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晚上许有根家，不止有许有地许强还有村里的其他几个人在，主要就是讨论这个野猪的问题。
    有野猪吃，高兴！但是一下子下山六头野猪，可以想象山上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了。今天野猪伤到人，可是以后呢？什么时候再跑下来，万一伤到人或者吃了粮食吃了地瓜秧，那该怎么办。
    下半年的粮食可全都指望这些呢，再说这里的山，没有什么狮子老虎之类的，反正是见都没见过。最最可怕的两种动物就是野猪和野狼，野猪已经下山了，野狼恐怕也虎视眈眈了。
    其实最危险的应该是许强家，他家就住在山脚下，是最容易受袭击的地方，许强面上也跟着一起担忧，其实他心里却暗暗得意，有他家如意在呢，还怕什么野狼野猪呢。
    几个人商量半天也实在没有商量出什么，这山上的野物什么时候跑下来你又不知道，没法预料。要是组建专门的巡逻队，又太不切实际了，他们生产队劳动力不算多，最近又忙着到处找水浇地。最后也只能商量出一个各自小心的结果。
    过了两天县里就来了人，彻底解决了他们的担心，来的是县里的民兵队，手里都拿着枪是来上山打野猪的。
    其实是前两天他们生产队抬的四头野猪引起了县里领导的注意，这年头谁不想吃肉呢，调动民兵队又不要钱，又不要怎么样的，这山上的肉等于像是白得的一样。
    民兵队是一大早来的，来了以后只通知了一声许有根就直接上山去了。那时候如意还在山坡上挖野菜种野菜呢，看到人上山也没在意。
    所有人都以为民兵队带着那么多枪打野猪，应该是手到擒来的。就像刚解放的时候，那时候也是民兵队，带着枪来清除了这些四害。
    果然管住了很长时间，有好些年没有野猪下山了，也就近两年，估计是雨越来越少，才有几次野猪下山。
    只是这天已经到晚上了，民兵队还是没有下来，要知道他们是一大早上山的，到深山上，晚上怎么也该回来了。
    不回来，许有根就有些担心，想着要不要上山去找找人。只是想想还是算了，人家也没说上山呆几天，只是民兵队队长跟他打了声招呼而已，也许人家本来就是决定要在山上呆一天的也说不准。他这颠颠的跑上去反而是多管闲事。这么想着徐有根就安心地睡着了。
    然而，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民兵队的人还是没有下山，这时候许有根有些着急了，已经两天一夜了，哪来这么多野猪，怎么也该下山了。
    他带着队里的几个壮年轻想要上山找找人，当然他其实只是想在深山入口那里转转，他们身上又没枪，哪敢进深山里！
    幸好还没走到深山入口，就遇到了刚从山上下来的民兵队，一行人仓皇逃窜身上都是血，没见着野猪。
    许有根他们连忙扶着搀着或者背着受伤的人下山，下了山以后才知道原来本来他们打了好几头野猪，正想着再打几头就下山的时候，突然遇到了狼群。
    枪虽然厉害，但是遇到狼群也防备不及，虽然打死了几头狼却遭到了狼群更加疯狂的反扑。
    要不是有几头杀死的野猪的血腥味吸引狼群的注意，他们就不单单光是受伤了，估计要栽几个人在那里。
    到底现在的民兵队不如过去的民兵对了，许有根还记得上次民兵队上山打狼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民兵队是刚刚的建国的时候组建的，大多是有血性甚至上战场杀过敌的，而现在的民兵队这些人都是附近的小年轻，有的甚至是家里有关系的才进去的。
    自从这件事以后，县里就再也没打过山上猎物的主意了，前进生产队知道有狼群也慌忙了几天，当然这不包括如意家。
