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5 我最爱的秋末枫

    我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秋末枫的家门前，本想着要按电铃等他帮我开门，可随即想到自己待会儿就会将一切秘密倾诉，便顾不得那么多，直接衝了进去。
    我转开他的房门，「末枫！」
    他回头，瞪大眼且表情愣然，对于我忽然出现在这儿感到惊讶不已。
    我上前拥紧他，呼吸急促，「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都会说的，我现在就会告诉你的。」
    似乎是见我过于慌张，秋末枫反倒先冷静了下来，拍了拍我的背安抚。
    我松开他的身子，感觉身体更加轻盈了些，接着坐到床沿，紧紧握着拳。我鼓起勇气盯着秋末枫的双眸，心跳逐渐加速。
    「关于我的名字，其实、其实我……」一阵酸涩堵在喉头，我费了些力气才得以出声，「我叫做郁宛绒。」
    我不叫梓泫，我真正的名字是郁宛绒。
    这称呼不过是自两位好友的名字中各抽一个字拼凑出来的罢了。
    因为这并非我真正的名字，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不喜欢他这么唤我。
    秋末枫稍稍瞠眼，显然有些震惊，我想他肯定不明白为何我从前不以自己的真名来面对他。
    「郁……宛绒？」他迟疑一阵后开口。
    我用力点点头，对于他这么唤感到无比喜悦，「嗯！这就是我的名字。」
    在他还想问些什么时，我伸出食指来堵住他的唇，阻止他即将问出口的话语。
    因为我都会说的。
    「关于我国中的事，我说了要告诉你结局。」我起身，终究是忍不住别开眼，「你准备好要听了吗？」
    他握紧我的手掌，没有丝毫犹豫便点点头。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有些不敢想像秋末枫得知以后会是如何的反应。
    「因为那些事，于是，两年前的今天，在毕业典礼上……」我弯起唇角，佩服自己在这种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我跳楼自杀了。」
    无法承受绝望的我，害怕面对未来的我，最后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覷了眼秋末枫的表情，他没有任何反应，神情微僵，我搞不懂他心中所想。
    可他一定会吓一跳的吧。
    我曾问过他若自己是鬼魂会如何，当时的他告诉我，一切都不会改变，现在想来，怎么可能一切都不会改变？
    「也就是说，我已经死——」尚未说完，他便将我揽进怀中，封锁了我的话语与行动。
    「没关係，我、我不在乎……」他用力拥着我，而我第一次听见他的嗓音中带着颤抖。
    秋末枫正感到畏惧。
    我的真面目让他害怕了。
    我垂眸，随后使劲推开他的身子，低下头来，语气有些哽咽，「不可能不在乎吧。」
    他摇摇头，重新将我抱紧，声音哑了几分，「我不在乎……只要是你就好，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不管你是什么都无所谓，我爱你。」
    在听到最后那三个字的告白时，打转在眼眶的泪水随之滑落，我不晓得自己究竟是因感动或者心痛而流泪。
    他不在乎我的真实面貌，他不嫌弃这样的我，即使我什么都告诉他了，他还是愿意喜欢我。
    秋末枫的无限包容显得我的所作所为更为卑劣。
    「能听到你这样说，我真的、真的很开心。」我同样伸出手来回拥他温暖的身躯，「但……我就要离开你了。」
    「什么意思？」他捏着我的肩，不可置信的盯着我问。
    我噙着泪水，说明自己或许是由于有未竟的心愿才会仍留在这个世界上，而在生前所有愿望都以实现的现今，我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末枫，对不起。」我哭着向他道歉，「如果我不那么自私去完成自己的愿望，我就能永远待在你身边了。」
    你会原谅我吗？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最后的离开。
    「你别离开。」秋末枫的眸子盈满忧伤，他红着眼恳求，「你走了，我该怎么办？我只剩下你了，不要跟他们一样离开我……拜託。」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明明他说过别再道歉了。
    我知道再多的歉疚也无法改变什么，我花一辈子也无法让他忘却失去所爱之人的痛。
    我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呀。
    见他的泪水自眼角滑落，我伸出手抹去他的眼泪。
    「末枫，不要哭。」我耐着胸口的疼，道出自己的心愿，「我希望你能记得我，好吗？就算全世界所有人都将我遗忘，但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一点也无所谓。」
    他没有做出回应，见他泪流不止，我也感到无比痛苦。
    ——末枫，我曾经想过，我离开以后，会不会连你对我的记忆都消失殆尽？如此一来，世上无人能铭记这段美好的时光，谁都不晓得我们曾经相爱。
    可我是相信着的。对我来说你是如此独特，只有你能够记得我这个还没离开的人。所以呀，你一定能够记得我，一定不会忘却那些美丽的回忆。
    我望着墙上的鐘，再过一阵便是隔日——该不会整点一到我便会消失？
    我牵着秋末枫的手，带着他走出大门，与他一同站在门外。
    我努力忍着泪水，撑起嘴角，为的便是在他最后的印象中，我能够是笑着的郁宛绒。
    「这次我们第一次遇见彼此的地方，你还记得吗？」昏黄的街灯下，我望着远方，几个月前的一切仍歷歷在目，彷彿穿着制服的秋末枫正朝我走来，满脸疑惑的询问我是谁。
    这是我们相遇的地方，也是奇蹟开始的地方。
    「我怎么可能忘？」
    「末枫，谢谢你曾经给了我这么多美好的回忆，你带我走过了一段很开心的旅程，度过很多快乐的时光。能遇见你，甚至是爱上你，我真的真的很幸福。」我微笑着，看着夜空中皎洁的月色，随后凝望着他忧伤的面容，「你要好好活下去哦，连我的份一起。」
    「我不要。」他抓着我的肩膀，语气无比压抑，「宛绒，我不想你离开，别留我一个人在这……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我一顿，随后摇了摇头，将掌心覆上他放在我肩上的手。
    「不行，你还要代替我看看这个世界。你还有许多事还没经歷过，你要感受幸福，跟身边的朋友好好享受青春，体会这个年纪应该拥有的快乐，然后完成你的梦想，成为一个优秀的医师。如果可以的话……也要找到一个能陪你度过一生的人喔。」我空出一隻手轻抚他的脸庞，「而且，如果你也离开了，谁来记得这个我呢？」
    末枫，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曾经是如此残酷的。可自从遇见了你，犹如在荒漠中盛开的花，与你有关的一切，都在这令人痛苦的世界中凛然绽放，变得无比美好。
    「我的梦想里有你。没有你，我的梦想就不再是梦想了，我的未来也不会完整的。」他的眼泪落到了我的指上，我好希望他别再哭了。
    我们谁都没有再开口，后来，秋末枫沉默了许久，似乎是接受了我要离开的事实，即便心痛却仍无可奈何。
    我捧起他的脸，露出了我自认最甜美可人的笑，盼着当未来他回忆起我时，郁宛绒是笑着的模样。
    「我不会忘记你。」他看着我，眼角仍含着泪水。
    我点点头，笑容灿烂，「谢谢你。」
    身躯逐渐失去了存在的实感，仿若下一刻我便会消散。
    「末枫，我呀，最爱你了喔！」我踮起脚尖，随后吻上他的唇。
    哭过、笑过的日子，曾经快乐的、心痛的回忆……
    一切的回忆都于此刻涌上心头，如跑马灯般于脑海中回映。
    意识模糊，组成我的一切再不復存在。
    永别了，我最爱的秋末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