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杨二叔窘迫地搓搓手，“石峰啊，二叔家这么多年也就是个温饱，全部的积蓄拿出来也没有八两银子，所以......所以二叔想跟你借一点钱，但你放心，度过这次难关了我会还给你的，我给你写借条，肯定不会赖的。”
    看杨石峰不说话，杨二叔急急地补充道：“你是不是怕你二婶赖账？这个你别担心，你二婶不敢的，她现在不敢得罪十一，钱一定会还。石峰，二叔除了你也借不到钱了，你帮帮二叔吧。”
    杨石峰倒不是怕二叔家赖账，只是.......他再次看向十一。
    十一眨了眨眼，捏了捏小胖子的肥脚丫。
    杨石峰心领神会，朝杨二叔点点头，“二叔，你等我一下。”说着进房间里拿出八两银子递给杨二叔，不过随带的还有一张借条，“二叔，亲兄弟明算帐，您别介意。”
    “不介意，应该的。”杨二叔感谢地点头，在借条上按了一个手印，“石峰，二叔谢谢你，谢谢你不跟二叔计较之前的事情还愿意帮我们，这个钱二叔一定尽快还你。”
    杨石峰看着杨二叔更加苍老的面容和半白的头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等到杨二叔走后，杨爷爷将好动的小团子递给杨石峰，感慨道：“你二叔真是可怜又可恨，一大家子全靠他一个，儿子一个都不顶用，这么一来，他就是累死也过不了好日子，唉.......，”
    杨石峰抿抿唇，一边揉着小胖子鼓鼓的小肚子，一边说道：“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接下来估计还会有人来咱们家借钱，毕竟现在村里我们家过的比较好，说没钱别人也不信，可是要是都来借，我们也不可能来一个就借一个吧。”
    杨爷爷也想到了这事情的严重性，“那不管再来哪个，咱们一律都不借吧，要不然借这个不借那个也不好，而且这钱借出去，还不知猴年马月能收回来呢，接下来大家都只能过穷日子了，哪有那么多钱来还啊。”
    “可问题是，要是都拒绝，村里人肯定会不满，背后不定怎么说呢，也会影响铺子的生意，毕竟都知道咱们家有钱啊。”
    “这.......”
    十一在一旁道：“那就要利息，按时间算，一年半两银子的利息钱，借不借看他们的。”
    杨爷爷拍了下掌，“我觉得这个办法好，有利息的话不少人就会考虑借不借的问题，这样也不至于全村的人都来找我们家借，要是有利息还是要借，那说明是真在意家里人也真没钱，那咱们就做做好事，就当为咱们家团子积福了。”
    小胖子听到自己的名字，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啊啊”乱叫。
    十一赶忙捏捏他的小肥肉，“好啦好啦，只是叫叫你而已，别乱激动。”
    “哇哇——”
    杨石峰道：“那就这么说吧。”
    第70章
    杨石峰的担心完全不是多余的, 接下来, 还真的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村人上门借钱，都因想要花钱买平安。
    但这些借钱的人中，其实并不是都拿不出这个钱，有些人有钱也舍不得出罢了, 杨石峰按照之前说好的，一律要求给利息，这些人一听要给那么多的利息, 便打了退堂鼓, 讪讪地回去了，不过背地里难听话自然不少。
    至于那些利息再高也要借的人，杨石峰知道他们是真心需要钱，便也大方借了。
    同杨石峰一起长大，关系亲如兄弟的大柱也上了门。
    大柱和他媳妇一起来的, 两个人带了一篮子红薯，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家里没什么好东西, 只能给孩子带点红薯, 你们别见怪。”
    杨石峰不赞同地看着大柱, “你这是干什么？来我家难不成还要带东西？那我下次去你家是不是也要带东西才行？这红薯你们拿回去！”
    大柱拍拍杨石峰的肩, “石峰, 我不是给你的, 我是带给团子的,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就是我这个当伯伯的太寒酸, 没什么好东西带给他。”
    杨石峰皱眉，“什么寒酸不寒酸的，团子现在只能吃奶，你带这些东西他也吃不了，等他大了你再给他吃吧，现在收回去。”杨石峰知道，村里人冬天没什么好吃的，红薯算是好东西，有的人家一整个冬天就是靠红薯熬过去的，现在村里人都困难，大柱家肯定也不好过，他是怎么都不会收的。
    大柱不理杨石峰，将擦得干干净净的红薯推到正在十一怀里好奇地转着眼睛的团子跟前，“团子，大柱伯伯给你带红薯了，你收着吧，不给你爹啊。”