    只是随着时间过去没看到有狼下山也慢慢放下心来，再担心日子也还是要过下去的。
    第22章
    七月即将过去, 还是没有下雨。
    许有根已经带着村里的男人把队里的沟沟道道，凡是有水的地方都给寻了一遍，找到的水都浇到地里。
    现在真的是一点水都没有了, 只有食堂附近的那口井。可是那口井是用来喝水用的, 实在是不敢动, 万一没水了, 人喝水都成问题。
    许有根也去过县里申请过水库里的水, 只是他自己也知道这恐怕是垂死挣扎，即使没有他们队在县里挂名的事希望也很渺茫。因为县里的水库他见过不大，储的水不多, 轮不上他们生产队。
    没水，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中午许家在食堂吃饭, 自从上次县里来的人搜过粮食以后，许有根虽然没有特别批评那些藏粮食的人，主要是因为除了个别几户其他人几乎都多多少少藏了一些，这么多人也没法批评。
    虽然许有根嘴上没说什么, 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查的更严了, 每次记工分的时候他都要在一旁看看有没有谁身上揣着什么。
    现在是夏□□服少，又不是小麦成熟的季节, 地里也没有什么吃食, 自然查不出什么。食堂里的饭也不准带回家了, 必须在食堂里吃。
    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呀，以前都是可以端回自己家吃的, 像是如意家就经常是许强端回家，再加上徐奶奶的小灶，一家人热热乎乎地吃饭。
    可是现在却不行了，必须在食堂吃，还不准带出去。上次因为私藏粮食的事导致村里被搜了这么多粮食，许有根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能做出这个决定也能理解。
    其他人家的东西都被搜走了，现在也没法开小灶了，所以除了如意家不能开小灶不方便之外，其他人都不在乎在哪吃，在哪吃都一样了。
    生产队的食堂并没有多少桌子椅子之类的，哪有这么多桌子椅子专门放在食堂给人吃饭呢，只有六七张方桌和三张圆桌，是几个原本有桌子的队员家里的。
    其中一张方桌就是如意家的，但也不意味她家就能坐到桌子，能不能坐下全凭速度，至于把饭盆放在那占位子那更是不可能的，没这个说法。
    大人都是挤挤坐坐，或者蹲在哪蹲着吃，小孩子基本上是别想做了，端着碗吃饭。讲究一点的，比如如意家就会自己拿两个小板凳过去坐着吃。
    食堂就在原来的许家村的祠堂旁边，祠堂里面也没有供奉什么牌位之类的东西，反正如意看到的祠堂就是一直锁着门，从她苏醒过来到现在也有一年多了，就没见门开过。
    食堂的右边就是粮仓，事实上那原来就是一整个大粮仓，但是这几年仓库就从来没有装满过。后来要办食堂就让人在中间隔开，又砌了两个大灶当作是食堂了。
    托上次卖了的四头野猪的福，现在生产队里的伙食比之前要好一些了，之前粮食稀的连窝窝头都捏不起来，只能喝糊糊，又涩又苦非常难吃。
    上次从县里换了粮食回来后比之前吃的稍微宽裕，但也不敢吃太好，因为这天气大家都能看出来不对头。七月已经过去，仍然没有下雨，他们也找不到水再浇地了，现在还有一个多月地瓜才能收，如果这一个多月还是不下雨的话，能不能收上来地瓜都不一定。
    有如意这个种野菜小能手在，至少队里的吃菜问题是不用愁的，中午吃的窝窝头里就加了好多野菜。
    虽然窝窝头不敢吃，如意和许平安也能安然的吃下去，小吉祥就不行了，他是真正的没吃过什么苦，到现在吃的一直是细粮，许奶奶有时候还给他熬肉粥。这个野菜窝窝头他是真吃不惯，咬一口就要吐不吐的含在嘴里不嚼也不咽，还一脸委屈的看着陈容容。
