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ada，这是多琳的书包，她今天要出去巡逻，大概会晚点回来。”
    “……你叫我什么？”瑟兰督伊挑起一边眉毛眼神不善。
    “ada。”
    “这不是你能叫的。”瑟兰督伊淡蓝色的眸子冷淡地看着彼得，眼中带着隐隐的嫌弃。
    “可是多琳说……”
    “阿娜尔是女孩。”瑟兰督伊用一句话就堵住了彼得的嘴，从他手里接过多琳的书包，微微颔首，然后不由分说地关上了房门，都没告诉彼得应该怎么尊称他。
    “……”少年差点就要开门追问了，但是想到瑟兰督伊嫌弃的眼神，他决定在梅婶回来的当天给自己留点好心情。
    瑟兰督伊把多琳的书包放在沙发上，接着回到餐桌旁继续办公，人类的工作虽然有很多种类，但对于瑟兰督伊来说并不难理解，早在他还是王子的时候，他就对王国事务了如指掌，多琳的后勤工作和宫殿主管大致相同，瑟兰督伊曾经在学习时承担了这个职务，替多琳部署这些工作自然难不倒他。
    刚坐下没多久，一道光就从阳台飞了进来，他见怪不怪地抬起眼，那道光凝聚起来成为了一名穿着战甲的少女。
    “mae govannen，anar。”瑟兰督伊主动，却神情矜贵地向少女打招呼。
    “……mae govannen，ada。”多琳摘下自己的防风镜和面罩，神情疲惫。
    女孩声音清亮又软糯，念精灵语的时候因为还不熟练而有些拖音，像刚开始学说话的小精灵，充满稚拙的可爱。
    瑟兰督伊微微一笑:“我以为你会晚些回来？”
    “原本是的，但是我好累，没关系的，警察们会照常巡逻。”多琳扯起一个颇为无力的笑容，就好像她刚被大角鹿追得围着密林跑了好几圈似的，但精灵擅长感知情绪，瑟兰督伊更是如此，他觉得多琳有所隐瞒。
    “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我可以认真地准备一顿晚餐，而且我也想吃点好的。”
    “过来，阿娜尔。”瑟兰督伊向女孩伸出手，“你来看看我代替你部署的工作，我不知道这是否合乎你们人类的规则，还是确认一下为好。”
    多琳不疑有他，乖巧地走过去，虽然没有牵手的必要，但为了回应，她还是把手搭在了他的掌心，随即心中一震。
    瑟兰督伊浅蓝色的眸子带着精灵对脆弱生命的悲悯和疼惜，他能感知到多琳的恐惧和迷茫，还有强烈的罪恶感，这不该存在于小太阳的灵魂里。
    “阿娜尔。”他轻声呼唤，“这不是你的错。”
    在心灵魔法的作用下，多琳的情绪登时崩溃到一发不可收拾，眼圈儿红得像只兔子，眼泪也丝毫不受控地从眼眶滚落下来。
    她十分委屈又无比愧疚地站在瑟兰督伊面前抽噎着，声音里带着没法掩饰的哭腔，“我没有救埃迪·布洛克，眼睁睁看着他送死，因为我不想让他有机会成为我以后的敌人。ada，我不配做皇后区的英雄，英雄不会故意杀人，我是个坏姑娘，埃迪·布洛克是被我杀死的，这就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没人可以总是做出正确的决定，阿娜尔，”瑟兰督伊轻轻抚摸着女孩的长发，“我也做出过错误的决定，我的子民原本可以永远快乐的生活在密林里，他们有永恒的生命，我却带他们去参与五军之战援助矮人，他们勇敢地跟随我讨伐半兽人和座狼，却再也没能回到密林，我们损失惨重。”
    五军之战是瑟兰督伊心上的另一道伤疤，虽然精灵可以永生，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可他的伤口还在汨汨地流血，向多琳提及时，那双蓝色的眸子难掩伤痛。
    “我很抱歉，ada……”
    “但最终错的那个是贪婪的敌人，”瑟兰督伊轻柔地抚摸着女孩的发顶，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掌心带着薄薄的茧，擦过发丝时会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精灵战士们是英勇无畏的，我不能否认他们在战斗前的觉悟，他们已经尽力了……我也尽力了，这场战火早晚会蔓延到密林，到那时候就连普通的精灵也会受到伤害，所以我们只有提前出击，就像你在当时想到的，为了将损失降到最低，你只能出手。”
    瑟兰督伊的声音轻柔而低沉，心灵魔法可以释放内心的压抑和痛苦，然后使对方情绪平和:“你只是无法用未来做赌注，阿娜尔，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你为了保护其他人的必经之路，换成别人也很难做决定。说的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如果他只针对你一个人，你会救他吗？”
