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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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里人有些哗然。自从李向阳拿铁丝拴牛一样拉着他父亲耕田,村里人都有些怕他,能不与他家人纠缠就不与他家人纠缠。
    等他去了公社的宣传队,经常带着人开公审大会斗坏分子,更让人避之不及。李卫军也因此是村里的小霸王,没想到今天竟然会被樊香几句话说得道歉,还是胡兰花逼着他的。
    这樊香,现在怎么这么厉害啦。
    回到家后。樊香检查了程爱红一番后放下了心,定定神这才道:“爱红,你知道错在什么地方了吗?”
    程爱红眼里的光黯淡了下,用手揪着衣角,半天才说:“我不应该去追李卫军,和他打。”
    看到她这样,樊香心里有些不舍,可还是硬了硬心肠说:“你是不该去追李卫军。”
    听了这话,程爱红的眼睛一下变红了,她头垂得更低,用力咬住了嘴唇,又恢复成了第一天樊香见到她时不说话任凭处置的样子。好在樊香去揉她脑袋时她没像第一天那样躲避。
    樊香不由柔声道:“李卫军大你好几岁,如果不是开始他想逗弄你,你估计也很难抓得住他。帽子被抢我们可以回头去找他要,可你不能和他撕打,他是男孩子,力气比你大,真打起来你不是很吃亏嘛。小孩子不知道轻重,万一他磕着碰着你了,我们该多心疼。”
    “你妈说得对,像弟弟那样跑回来叫人就很好!”程伯绍也附和道,“领袖不是教导过我们嘛,敌进我退,要灵活掌握。”
    程爱红仰起了脸,有些迟疑地问:“爸,妈,你们不怪我没照顾好弟弟!不怪我被人抢走了东西吗?”
    “你还是小孩呢,能顾着自己不受伤就不错了。”樊香压低了声音,“什么东西也没你们重要。遇到事情,妈妈想着你们能先保护自己。记住,首先要保证你们的安全。如果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不要硬来。”
    程爱红扬起头,小脸带着兴奋的红晕,作保证道:“嗯,我记得了。”程爱华也点点头。
    “那从这件事上,你们说说有什么想法?说得好了晚上还吃鸡肉。”孩子总会慢慢长大,得让他们学会独立思考。
    程爱军听到吃鸡口水都流下来了,把手指头当鸡腿咬在嘴里很积极地发言,“妈妈很厉害!”说完还偷看樊香一眼,“现在能不能吃鸡了啊。”
    这个家伙就是个小能豆,还知道拍自己马屁,樊香憋笑,“不要吃手指头,”把他的手从嘴里抽出来,“光说巴结妈妈的话不行哦。”
    程爱华很有大姐风范,“先让爱红说吧。”
    也许是刚才没有挨批,反而还得到了爸妈的鼓励,程爱红很主动地说:“就是像妈妈说的那样,遇到事情先保护自己,自己办不到的时候要找人帮忙。”
    樊香点点头。“爱华呢?”
    “就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像《铁道游戏队》里的乡亲那样,敌人来了就跑,趁他们不注意就打,要隐蔽,反正不能吃亏。”
    樊香有些想笑,这样教下去,这几个孩子会不会让她养得腹黑啊。
    “你们都说得很好,还有一点,就是要多学习本领,遇事多想想,能活学本领。像这次,如果不是妈妈经常学习领袖思想,也不懂得怎么去保护你们。万一胡兰花坚持说李卫军有内伤,我们就麻烦了。当然,除了领袖思想,其他本事也会用得到的,都要多学习。”
    这一点,是樊香从县里回来就有的想法,现在是像铁生同学那样交白卷才光荣,可这种情况不会一直下去,早晚社会要回归正常。在孩子们正成长的时候,她可不想几个孩子也觉得不用学习本领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跳忠字舞那段,网上查来的,不知真假,大家感兴趣可以自己搜搜。不过从遇罗克之事来看,不见得不会发生这事。特殊年代,各种不可思议的事都有。因为牵涉敏感词,坏分子可以用别的词替换,大家自己想象吧。
    第15章
    “你妈说得对,我回来之前获得了燕京市劳动模范称号,主要就是因为我优化了一个设备,让煤矿在挖煤的时候效率更高。学好更多的本领,才能更好成为新一代的接班人。”
    程伯绍有些意外地看了樊香一眼,没想到她会想得这么长远,先是去县里借了书回来看,又趁机鼓励孩子要多学习。作为一个村里唯一一个大学生,他可是靠自己的学习改变了生活,自然希望孩子们也能多学习本领。
    在家里其他人一片惊叹的目光下,他又道:“做事要让自己处于有道理的一面,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像李卫军,如果不是他做了坏事去抢你们的军帽,我们也抓不住他的毛病。你们说对吗?”
