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幻境破故思离

    清风字字句句缓缓言说，声音不疾不徐、含笑玉立：“对我而言，宗门所有人都比不上书儿，但书儿不同……她在宗门有师尊、同门，而我只是其中之一。我百般阻拦却拦不住她，只得见到她重新回去，就算是如此险境，她离去之时，仍旧笑着知会我，好生修炼，日后才能救她！”
    说道这儿之时，他眼中戾气一闪，声音蓦然低沉了下去：“可想要救人何其困难，我为了速成转修邪道，各种手段一一使尽，这才踏入元婴期，可待我，满心喜悦返回寻找之时，她却早已经在数十年前就不堪折磨去世。”
    华幽诧异抬头，便听得清风继续说道：“我将那宗派上上下下杀了个干净，可却再也没有书儿的痕迹。我怎么可能甘心！逆天而行、用尽数万凡人精血，方才逆天窥探了一丝转世之机。又花了百年找到她踪迹，将她带在身边、小心保护，可到头来……她却仍旧离开了我。”
    说到这儿清风抬眼看向华幽，叹了口气眼中复杂浓郁之色叹息而落，缓声悠悠道：“我心魔早已生出，对书儿除了那份求而不得、得而不放，更多的却是私意的禁锢，我找到她后，不知用了多少法子想要助她恢复前世记忆，但……何其渺渺，书儿满心以为我将她当做替身，而就连我也不知到底爱的是当年的她、还是如今的她。心魔日益啃食灵智，到了后来我已然是不分理智的怨恨书儿突然离去，直到数十年前……”
    说道这儿他摇头叹息、淡淡说道：“直到数十年前，那几只臭虫弑主，撕裂秘境之时，竟是在外境找到了书儿的一丝气息，而她却早已去世百年。”
    华幽面上复杂之意浓浓，眼中的错愕与惊讶皆是化作一声轻叹，眼前的这个男人只觉得可悲至极。
    为了一个女人转修邪魔外道，而一切成功之时那女子已经去世。好不容易找到转世，那女子却又因替身之事离开，心魔压迫清风失去理智，根本不知他原本以为离开的书儿就在外境等他，而后久等不到、死在了外境之中。
    虽觉可悲，华幽却对这种所谓的爱情颇有些不屑一顾。
    若是她遇到这种事，铁定不会这般决断，乃至于将自己永生永世困在心魔之中。清风能百余年踏入元婴期，可见其资质，若是不被耽搁，恐怕如今修为已然高深。华幽想，经历过胥复景的教训，她恐怕如何做不到这般决绝又孤注一掷的爱一个人。对她而言，比起所谓的爱情，这世上还有许多事值得她付出。
    寞洵出现的时间太过凑巧，乃至于不知何时，便已然心生情意，但若是让她抛弃修炼、抛弃一切只爱着这人，却是天方夜谭。
    这般想着，她抬眼看了看上方的寞洵。身姿闲适舒然的男子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般，朝她颔首含笑。华幽想，他们二人或许差不多，做不到孤注一掷、世上只有对方，但却可以做一对相互依偎的神仙眷侣。
    若寞洵出事，她会为他报仇，却不会去寻找那转世，将再也不相干的两人硬生生套牢，毕竟没了记忆，当年那个人还会是他吗？
    情薄也好、理智也罢，一个人若是只为了爱情而活，那这一生也太过悲哀。
    “说完了？”上空沉默已久的琼凌圣女突然开口，眼中深然一顿，像是在思考什么一般。
    清风并未理会她，直直看向华幽，笑着问道：“你如何看这个故事？”
    其实不用言语，华幽眼中复杂的叹息已然说明，顿了顿口中咀嚼出两个字：“可笑！”
