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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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阑夕抽出她手中的巾帕,亲自给她擦拭,轻柔而仔细:“像个小花猫一样,倒是比元宝可爱。”
    此刻的楚言委屈的像个小孩子,任由他摆布,待到嘴唇时,他的手明显的顿住。
    楚言的红眼眶里还有水光,她觉得很难堪又很委屈,忽然脸上一点凉意,抬头望天,细小的雪花无声无息的从空中飘落。
    宫阑夕看着她,难受愤怒遮藏眼底,沿着她的唇线擦净晕开的部分,一点一点重新勾勒出唇形,然后道:“好了,可别再哭了,不然就只能用我的袖子给你擦了。”
    楚言泪眼朦胧的点头,看着雪花落在他的发上、肩上,他什么都不问也不说,让她既温暖又愧疚。
    “回屋吧!外面太冷。”宫阑夕很想陪着她,但也许,她更想一个人独处。
    果然,楚言声音沙哑道:“我想回家。”
    “好。”他一口应道。
    虽然楚言的面妆已经整洁,但今天她太过瞩目,口脂颜色变浅一定会惹人生疑,为了避免更多人看到,宫阑夕拿了自己的斗篷给她披上。
    一路快步的往九子宅门口走,路上碰到了吴王,楚言扭过头不说话,只让宫阑夕应付。
    吴王一眼就看出来今上午楚言来时披的斗篷不是这个,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他的嘴角勾起,今天鄂王举办的宴席他识趣没有参加,却见到了盛装的楚言,知她美,但头一次有惊鸿之感,深深的记在了脑子里,所以敏锐的发现,楚言的唇妆变了,没有之前的红艳欲滴,唇线也不是很整齐,难道……
    他眼神暧昧,楚言就是楚言,还没订婚呢,就这么大胆热情。
    “五弟在看什么呢?”身后有人问。
    吴王回头看到是魏王妃来了,他别有深意的盯着她笑道:“还能看谁?四嫂会不知?”
    魏王妃微扬眉,瞥了眼楚言走的方向,似笑非笑:“五弟心思,我怎会知?只是你那么多的姬妾,怎地?又腻了?”
    吴王不以为然,在她身上巡视一圈道:“那些都是庸脂俗粉,哪像四嫂,绰约多姿,如远山芙蓉,令人心生向往。”
    魏王妃瞪他一眼,暗含嗔怪,转身走了。
    吴王笑了笑,进入了自己的宅子里。
    **
    春来和夏来疑惑的看着和宫阑夕一同出来的楚言,宫阑夕道:“劳烦两位先送郡主回去。”
    春来往后面看了一眼,迟疑道:“韩大郎和韩小娘子呢?”青婷青柠也不在。
    宫阑夕道:“待会儿我与他们一道回去。”
    春来瞟了眼楚言,直觉有什么不对劲,没敢再多问,去驾了马车过来。
    “回去好好休息,别多想。”宫阑夕轻声道。
    楚言默默点头,上了车靠在车板上闭目休息,脑子里一片空白。
    回到府里,她径直往沁雪院走去,刚进门就道:“白露,给我打盆热水,把珍珠玉花膏拿来,我要洁面。”
    “哦。”白露赶紧让人去打水,疑惑怎么只有郡主回来了。
    楚言足足洗了五遍脸,嘴唇都擦肿了才停止,但总觉得还有不适感,让她厌恶。
    前世她与赵怀瑾确实没有和离,因为赵怀瑾不同意,她只能先搬出府去了上清宫居住,请灵虚道长去跟赵家谈,只是还没有等到那一纸和离书,她就被人杀死。
    没想到,赵怀瑾居然也如她一样重生了,他的种种不对劲,他对宫阑夕莫名的敌意,对韩婉宜的上心,终于解开了。
    第65章
    看来赵怀瑾早已经猜到她也重生了, 所以说话总是一知半解,想说明白却又不敢。
    前世他们过成那个样子,赵怀瑾好意思向她求婚?楚言感到可笑, 她揉揉额头, 让自己不再想与他的情感纠葛,她该想的是阿婉的事情, 以及前世她被杀死的原因。
    赵怀瑾一定知道, 以前不肯说, 可能顾及她重生的事情, 现在一切挑明, 他应该可以说了,但要怎么问?自己去问,还是让阿翁问?