    陈容容装作没看见，埋头吃自己的，小吉祥的眼睛又转向其他几个人，最后扑向他最喜欢的姐姐如意。
    如意捏捏他的小脸，一脸严肃的说：“快吃，小男子汉别撒娇，姐姐也吃呢，”说着，张大嘴咬了一口窝窝头。
    小吉祥看到姐姐的样子也跟着动嘴嚼自己嘴里的，嗯，还是不好吃。
    许家人在家吃得好，尤其是这个小胖子，不过他现在已经会说话了，虽然口齿还不清楚但也能表达意思了，就怕他把家里的伙食说出去。
    而且以前小吉祥长得胖，可以说是自己家好吃的都给他吃了，可现在都吃大锅饭，小吉祥还这么胖就太显眼了。
    小孩子胖胖的谁都喜欢，尤其是自己家的孩子，要减他的伙食是真不忍心，这么小个孩子，有条件能吃上好的大人哪能不给他吃呢。
    最后还是许奶奶拍板孩子现在还小干脆少出门，反正他们家住得远，只是吃饭就没发避了，特别是现在许有根还不许把饭带出去。
    小吉祥没法理解大人的烦恼，他正窝在许平安怀里喝水呢，经过上次许平安救他于危难的事，他对许平安的态度更加亲近，现在许平安已经是全家他第三喜欢的人了。
    上次被野猪给吓住了，但好在他人小胆子却大，只哭闹了一番就被一碗蛋羹哄好了，半夜都没有惊醒。
    另一边，陈家村，现向前生产队。
    陈家的人都愁眉苦脸的聚在堂屋，虽然是刚下工应当吃饭的时间，但他们生产队早已经改为一天两顿，中午是不吃的，晚上那顿也只是一些野菜草根加水烧的汤。
    他们生产队对去年就报高了产量，今年又发射了粮食卫星，下一季的地瓜还没有收上来，早已经没什么可吃的了。
    当时搜粮队来搜查没交齐的公粮，他们家可谓损失惨重，上次陈容容回娘家带回来的两只野鸡野兔，郑老太只舍得在麦收的时候吃了一只野鸡，其它的三只都没舍得动存着呢，结果都被收上去了。
    当时家里人还埋怨，不舍得给家里人吃，这下好了想吃都吃不上了。
    他们队唯一的好处就是因为是先进生产队，发射了粮食卫星，离县里距离又近，所以在没有下雨的情况下申请到了水库的水。
    水浇的多也许地瓜收成会比其他地方好一点，然而他们未必能等到秋天了。陈老头已经饿的站不起来，现在还躺在床上。
    他是最先倒下的，他和队里的其他老人一样都是一点都舍不得吃，把什么都留给孩子，自己却最先饿倒了。郑老太也吃的极少，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以往吃的就不多的缘故，居然还能好好的。
    堂屋里陈家二儿媳在哭着求郑老太，大儿媳也面露埋怨，家里已经很久吃不上饭了，孩子都饿得头大身子小站也站不稳，她们都想去陈容容家借点粮食。
    当然，现在是吃大锅饭，有粮食的可能性很小，但他家不是会打猎嘛，家里肯定有存款有存粮，说不定肉也有不少，这种时候只有这样的实在亲戚能借到粮食了。
    郑老太嘴紧得很除了老头子没跟别人说是如意打的，其他人也只以为那些野物都是许强从山上弄的，毕竟他爹是打猎的好手，他能打到也不稀奇。
    郑老太知道两个儿媳的意思，就是连几个儿子也未必没有这个想法，可她觉得现在谁家不困难呢，哪里都没有粮食，容容家又好到哪里去呢。即使他们家会打猎，也找不到那么多猎物能给她打，想来日子也不会好到哪去。
    陈容容是她生了三个儿子之后生的女儿，结婚前在家一直被家里人娇宠的。郑老太并不想她为了娘家让婆家为难，再说了，他们这不是吃一顿两顿的事，要接济肯定得不少粮食，哪里忍心让她为难。
    可是老伴都已经饿得下不了床了，几个孙子也瘦瘦小小，胃里没食站都站不稳。本来还在犹豫中，最后三儿子说的话打动了她。
    “妈，容容家住在山底下，咱们不去麻烦他们家，能在山上寻摸些吃的也好。”
    陈家村离县城一个多小时，离山也远的很，属于前后捞不着的地方，寻摸吃的也很难。
