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最后林染还是把碗里的东西都吃了，还帮忙收了桌子。
    这顿吃完，长辈们聚在屋子里聊天，把院子留给小辈们。
    沈夺的那帮哥们天刚擦黑就到了，开着车，从后备箱里搬了烧烤架出来，还有准备好的肉和青菜，蘑菇什么的，又搬下来几箱啤酒，说今儿必须喝醉，谁不醉谁王八。
    每次沈夺回来都是这副阵仗，过节一样。
    沈夺给林染一一介绍，这是大宋，那是周全，加上许风铃一共来了七个人，林染的脑袋今天被塞了无数个姓名，压根没记住几个，只能胡乱点头。
    大宋排行老四，平时话最多，“行啊夺子，悄么声的就结了婚，嫂子还这么漂亮，这是存心给我们省份子钱呢？”
    沈夺心情很好，“别想耍赖，我婚礼还没办呢，到时候都必须给我到场，份子钱一分不能少！”
    大家嘻嘻哈哈，一刻也不得消停，聊了一会就开始干活，有人支烧烤架子，有人串肉，只有林染和许风铃两个女孩，负责洗菜。
    这里许风铃比林染熟，轻车熟路跑到里面厨房拿了两个不锈钢的盆，跟林染站在树下的小方桌旁摘菜。
    起先两个人都没说话。
    林染不傻，从白天见第一面起她就知道这个小姑娘不喜欢自己，至于为什么不喜欢，瞎子都能看出来。
    所以她不说话，林染也没说话。
    两分钟后，许风铃先憋不住了，很随意地问了句：“你跟我二哥认识多久了？”
    林染把油麦菜的根和不好的叶子去掉，扔在垃圾桶里，“没多久，几个月吧。”
    “只有几个月？就结婚了？”
    林染心里琢磨，要怎么说？说我们是假的，装的？
    显然不行。
    于是她说：“没什么，还有认识七天就结婚的，几个月不算什么。”
    许风铃接不上话，憋了一会又说：“你真有福气。”
    林染抬眼看她：“哦？怎么讲。”
    “我二哥这么好，很多人喜欢他。”
    “是么。”
    林染想说，你也喜欢他。
    但她忍住了，觉得没必要，这话除了会让这个小丫头难堪，也没什么作用。兴许还会毁了今儿这么好的老友聚会。
    再说这是沈夺自己的事，她无权干涉。
    想到这，林染看了眼正在那头烧炭的男人。传说中很多人喜欢的人。
    都什么眼神啊，他有那么好么，肯定都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纯看脸，让她们真跟沈夺一起生活几天，准保给吓跑。
    一想到可能会有别的小姑娘跟沈夺一起住，林染心里忽然小小难受了一下，本能的抗拒。
    她使劲儿揉了揉太阳穴。
    大概今晚吃多了，脑子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准备工作很快做好，大家围坐一桌，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张罗喝酒，都是大杯，有的人不用杯，直接对瓶吹。
    烧烤架那头的大宋看的干着急，手里的肉还没烤好，这头居然不等他先喝上了。
    酒轮了一圈，都是兄弟，也不说那些客套的敬酒话，但祝福都是真心的。
    这帮人里，除了老大前年结了婚，其他人都是单身。现在沈夺也结婚了，大家都有点感叹，都长大了，慢慢的各自都会有自己的家庭。
    希望哥们情意不变吧。
    这样想着，大家喝的更多。
    烧烤陆续上桌，大家边吃边喝边聊天，没一会就有喝高的，撸胳膊挽袖子开始划拳，又讲小时候的故事。
    那些事车轱辘一样说过一百回，在场的都知道，只有林染第一次听，居然还听的津津有味。
    当大宋说到当年沈夺被小姑娘堵在胡同口塞情书时，身边有人提醒他：“行了啊，啥话都往外冒，嫂子还在呢。”
    林染笑了笑：“没事，挺好玩的。”
    大宋已经有点醉了，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你们看，嫂子都说没事，有什么啊？谁不知道咱们夺子招小姑娘喜欢，那个谁，风铃子不是也喜欢夺子来着……”
    这话没说完，他嘴就被边上的人给捂住了，桌上的气氛有了一丝诡异的变化，许风铃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沈夺看向林染，她表情好像也没什么波动。
    他微微蹙起眉。
    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怎么那么讨厌。
    有人在一旁说，“不好意思啊嫂子，他那人就爱胡说八道。”
    林染笑笑没做声。
    其他人也默契地把话题岔开，天南地北乱侃一通，最后大家喝的都有点多。
    快十一点的时候，一群人终于尽兴，先后都撤了。
    许风铃临走前一直盯着沈夺看，可沈夺似乎不大高兴，她想过去跟他说说话，被周全拽走：“别添乱了。”
