星伞撑开。
    商氏兄妹俩也各有保命之物，他们脚下多了一道云霞般的轻纱，减缓下坠的吸力，三人随着周围的荒兽，一起往下跌落。
    这是一场生命的大逃亡。
    所有天空飞的、地上跑的生灵，皆毫不犹豫地跳下未知的悬崖，没入云海之中，云海之下是极强的吸力，不管是有羽翼的荒禽，还是可以御空飞行的修炼者，皆逃不开这吸力，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坠。
    轰隆一声，他们落到水中，被水压重重包裹。
    水压从四面八方压制着所有坠入水中的生灵的五脏六腑，体魄弱些的当即被压得血管爆裂，血水在水中氤氲开来，最后沉入水下，变成水下生物的食物。
    楚灼感觉到内腑被强大的水压压制得厉害，胸腔一阵闷疼，幸好她在重力之地淬体五年，让她的体魄强悍度堪比化神境，只吐出口血，就扛住了，迅速地往上游去。
    往上游的时候，她看到商烛兄妹俩。
    商炽的修为是他们中最低的，她的体魄强悍度明显比不过兄长，落水时就受了重创。此时商烛正搂着她，努力地想要带她往上游，但商炽的脚被水下的一种奇怪的生物抓住。
    楚灼看到那抓着商炽脚的生物，寒毛直竖。
    她也说不清那生物是什么，身体是半透明的，上半身是人的模样，下半身是长长的蛇尾，五官却并不清晰，唯有一双又大又圆的深蓝色眼睛，看人的时候幽幽发亮，十分瘆人。
    仿佛感觉到楚灼的视线，那东西转头看过来，然后裂开嘴，嘴角裂到耳根，如同一张蛇口，露出里面的尖牙。
    楚灼上前，一剑刺过去，将那半透明的水怪的手砍下。
    没有这怪物干扰，商烛赶紧使力，搂着已经昏迷的妹妹往上游，楚灼也紧随其后。
    楚灼的行为显然惹怒那些水怪，好几只水怪朝他们游过来，欲要将他们拖进水里。
    哗啦一声，三人冲出水面。
    冲出水面后，他们赶紧朝岸边掠去，将那些水怪抛在身后。它们半个脑袋浮出水面，双眼盯着三人逃跑的方向，散发幽寒的光芒。
    他们掉下来的地方显然是一面巨大的湖泊，距离岸边有一段距离。
    和他们一样，还有很多落到水中的荒兽也跟着往岸上游去，水中的怪物似乎并不对这些死里逃生的荒兽出手，由着它们上岸。
    楚灼三人终于来到岸上后，都有些虚脱。
    商烛顾不得身体虚弱，飞快地将一颗灵丹塞到已经昏迷的妹妹嘴里，将她拥到怀里，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
    岸边的水草丰茂，一群死里逃生的荒兽并未对他们展开攻击，而是蹲坐在那里，开始恢复体力，积攒狩猎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