    “我不知道。”多琳摇了摇头，仍旧在哭着，“我还是不够格，或许一念之差，他又要死于我的放弃。”
    “你肯定会救他的，我以精灵王的名义坚信这一点。你是阿娜尔，每天在清晨照亮幽暗密林的温暖阳光，你的光辉温柔地撒在每个精灵的肩头，带给他们新一天的希望。你是一个好孩子，必然也是个被敬重的英雄，像太阳一样，亘古不变。”
    他的手捧住了多琳的小脸，几乎能把她的整个脑袋拢在掌心里。
    “现在，安心的睡吧。”
    这句话仿佛一句咒语，多琳听到以后，不管她刚才哭得多凶，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仿佛瞌睡虫把她笼罩起来，让她前所未有的想睡觉。
    “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anaranin。”
    这是多琳陷入沉睡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80章 eighty
    多琳这一觉睡得很沉, 可以说是她近期睡得最好的一觉了，梦中没有什么爆炸也没有黑色的共生体，更没有埃迪·布洛克临死前的哀嚎声，只有精灵语的轻声吟唱, 仿佛还有一只手温柔抚摸她的发顶，令她无比安心。
    她的梦境里有密林大殿交错的枝条, 树上汁水丰沛的鲜果，优雅踱步的大角鹿，还有美丽的精灵侍女和穿着猎装的矫健侍卫, 阳光穿过层叠的树叶在地上投射出大大小小的光斑，多琳甚至能闻见那些花果香气，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美好。
    一场好眠带来的是稳定的情绪和平和的心态, 再醒来时, 已经是晨光微熹, 她甚至还听到了窗外的鸟叫声。
    在钢筋混凝土筑成的城市里听见鸟叫声可不是那么容易，多琳的心情顿时变得非常轻快, 她推开窗户, 早晨的清新空气驱散了内心的焦躁, 她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 沉睡一晚的身体关节发出细微的声响。
    “早上好，多琳, 今天的空气湿度为100%, 体感温度15c, 紫外线弱, 天气晴。”星期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昨天睡得好吗？”
    “再好不过了。”多琳勾起嘴角。
    “多亏系统自动拆卸战甲功能，不然你身上会多出很多淤青。”
    “哦……我昨天睡觉的时候好像还真没脱掉。”多琳这才看见立在床边的战甲，这一身硬邦邦的金属想必也不会让她睡得这么舒服。
    看着这身战甲，多琳微微有些出神，但她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又一次把它穿上了。
    瑟兰督伊每天都起得很早，几乎太阳刚出现在地平线他就睁开了眼睛，渐渐适应现代社会的生活之后，他每天早晨还会泡一壶茶等着多琳起床后一起喝。
    当他听见开门声抬头时，看到女孩仍旧穿上了那身盔甲，眼中漫上了了然的笑意，但他很快压了下去，向女孩招了招手:“阿娜尔，我泡了茶，过来喝。”
    “早上好，ada，”多琳一脚踏在通往洗漱间的地板格上，对瑟兰督伊笑了笑，“稍等一会儿，我得先洗漱，然后做饭，您昨天也没有吃晚饭吧？”
    “无妨。”瑟兰督伊表示理解，“进食对我并非必须，而你需要休息，昨晚睡得如何？”
    “非常好，谢谢您的安慰。”多琳抿了抿唇，“我现在好多了。”
    “嗯，”精灵王微微颔首，“永远记得你名字的含义，神的赠礼，以及光明。”
    一人一精度过了一个相对漫长却很美好的早晨，在等待上学时间的过程中他们吃了精心烹饪的中式早餐，坐在沙发上品茶，用简单的精灵语彼此交流，有时多琳的口误还能引发瑟兰督伊的开怀大笑，如果密林的那些精灵们看到这样的国王，恐怕会让他们异常震惊。
    不过留给瑟兰督伊开心的时间总是很少，等彼得敲响家门，他就又回到了不苟言笑的状态。
    “……早上好，陛下。”
    多琳作为女孩可以叫他ada，彼得却没被告知男孩应该怎么称呼这位精灵王，只好使用人类的尊称。
    “嗯。”瑟兰督伊面无表情地回到客厅，算是给了彼得回应。
    少年莫名有一种上个月见到蓝爸爸的小心翼翼感，虽然瑟兰督伊并非多琳的父亲，他却有一种被岳父死亡凝视的紧张。