    沈夺是不怎么高兴。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喝了几大口啤酒。
    林染去屋里洗了手，出来见他自己喝上了，走过去，“刚没喝够？”
    “嗯。”
    林染坐下，给自己也到了一杯，“我光听讲故事了，也没怎么喝，你家这边的啤酒什么牌子啊，度数好像不大，也不苦，很好喝。”
    说完，她也抿了两口。
    沈夺看着她，“要不咱俩再喝点。”
    “行啊。”林染答应的很痛快。
    外面蚊子多，沈夺提议进去喝，长辈们早都各回各家，爷爷也睡了，二楼最里间是沈夺的房间，林染洗了脸就先回去了。
    这房间虽然不常有人住，东西却很满，左侧一张大床，右侧整个一面墙全都是橱柜，里头是沈夺小时候的玩具，篮球，变形金刚，还有一些中外名著。
    沈夺收拾了一下院子里的垃圾，提着半箱酒上楼。
    看到他把剩下的酒全都拿进来，林染乐了，“干嘛，还想喝醉一次？”
    俩人靠着床沿直接坐在地上，一人一瓶啤酒，碰了个瓶，沈夺知道她说的是上次的事，提了提唇角，好像在笑，又不像在笑，“我喝酒一般不醉。”
    林染抱着腿，下巴垫在膝盖上，手里还拎着酒瓶，这要是坐在大街上完全就是一失足醉酒女青年。
    她偏头看着沈夺，眼神有些迷，“所以你上次是不开心吗？”
    沈夺头低了低，过了会，转头看她：“怎么，你关心我？”
    第14章
    林染把手垫在膝盖上，就这么看着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沈夺定定看了她两秒，忽然抬手把床头的灯关了。
    屋子里顿时一片黑暗。
    几秒后，眼睛渐渐适应过来，才能借着窗外的月光依稀看清对方的脸。
    沈夺说：“聊聊吧。”
    当一个人忽然置身于黑暗之中，尤其是在陌生的环境下，第一反应总会有些害怕。
    可是很奇怪，林染并没有，也许潜意识里觉得身边的人很安全，不具备任何攻击性。
    她在黑暗中点了点头：“好啊。”
    她知道沈夺想说什么。
    沈夺拎着酒瓶喝了一口，顺着唇角留下一串水迹，从他的喉结划过，滑进衣领里，在月光的映衬下莹莹发亮。
    他的眼睛更亮。
    过了会，他淡淡的问：“你知道我大学什么专业么。”
    林染想了下，“你做特效，大概是计算机那类的？或者对口的影视特效专业吧。”
    沈夺笑，“不对，”他顿了下，“我学音乐的。”
    “啊？”林染有点意外，这俩专业简直风马牛不相及，好像从来没听沈夺唱过歌。
    沈夺调整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其实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我对未来一片模糊，完全没有方向和头绪，选择学校唯一的标准就是不在帝都，离我爸远点儿，后来我去了岳城。”
    “那时每天吃喝玩乐，打游戏逃课，除了学习什么都做。”
    林染插嘴，“倒是挺符合你的人设。”
    沈夺笑了下，继续说，“后来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忽然对特效这玩意感兴趣，大概是因为看过的某部五毛特效电影？不大记得了。反正那时我整天鼓捣电脑，魔障一样买软件自学，还报了几个班。”
    “起初真的只是兴趣，后来接触的多了，才发现特效这个行业虽然名头好听，价格昂贵，看起来光鲜亮丽，但私底下其实很尴尬。”
    “专业人才不多，成本高，国内的技术不被认可，很多内地大制作都把特效任务交给国外的团队，内地公司只负责相对初级的操作。”
    “我莫名觉得不甘心，国内也可以做得很好的。”
    沈夺歪了歪头，胳膊搭在林染身后的床沿上，“我报的那个培训班的老师是业内的，也是他带我入的行。”
    “其实这几年国内的技术突飞猛进，更新换代很频繁，很多方面已经不输国外，只是还不被大众信任而已。”
    “我们缺的是机会。”
    也许他真的喝的有点多，总之后来又说了很多，包括美国，韩国和日本的特效发展，以及他们跟中国特效之间的区别对比。
    他说，他的目标是参与一部像《阿凡达》，《哈利波特》那种影响力的作品，让全世界的人都看看，中国特效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五毛特效了。
    说到后来，他好像有点口渴，把手中的酒瓶一口气全都喝光。
    他偏头看了眼林染，她一直很安静，好像睡着了。
    林染没有睡着。
    今晚的沈夺很不一样，说着自己梦想的时候眼睛都是发光的，很亮，比月光还亮。
    沈夺的嗓音已经有点暗哑，“我说了这么半天，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