    “可笑？”男子喃喃自语，突然却却是哈哈放声大笑：“是啊，何曾可笑、何其可笑，伤人又伤己……哈哈哈，我活了这么多年竟是一直被这可笑之事所困，活得竟是如此可笑。”他说话之时，周身气势霎时间厉然煞气，眼中的混沌温和渐渐被冷厉覆盖，长发无风四散，周身杀气瞬间冲天而起。
    突然间他笑声戛然而止，手中青竹蓦然一挥，沉重厉然的看向三人，眼中不屑与张狂道：“想杀我，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一片破空青光便汹骇四散劈开，高空中寞洵三人各施手段压制而去，寂然的黑色空间之中，竟是突然炸开一片五颜六色的诡异光华，仿佛被银河璀璨渲染的宇宙，满目间璀璨得夺目。
    四位高阶修士的生死大战波及何其辽阔，华幽急急闪避百丈之外，却仍旧被战场中的威压所掣肘，突然恢复的灵力让她将身前布上了道道冰罩，手中一道防御灵符蓦然激发将她身周完全笼罩，前方的大战堪称她修炼以来最为辽阔磅礴的战斗，看得她紧迫又血液沸腾。
    “轰！”一道紫色雷霆骤然从中心四散，眨眼间便波及整片黑暗，却在这时高空中一片金光蓦然洒下，一只佛文缭绕的金钵眨眼间便在空中化作十数丈大小，滴溜溜扣下一片金光朦胧，间所有攻击皆是困在其中。寞洵紧随其后，指尖五道白色光柱轰鸣而落，将整个黑暗彻底照亮。一道娇喝声骤然在空中响起，琼凌圣女背后数十粗细突然化作凌厉剑柄，密密麻麻冲天而下朝着清风袭然而去。
    却在这紧迫之间，被围困中央的清风突然洒然一笑，笑声朗朗透彻，双手蓦然摊开，所有攻击像是被停顿一般，四面八方袭击而至的光柱与利剑皆是毫无阻碍的刺破他的肌肤、血液瞬间喷薄而出……而战场中央，传来的仍旧是他的笑声！
    华幽愕然睁眼，几乎不敢相信清风竟是会一心赴死，她还开不及细看，突然间整个黑色空间眨眼间便支离破碎，所有一切皆是消散得一干二净，而她像是踩在棉花上，虚虚实实翻搅不堪，周围一片繁花搅乱、挤压得她不堪其扰，突然间眼前刺目光华蓦然一闪，她警惕的睁开眼，却见得自己竟是重新站在那口蓝井之前，在她身旁是早已没了气息的清风。
    这个疯癫却又可悲的男人此时含笑倒在地上，再无一丝生机，华幽沉默半响，催使灵力将他就地掩埋。转身正待寻找其他人之时，突然间蓝井中蓦然遁出一道黑白流光，方一出现便迫不及待朝着远处离去。
    “人面蛛？”华幽眼中杀机瞬间闪现，身形一转咻然便急急就追了上去。
    突然间，整个密地天摇地动、仿佛被撕碎的散成一片，所有景色翻搅糅杂，化作碎片纷繁消散在空中，呼啸的厉风蓦然从四面八方席卷而至，如同被利刃削过。四面八方原本天朗气清，突然间一段黑夜、一片惨白断断续续犹如幕布般笼罩在空中。
    人面蛛身形急速闪避在空中，头也不回的朝着远处破空而走。见得华幽紧随其后，它眼中怒色闪现，单手蓦然在额头狠狠一拍，一股黑白交杂的诡笑人面蓦然从额头泄出，五指飞快将人面一把拍碎，化作无数星星点点揉纳入体内，下一刻周身一片黑白流光瞬间暴涨，原本晦涩些许的苍白脸颊瞬间变得红润，手中几道法决急急打出，一片黑白流光包裹下，速度飞快提升，眨眼间就仿佛要消失在秘境尽头。却在此时，前方突然出现一个缓缓扩大的出口，刺目的太阳光与灵气蓦然倾泻而出，人面蛛深深一嗅，眼中顿时露出狂喜之色，速度再次加快、咻然破空中头也不回的扎了进去。
    身旁撕裂空气的厉风紧随而后，华幽身形紧随其后钻入出口之中，消失不见。