    老三这句话打动了郑老太，她想着就算不要闺女家什么吃的也能去山上找，哪怕是树叶草根也比自家这边多也能填饱肚子。
    这么想着郑老太就答应了，只是她只带三儿子去，其他人都不许跟去。两个儿媳脸上有点不情愿，别的不说跟过去说不定能吃两顿实在饭呢，只是郑老太根本不理她们。
    她带着儿子去已经是难为闺女了，不可能再让两个不老实的儿媳妇跟着过去。
    一旦做了决定，马上就要出发，现在正是农闲时期，本来农闲的时候也应该拔拔草，锄地之类的不少的活，但是现在没有水连野草长得都少或者草都被拔了吃了。
    现在大家都喜欢躺在家里，少动弹饿的慢就算是节省粮食了。
    第23章
    因为许久没吃饱, 郑老太和她三儿子陈喜亮走得很慢，时不时的还坐在路边歇一歇，到许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这个时候许家人还没睡下, 听到敲门声, 许强出来开门。
    “妈, 喜亮, 你们怎么来了, 快进来快进来。”许强看到人有些惊诧，赶紧把人招呼进来，边走还边喊：“容容, 妈和喜亮来了。”
    “强子”
    “姐夫”
    郑老太和陈喜亮跟着进门，陈容容已经穿上鞋出来了, 许奶奶和如意他们也出来看看。
    “亲家，这么晚的打扰你们了。”郑老太看到许奶奶说。
    “不打扰，不打扰，快进来坐。”许奶奶招呼, 陈家不是用女儿换彩礼的人家, 许奶奶也不是磋磨儿媳妇，觊觎儿媳妇嫁妆的人, 两家虽然离得有点远, 但关系还不错。
    人都进了屋, 许奶奶赶忙把油灯点上，刚才没有光没看到，陈容容在灯点亮后才看清楚自己亲妈的样子。
    上次见面的时候, 郑老太虽然瘦但还是很有精气神的一个老太太，这次看起来完全就是干瘦干瘦的，短短几个月好像苍老了好多岁。一旁的陈喜亮也没有了十几岁小伙子的精气神。
    陈容容的心一下子提起来，担心的问：“妈，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你们怎么这么晚过来，是不是爸他怎么了？”
    郑老太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陈老头已经躺在床上站不起来的事，她觉得这次可以从山上带点吃的回去，老头子吃了就好了，没必要这时候说出来搞的好像是要通过老头子病了这件事来博同情要粮食似的。
    “你爸没事，你别着急。”郑老□□慰闺女。
    许平安端过来两碗水，放在郑老太桌上。郑老太忙说：“好孩子，好孩子，这是平安吧，真是个乖孩子。”
    说完端过碗“咕嘟咕嘟”把一碗水都喝下去了，这一下午又累又渴又饿，现在猛然坐下，郑老太脑子都有些晕呼了，但还是强忍着打起精神。
    “妈，你们晚上还没吃饭吧？”陈容容问道，这个答案谁都知道，到许家要几个小时呢，肯定没吃晚饭。
    陈容容一边问一边朝许奶奶看去，许奶奶知道她的意思，便说：“肯定没吃呢，容容，去烧两个地瓜去，家里没啥好的，只能吃地瓜了，亲家别嫌弃。”
    许奶奶这么说当然是客气话，这年头吃的不都是地瓜，陈家现在连地瓜都吃不上呢。虽说家里有粮食的事要瞒着外人，但陈容容是知道家里情况的，家里存着这么多粮食却不给她大老远过来的亲妈吃一顿，那太伤人了。
    陈容容知道婆婆的为人，知道她说的不是客气话，便要去灶房煮地瓜。郑老太拉住陈容容的手不让去，嘴里说着：“不用，不用，路上吃过了，不用麻烦了。”
    郑老太是真的这么想的，现在粮食多金贵，熬一晚上就过去了，睡着了就不饿了，不用多吃这一顿。
    “这有什么麻烦的，吃过了这么久也饿了，容容，去烧去，多拿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