    一定是国王的气场太强了。
    “ada，我上学去啦，如果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去吧，开心一点。”
    彼得看着高贵冷艳的精灵王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摸了摸多琳的发顶——emmm……更像父女了。
    两人从公寓楼出来，彼得才问道:“宝贝，你不开心吗？为什么瑟兰督伊这么说？”
    “嗯……昨天是有一点，已经没事了。”多琳抿了抿唇。
    “哦天啊。”彼得有些懊恼地低下头，“而我昨天居然不在你身边。”
    “没关系啊，昨天ada已经安慰过我了……你得陪梅婶嘛，如果今天有时间我也去你家拜访她。”
    “作为男朋友我在你最难过的时候没有出现……”彼得强调了“男朋友”这个词，“我不是说瑟兰督伊不好，但是昨天应该在你身边的应该是我。”
    “哦……你们两个安慰的立场肯定不一样，这我知道。”
    不管怎么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彼得总不能追问惹得多琳又难过，那可太蠢了。
    “嘿……嗯……”彼得想说些让多琳开心的事情，他在脑子里搜罗了好一会儿，直到多琳疑惑地看过来才灵光一闪，“知道吗，我们的芯片数据昨天晚上内德已经整合出来了，虽然因为个人的区别数据不同，但按照各自的数据，我们有很多可用的，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开发软件分析数据，导出声画了。”
    “真的？”多琳果然很惊喜。
    “因为我们两个最近遇到的大事件很密集，所以情绪波动也大，很适合提取数据……如果开发软件一切顺利，我们这学期末就会有成果了。”
    “那真是太好了！”多琳露出喜悦的神情，“这下我们的毕业展也不用愁了。”
    “就是这样。”彼得得意地点了点头。
    两人坐上校车，前排的米歇尔趴在靠背上和多琳打商量:“今天放学后陪我去理个发怎么样？我的头发都打结了。”
    “没问题，我也想换个发型，不过我不知道去哪里比较好。”
    “我妈有一家常去的理发店，看起来还不错。”
    “那就这么定了。”
    “我真没想到你也会打理头发？”内德用见鬼了的表情看向米歇尔，“你简直像tomboy。”
    “实际上我就是，”米歇尔撇了撇嘴，“但我妈不是，她说我再顶着这个鸟窝头在她面前晃，就把我剃成光头，还不让我进家门，我别无选择，毕竟我不想饿肚子。”
    “你的重点是这个？”
    “光头挺好的。”
    “……”
    学校的青春气息很能带动情绪，在这里多琳真的可以忘记一些不开心的事，她在学校上课的时候可以把关于超英的一切问题都抛在脑后，全身心投入学业和课外活动，一旦充实起来，那些事儿也就干扰不到她了。
    “所以，你们几位男士就回家吧，我们要去改变形象了。”放学后，多琳和米歇尔勾肩搭背地和男朋友告别。
    “期待你的新形象，甜心。”彼得走过来在多琳脸颊上吻了吻，“我有幸今天看到你的新造型吗？”
    “也许？”多琳咯咯笑着，“假如你今天恪尽职守。”
    “哦宝贝，我每天都很尽职尽责。”
    “那就老地方等我。”多琳轻声说。
    “伙计们，能考虑一下单身狗的感受吗？”
    “抱歉~”多琳吐了吐舌头，一把推开了彼得。
    理发店离他们下车的地方不远，人不多，当两个女孩走进店门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多琳那闪耀的孔雀蓝长发上。
    “多美的发色，能告诉我在哪里染的吗？看起来光泽度也很好……”
    “母胎基因染色，”多琳半开玩笑地说:“帮我染成黑发好吗？”
    “你说这是天生的？”
    “不，当然不是。”米歇尔抢在多琳之前回答，“能不能别那么多问题？我们只想换个造型。”
    多琳看了她一眼，从善如流地接话:“这当然是染发，谁能天生蓝头发？”
    “说的也是，来吧，先把你的头发洗一洗，然后我们再设计发型。”
    就像多琳之前设想的那样，她染黑了头发，还把及腰长发剪掉了不少，变成了有些微卷的蓬松短发，看起来同时拥有了少年的清俊和女孩的可爱。
    “这个发型真适合你。”米歇尔由衷地赞叹，“但是你不心疼自己的长发吗？我知道有的姑娘剪头发都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