    山脉延绵的森山老林，两道身形一前一后从空中跌落而出，而后你追我赶急急破空而走……
    “噗嗤！”高空中一片人面光幕蓦然被人刺破，扭曲的光幕瞬间化作星星点点消失在整个天际。没了遮挡的人面蛛气急败坏的看着追赶而上的华幽，脸色阴沉咬牙切齿，怒声不已：“本座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如此苦苦相逼！”
    “苦苦相逼？”天空中震天印冰光猎猎，华幽虚虚踩在空中、面带嘲讽之色，闻言竟是十分好笑的看着人面蛛：“无冤无仇？”在人面蛛难看的脸色中，华幽微然顿了下颌、讽刺的冷哼：“我们的仇怨可大得很，”
    人面蛛脸色顿时变幻莫测，却如何也想不起它何时惹了这么个煞星，眉间紧皱它看向那双清冷嘲讽的杏眼，电光火石、一道刺目光华骤然划破黑暗，它瞪大眼不敢置信道：“是你！”话音落下，脸上顿时闪过警惕与闪烁。
    华幽负手而立，见得它如此模样，只觉得当年被这妖兽逼迫的郁结缓缓消散，心中却是杀意不减。当年若非是她好运将那禁制阴差阳错压制，否则如今可还不知什么情况。想到那场无妄之灾，她面上讥讽的笑意越来越淡，眼中杀机寸寸浮现，眯了眯眼冷声道：“可不就是我。”
    人面蛛脸色蓦然阴沉，几番闪烁不定咬牙大喝：“既然我二人有仇，那定然是不能好好言罢，索性一举了结！”话音间，它玉臂蓦然成爪而起，五条雪白蛛丝从它指尖噗嗤泻出，织成一片毒光闪闪的大网，须臾间就朝着她笼罩而来。
    与此同时人面蛛身形蓦然在空中一跃而起，口中喷吐的绿色光柱轰然将整片空间灼烧腐蚀，气势雄浑庞大越过半空骤然滚滚而至。
    华幽单手一招，天弥剑须臾间虎啸清鸣声响彻天际，眨眼间便化作十数丈的巨剑，随着冰光猎猎，突然在空中狠狠斩下，只听得噗嗤一声，天空中蛛网瞬间从中斩破。与此同时震天印通体冰光大作、骤然迎击而上，一片冰色光幕骤然将光柱砰然拦截。
    华幽眯了眯眼，却在这时耳际处一片毛骨悚然的危险蓦然随之而至，她脸色突然一变，眨眼间就化作冰光消失殆尽，出现在远处之地。却见得她之前站立身后之处，竟是诡异的出现一片诡笑的狰狞人面，和人面蛛背上那人面竟是一模一样。此时口中突然大张，发出咔嚓作响的诡异笑声，须臾就朝着华幽飞扑而至。
    突然间一道破空声突然远走，人面蛛竟是趁着这鬼面将她拖拽，催使着遁光便急速远走。华幽脸色黑沉而下，五道冰光朝着半空中天弥剑须臾打去，白虎虚影便蓦然从剑柄之上闪现而出，盎然咆哮间，一片冰蓝剑光从天际划下，噗嗤一声狠狠斩在人面之上，眨眼间便鬼鸣尖利大叫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华幽偏头看向那急速远走的遁光，唇边冷笑连连，脚下重重一踩，眨眼间便消失在天际之上。
    人面蛛急急踩着遁光朝着远处逃走，下方山川河流山脉树海不断倒走，噗噗的破空声猎猎而过。待得远离数十里远，她急匆匆朝着身后看去，未曾见到任何敌影，这才大为松了口气，但脚下遁光仍旧不减的朝着远处顿走。
    人面蛛脸色神色变幻，咬牙切齿中却又带着些许的解脱。当年它们三妖大战清风，却被清风塞进了幻境之中，数十年来几乎将它折磨疯。虽然不知之前为何幻境破碎，但仍旧给了它一丝逃脱之机。未曾料到的是，刚一出来就遇到了当年那小丫头，那丫头如今竟是变得如此厉害，竟是耗费了它百年修为养育的鬼面……它本就在幻境中被折磨数十年，如今辅一走出，若是大战自然处在下方，舍弃百年修为换来性命无忧，虽说像是刮肉似的疼，却也只能如此。