    经此一事,她不想再看见赵怀瑾,但告诉阿翁赵怀瑾重生的事,妥不妥?
    雪花不算大,但很密集,没多久就在房屋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还在鄂王府的人都准备回家, 但一直没看见楚言。
    襄城左右看了一圈, 也没见孙结香, 正要出去找,就见她神色匆忙的走了进来。
    “怎么了?这么急?”襄城问。
    “嗯……”孙结香目光游移一瞬,道:“下雪了, 我便去外面看雪,结果太冷,就赶紧回来了。”
    襄城也没多疑,只让她收拾一下,然后去大厅。
    厅里也不见楚言,韩婉宜问:“阿姊呢?”
    众人齐齐的看向宫阑夕,宫阑夕淡淡笑道:“元宝着了凉,郡主便带着它先回国公府了,我见你们都在休息,所以没有及时告知,见谅。”
    大家一看,果然也不见元宝了,但是这么大方的承认两人私下见了面,所有人都笑而不语。
    阮珍皱了下眉,怎么感觉怪怪的。
    鄂王带着酸意说:“没想到下了雪,本来我还准备了晚宴,大家一起玩的尽兴呢!”
    “那就改日到木兰小筑再聚。”江王道。
    大家纷纷同意,木兰小筑不止有木兰,还有几株红梅,下雪的时候漂亮的很。
    往外走时,阮珩路过宫阑夕,朝他投去暧昧的一眼,正想笑话他两句,宫阑夕转头看向他,眼神冷锐犀利,比屋外的雪还要寒上几分。
    阮珩愣住,心里蓦地一凉,等回神,宫阑夕已经走了,他莫名其妙,怎么回事?
    还没细想,又见赵怀瑾不知从哪处出来,神色有些不对,失魂落魄的,他惊疑:“怎么了?”
    赵怀瑾没有回答,失魂的往前走着。
    阮珩走到他跟前,仔细盯着他瞧,看到他的唇色有些不同,作为久经风月场的人,阮珩瞬间就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联想到楚言的退席,宫阑夕冰刃一样的目光,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压低声音道:“你疯了,赵二!”
    赵怀瑾置若罔闻。
    阮珩气急败坏的,先前赵怀瑾让他拖住宫阑夕一会儿,说是有话要跟楚言说明白,他才拉住宫阑夕扯了一会儿,谁知会发生这种事情,宫阑夕只是瞪了他一眼,就是揍他一拳,他也认了!
    “赵二,你怎能如此糊涂?”他忍不住说,“你可有考虑过茜茜?”
    赵怀瑾终于有了反应,哑声道:“你说得对,我确实太自私。”
    阮珩微愣,道:“赵二,早该放手了,若知你今天要做什么,我绝不会帮你。”
    赵怀瑾惨笑出声,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失控,忽而长呼出一口气,看着细细密密的雪花,心里无限悲凉。
    “陪我喝一杯吧!”他说。
    阮珩怔愕半响,叹气,没想到他也有借酒消愁的一天。
    到九子宅门口,宫阑夕看到他们在一块,面色不变,握着缰绳的手悄无声息的收紧,当下只对众人微微颔首,率先离开。
    阮珩尴尬愧疚,知他隐忍不发皆为楚言,总不能当场和赵怀瑾打一架,闹得人尽皆知,届时楚言今日的提前离席,一定会被人不断猜测,名声不保。
    孙结香看着赵怀瑾黯然失色的模样,升起一抹嫉妒,之前她听见赵怀瑾让阮珩缠住宫阑夕,便悄悄跟了去,正见到赵怀瑾强吻楚言的样子,惊得呆在原地,他一派正经的人,居然敢做这种事,真是想不到。
    夜晚降临,雪还在下着,宫阑夕很想让元宝去瞧瞧楚言,让她别乱想,别因此觉得他会生她的气,但路上已经积雪,猫又怕冷,他实在不好让元宝出去,坊门已经关闭,他也出去不了。
    楚言躺在床上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碰到宫阑夕的羞愤,他那么平静,可越是平静越让她心里不好受,却又难以启齿,她索性穿了衣起床,让青柠拿了斗篷过来。
    “郡主要出去?外面下着雪呢!”青柠劝道。
    “没事,我出去走走,很快回来,”楚言看着地上被灯笼照的隐约可见的一层洁白,又说,“你们不用跟着。”
    “啊?”青柠愣住,“夜里这么黑,婢子要给您打灯啊!”