    三个小孩一直点头。三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直带着敬佩的目光,让两个做父母的成就感爆棚。特别是程伯绍,他总觉得还没见孩子们几面呢,已变得这么懂事了。这都是樊香的功劳啊。
    怀着愉快的心情,一家人开始吃饭。
    有程爱军想吃的嫩香的鸡,有可口的土豆,还有香醇的玉米糁,一家人吃了一些鸡肉,余下的又被樊香挂到了横梁下的勾子上。
    人吃,猪也吃,吃饭前樊香向猪食槽里又倒了些饲料,和着原来倒进去的猪食,猪吃得很欢。
    程爱华说:“奇怪,这几天猪也不乱叫了,原来总是直哼哼,乱拱猪圈。”
    樊香暗笑,原来只哼哼是因为没吃饱,现在有吃的,它自然老实了。
    吃过饭,收拾碗筷之后,樊香把煤油灯放一边开始用缝纫机做衣服,程爱华姐妹坐另一边看书,程爱军戴着他的小军帽,挺着小胸膛站在樊香他们前面,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帽子,一付求表扬的样子。
    几人看得好笑,都装没看见,程爱军就一遍一遍地围着她们转圈。
    程爱华笑着拍拍他头,“没事玩去吧,转得我们头晕。”
    “我才不出去呢,谁再把我的帽子抢走了怎么办?”
    “除了李卫军,谁还敢抢你帽子啊!”
    程爱军急忙两只手都捂了上去,“那也不行,要是谁从我后面偷偷拿走,我不知道怎么办?”
    没想到这个小家伙想得还挺多,樊香逗他,“不出去就不出去,那你去一边玩,别挡着光,要不让姐姐给你念书听也成。”
    看这个说一句,那个说一句,没有一人说到心坎上,程爱军忍不住暴露心思,小胸膛挺,“妈,大家都说我戴着帽子特别威武,你看我像不像个解放军?”
    樊香忍笑说:“非常像。”
    程爱军这才高兴,不再围着他们转圈。
    程伯绍用扁担挑着两个铁桶去外面井里挑水,冲他伸伸手,“走,跟我一块出去吧,有爸爸看着,保证没人偷你帽子。”
    犹豫后,程爱军跟在后面去了,还高兴地挥舞了下木头手枪,“解放军去打日本鬼子啦!”
    跑一圈回来后很得意,“拴子他们可眼红我有军帽戴啦!”
    程伯绍挑了一满缸水后烧了一大锅水,调好水温后把程爱军衣服脱了扔进了盆里。
    程爱军嗷嗷直叫,“别给我洗了!太冷啦!”一边把水拍得溅了起来,程伯绍自然不听他的,按着他把身上的灰都搓了一遍,洗刷刷之后擦干把他放到了被窝里。
    这边,樊香也让两姐妹去睡了,天黑点着煤油灯看东西对眼睛也不好。程伯绍估计就是原来不注意,现在近视,她可不想将来几个小的也这样。
    樊香已做好了衣服,把程爱军的棉服也拿出来拆了之后用开水烫了,又放了一些66粉,水面上很快浮上了一层芝麻似的黑点,全是虱子的尸体。
    樊香看得有些心里发麻,总觉得身上也是痒痒的。原来看书说古代一个名人王猛扪虱有种名士风流的感觉,其实真正到自己身上,完全不是那回事。
    这时候,还有人说那些资产阶级少爷小姐们有小资思想,视虱子为洪水猛兽,这是无视贫苦人民的生活,应该抵制。可很少人听他们的。樊香自然也不信这个邪,不能让自己生活更舒服,这样的奋斗还有什么意义?