    这般想着，它越发怨恨怒然，破空声须臾泊泊响起。却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清鸣之声，人面蛛蓦然一凛，猛地抬眼看去瞳中霎时一变。
    前方高空之处，冰蓝长袍翻飞的女子娉娉而立，身姿纤长，眉目秀致，此时冷然的立在高空，眼中犹若看向死物。
    “……你！”人面蛛大骇。
    一道冷哼蓦然在空中响起，华幽身形一敛，袖袍冰光翻卷间，数以千万的冰刃厉然森森四面八方汹涌袭击而去，与此同时震天印突然悬浮高空，犹如千斤坠顶轰然碾压而下。华幽两手法决连连掐动，右手飞速一拉，冰蓝长弓骤然在空中浮现，随着三支灵箭破空而去，与此同时飞弥剑咻然浮空而上，待在那片被冰光包围的天空蓦然响起一道惨叫声，她轻轻一挥，剑光须臾扑出。冰光璀璨间，蓦然炸开一道惨叫之声，待得冰光消散，化为原形摇摇欲坠的人面蛛惊惧怨毒的看向她，还未曾说话腹中就被飞速而来的飞弥剑彻底解决，与此同时高空中震天印轰然砸下，这只当年让她吃足了苦头的结丹妖兽彻底在世间消失。
    华幽心中郁结终于散尽，将飞弥剑与震天印收入袖中，人面蛛尸身放入储物袋，这才偏头看向不远处空中，淡淡讽刺道：“道友可是看够了？”
    高空中寂静一瞬，突然响起一串疏然爽利的笑声：“哈哈哈，华幽仙子果然厉害，在下途经此处，见得此地有战斗痕迹这才过来，若有打扰，还请仙子勿怪！”伴随着说话声，高空中突然出现一个男子，这人容貌疏狂正气，宽袖长袍一派上古狂士之风，此时微微一抱拳，毫不避讳的将方才之事说出，而后满心歉意说道。
    “宋煦？”华幽眼中古怪闪现，显然是想起了那幻境中之事，比起那好色至极的景王，就算容貌一模一样，也让人根本不会当做同一人看待。却在这时，她袖口之中又是一跳，华幽脸色蓦然黑下，原本看宋煦颇为顺眼，此时也化作了一派冷清。
    见得华幽面上几般变化，宋煦古怪不已，正待询问却突然听得华幽没好气冷哼一声，嘲讽道：“道友不与琼凌前辈身边，怎么独自出现在这里？”
    此话一出，两人间原本算得上温和的气氛瞬间一边，宋煦此生最恨之事，就是被那认不认妖不妖的女人掳到身边，此乃他生平第一恨事，此时华幽方才说起，他脸色就蓦然一黑，不善的看向华幽。
    华幽更加不善，眯眼间周身寒气泠泠，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突然间华幽袖口一道金光咻然一闪，在宋煦神色大变、瞬间变得目光灼灼，一支金色灵笔咻然悬浮空中，夫子晃荡着笔杆撇嘴叫嚷道：“小子你莫要生气，这丫头就是舍不得劳资，谁叫劳资魅力这么大？”
    此言一出，华幽和宋煦脸色皆是扭曲了一瞬，若是配上旁白，华幽能肯定宋煦身边已然标注上一排大字：“这竟然是儒修灵笔？”
    华幽忍了忍才黑着脸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谁稀罕你，吃了我这么多灵石，赶紧走！”
    夫子原本得意的抚着三缕虚幻长须，闻言顿时变成了苦瓜脸，笔尖一弯尖声抱怨道：“劳资救了你一条命，就不能多吃些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