    “我自己来,你们不用担心。”楚言从白露手里拿过灯笼,出了门。
    青柠和白露只得停下,今日郡主提前回来就一直怪怪的,洗了很多遍脸不说,还把自己关在屋里,晚饭也用的闷闷不乐。
    鹿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楚言漫无目的走着,府里的宿卫见她这么晚还不休息,纷纷疑惑,有人去禀告了定国公,定国公听到后想了一会儿,让他们别打扰楚言,保证她的安全就行。
    细雪无声,灯笼只能照亮半丈远,楚言现在是哪里有路走哪里,提着灯笼的手早已经冰凉,不知走了多久,才发现竟然走到了水潭这里,她往前走去,灯光照亮处有一个人影。
    她停下,灯笼朝前举了举,前面的人似乎转过来看她,干哑僵硬的声音道:“阿楚?”
    “二叔?”楚言讶异。
    “嗯。”
    走近看清他后,楚言愣住,他的身上落了一层雪,看样子像是在这里站了许久了。
    她迟疑道:“这么晚了,二叔怎么在这里?”
    “我睡不着。”他说完这句,便没了下文。
    水潭被灯笼照亮,水里的锦鲤休闲的游着,似乎不知外面有多冷。
    楚言从袖中找出巾帕递给他,道:“二叔再这么下去明日会着凉的。”
    楚焕看向伸过来的手,嘴角一丝极淡的笑,却更显悲恸:“多谢阿楚。”
    他站的时间太久,动作略微僵硬,手指更是难以蜷合,来回缓慢的收合了几次,才恢复知觉,拍去身上的雪,但头发上的雪已经结成了白冰,不易拂落。
    想起他白日里匆匆去了仁和坊,回来却是这幅模样,难道是那位楚六娘发生了什么?按礼,楚焕成了阿翁的儿子,那边的楚家应该会改善对楚六娘的态度才是。
    “六姊死了。”他忽然说,声音平静,或许说是掩饰的很平静。
    楚言震住,下意识的不信,因为就在几日前,他还在给楚六娘找合适的门户,当时她还笑他这么操心,怎么突然就死了?
    “昨天他们去寺里上香,马忽然受惊,带着车一并摔下了山崖,六姊正好在车里。”
    仁和坊那边并没有立即通知他,昨天傍晚找到时,楚六娘已经死了,摔的血肉模糊,楚家人不敢告诉他,直到今日楚六娘的婢女才悄悄通知了他。
    因为是庶女,楚家连白布都没挂上,葬礼更是不必举办,楚焕知道,依他父亲的薄情,若不是今日他成了定国公之子,楚六娘的尸首他们都不会找回来。
    楚焕笑容惨然,以前楚家小娘子们去寺庙,从来都不带着他们这些庶子庶女,这次为了讨好他,所以才带上了六姊,也就这一次,居然——
    楚言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道:“二叔节哀。”
    楚焕缓缓摇首,他听到消息时悲恸愤怒,但已经过了最难过最不能接受的时候,站在这里是因为心里憋得难受,又无处宣泄。
    在仁和坊楚家时,六姊是唯一关心他的人,在十岁之前他们在家里可有可无,年龄大了,因为六姊貌美,父亲觉得可以嫁给高官富商为妻或为妾,才让人教她读书识字。
    生活改善了一些,六姊就时常帮他,从为数不多的月钱里拿出一半给他,所以,他一直都希望六姊能找一门好婚事,但终因是庶女且生母早逝没人说得上话,好好地两次机会都被家中其他娘子所抢,而他一朝踏上龙门时,首先要做的就是给六姊找夫婿,甚至连定国公都帮他找了一个好门户,却最终成了空。
    水里的倒影模糊不清,游动的锦鲤在昏黄的光下有些虚幻,楚焕看到楚言的身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道:“回去吧!雪好像变大了。”
    楚言点头,转身欲走,楚焕又说:“我来提灯笼吧!”
    “嗯?”楚言愣住。
    楚焕已经从她手中拿过了灯笼,道:“先送你回沁雪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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