    发现程爱军衣服上有虱子后,她检查了程爱华与程爱华,不出意料,两人衣服里和头发里都有。程爱红头上都有些挠破皮,幸好现在天还冷,没有感染。
    樊香从县城买完东西回来后,已把两人的头发剪成了齐耳短发,还用了药和着肥皂洗了头发给两人治虱子。新衣服还没做出来,原来只能趁着睡觉前把衣服上的虱子逮了一遍,可不换衣服不洗澡就难以根除。
    “孩子可真可怜,没有衣服替换,冬天又冷,长时间不洗澡,衣缝里到处都是虱子和虮子,爱军身上因为痒都抓得一道一道的。”
    “正好林嫂子给了布票,去城里再扯些布我给孩子们做件里面穿的衣服。这样一不用来回拆棉袄了,二不易生虱子。你说我们要不要和程青山说说,先欠着队里的钱。”一个大学生毕业的工人,怎么工资也得有一个月好几十,樊香试探地问。
    “那倒不用了,我这回回来拿了一些钱,小绍也给了我二十元,足够还队里的钱了。 ”程伯绍有些惭愧地说,“我没想到家里穷成这样,我也没想到爸妈……樊香,辛苦你了。”
    原来程伯绍只是过年才回来一次,短短几天拜访亲朋好友一圈,基本也就该走了。原主供着他还来不及,哪会把这些事告诉他,估计他一直以为家里一切和睦。
    程伯绍有一种封建社会长子才有的责任感,觉得他是长子,应该把这个大家庭撑起来,原来单位发了一个棉袄,他自己都不舍得穿,拿回来给了程小绍。
    能让他话说到这里已不容易,樊香笑笑说:“一家人,说什么辛苦不辛苦,我们一同努力,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她身子向前弯着,延伸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程伯绍觉得一股热气升腾上来,他说:“哎,晚上你也不要忙了,灯光太暗,累眼睛。”
    “行,那我们去把欠队里的钱还了吧。”
    “也不差这两天,我们现在还是去休息吧。”看看旁边无人,他把樊香拥在怀里,声音带点嘶哑地说,“我想你了。”
    樊香一僵,慢慢又软下了身子。
    前世死去前,她所在的基地已紧张了好一段时间,烽火连天,谁也没有寻欢作乐的心思。
    程伯绍有些微粗的气息打在她耳后,她也有些想了。何况身后这人,又是难得一见的美色。
    她挣开他的怀抱,“我要去洗下。”
    “我来帮你。”程伯绍献殷勤。
    比起负距离的交流,樊香觉得让对方给洗澡更显亲密,两人关系还没到那种程度,哪会让他给她洗,她快速用盆擦了擦,又洗了脚,刷过了牙,才让程伯绍也过去擦擦。
    回去的时候程爱军已睡着了。平时都是樊香搂着他睡的,今天自然不能这样。
    把被子给程爱军掖好,两个大人睡在了床的另一头。怕惊动孩子,两人都没出声,只在黑暗里行动。
    突然,程爱军笑出了声,樊香心猛跳了下,拧了程伯绍一把,折过身看时发现程爱军眼睛正闭着,嘴还咂巴了下,嘟囔道:“真香!”
    这孩子,估计梦中吃了好吃的。
    樊香心这才放下来,没醒就好。
    程伯绍拉过樊香,在她耳边低低地道:“真香!”一词两意,让樊香的脸也有些热。
    同时,程青山两口子躺在床上正聊天,李红道:“你去公社开会不知道,今天我听人说啊,程爱红和李卫军打架了。”
    “程爱红胆子小得很,平常说话都是低着头,不仔细听都听不见她说的啥,是不是李卫军欺负她了?”程青山嗤了一声,“跟他爹差不多,都是惹是生非的货!”
    听到程青山这明晃晃地偏袒,鬼使神差李红说:“程爱红厉害着呢,她还把李卫军的牙都磕掉了一颗呢。”
    “咦,还有这回事?”
    “可不是嘛。”听得程青山吃惊,李红把事情一五一十讲了。
    “这讹人都要讹到自己村里人身上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回头我得去找李向阳说道说道,让他管管他家老婆,我们大队可不兴这一套。”
    “樊香也厉害,吓得胡兰花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呢。”李红把头搁在程青山胸膛上,轻笑道:“程伯绍也回来了,他还没说什么呢,怎么轮到你去说话?”
    “伯绍回来了,明天找他聚聚,看燕京里有没有新动向。”程青山拍拍李红,“正好明天公社里洪秘书要过来找樊香,还有一堆的事。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清水了,绝对没有问题的吧。
    早上起来一看多了评论,没想到却是说我文案和别人像的,有些小心塞。
    不知道大家喜欢日常更多些还是那个时期的特殊事更多些。
    第16章
    这注定是一个忙碌的夜。
    晚上李向阳回去时老婆孩子都向他告状。
    李卫军掉牙说话漏风,“趴(爸)趴(爸)。”李向阳费力才听清儿子说今天程爱红磕掉了他一颗牙,可他妈妈还打他。
    李向阳冷冷扫了胡兰花一眼,胡兰花本来就怕他,看他神情更是腿一软,战战兢兢把事情讲了,“我这不是怕樊香扯着卫军不放嘛。”
    “你怎么这么笨呢,?要帽子非得去硬抢,不会等别人不知道的时候偷偷拿走?人不知鬼不觉不就是你的了。要不抢了就走,哪还会被程爱红那个小女娃扑到,真丢我的人!去睡吧!”
    打发走了儿子,他露出一个冷笑,“这个樊香,真是没一天消停的,找到她问题看我怎么收拾她?你天天和她在村子里,也没发现她不妥的言论或行为?”
    胡兰花头低了下来,摆出一个恭顺的样子,“她胆子小得跟针尖似的,现在大家都不早请示晚汇报了,就她还一直坚持,干活比有的男壮劳力还干得多,所以前几天才晕倒在学大寨现场,平时也是小心翼翼,真不好找她的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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