    团子对自己的名字很敏感，听到大柱叫他，便立马“啊啊”了两声，像是在回应一样，然后便将目光投向红红的红薯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小手又开始闲不住地一抓一抓去够红薯了。
    大柱媳妇看到团子这胖乎乎软糯糯却又机灵活泼的模样，一颗心都快看化了，忍不住伸手抓住团子的一只小手揉了揉，“瞧我们团子多喜欢，都想伸手拿呢，怎么这么小就这么聪明哟。”
    大柱在一旁补充，“你看，团子喜欢的很，你可不能代替团子回绝我们。”
    杨石峰颇为哭笑不得，知道是回绝不了了，只好无奈说道：“行行行，那我就代替团子收下了，不过你们下次再来可别这样了，不然我真跟你生气了啊。”
    “好好好，下次不了。”
    十一默默叹了口气，捏住小胖子脸颊上的肉肉，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他，“小胖子，你怎么就这么不知道客气呢？人家送你什么东西你都喜欢的很！”
    “哇哇——”小胖子挥舞了下小手，很不满自家老娘说自己。
    大柱媳妇看得眼热，忍不住渴望的问道：“十一，我能不能抱抱团子？”
    “行啊，怎么不行。”十一拍了下小胖子的肉屁股，“胖胖，来，给婶婶抱抱，不要乱动哦，不然婶婶抱不住你。”
    小胖子看向伸着手的大柱媳妇，朝她“啊”了一声，乖乖地被抱了过去。
    “哎呦，可真壮实，这重量比得上人家好几个月的孩子了。”大柱媳妇一抱团子就忍不住感慨出声。
    “咯咯.......”小胖子突然笑了起来，小手也挥舞来挥舞去的，乐得不行。
    大柱媳妇被他这小模样稀罕得不得了，小心翼翼地在他的胖脸蛋上亲了一口，“是不是婶婶说你壮实，你高兴了呀？”
    “啊啊——”
    十一在一旁说道：“嫂子，你可别夸他，他现在还以为自己长得胖是多厉害的事情呢，当个胖子瞧把他高兴的。”
    大柱媳妇哭笑不得，“你啊，团子这样多好，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你怎么还埋汰上他了？可不能这样。”
    “啊啊——”团子附和般地叫了一声。
    “好好好，你胖你厉害！我不说你行了吧。”说着，十一起身道：“嫂子，团子估计也饿了，该喂奶了，我们到房间里去说吧。”
    大柱媳妇看了眼大柱，知道十一这是故意给空间让两个男人谈话呢，抱起团子跟着进了房间。
    两个男人也心知肚明，看房门关上了，杨石峰主动问道：“大柱，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大柱叹了口气，“石峰，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我今天来就是找你帮忙的，我，我想跟你借点钱。”
    “是因为征兵的事情么？”
    “就是这事，我家除了我也没别人能去了，可是我怎么能去打仗呢，我一走，剩她们娘四个在家可怎么过？我家老大才七岁，我要是走了，她们娘几个一个都活不成了。”
    杨石峰皱眉，“你家不是有四个兄弟么？怎么就要你去了？就算要你去，也该你爹娘出钱买人头啊，怎么要你来借钱？”
    大柱眉宇间的褶皱更深几分，神情满是气愤，“别说那一大家子了，根本不把我当一家人，我那爹是亲爹却跟后爹没区别，那一家子黑心肝的一致指明让我去送死，我一气之下要求分家，分了家之后我还是要去，但是他们也得再出一个人，我看他们怎么办！”
    杨石峰对于大柱家的情况也清楚，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话一点不假。
    拍拍大柱的肩膀，杨石峰道：“分家了也是好事，以后你自己好好跟嫂子过日子，日子会好的。”说完，杨石峰掏出八两银子递给他，“这是八两银子，拿着。”
    大柱抹了把眼睛，伸手接过钱，声音有点低，“兄弟，谢谢你，我明年一定还你，连着利息一起还。”
    “什么利息不利息的，那是我对外的说辞，免得全村都来我家借钱，我也借不起，但你借钱我要是还要利息还是兄弟么！不过，对外你就说你给了利息就成。”
    大柱笑了，跟杨石峰对了个拳，“行，我知道了。
    外面两个男人说着话，房间里，大柱媳妇也忐忑地跟十一说了借钱的事，十一不在意道：“没事，这事他们两个男人会处理的，你别担心。”
    看十一浑不在意，大柱媳妇松了口气，本来她还害怕十一对借钱这事有意见呢，看来是她想多了。
    小胖子此时正被十一放在床上玩，他现在还不能翻身，只能伸着双手双脚像个乌龟一样四脚朝天乱扑棱。
    十一捏捏小胖子的小肥脚，嘲笑他，“瞧你现在就跟个小乌龟一样，还是只肥乌龟。”
    被捏住了脚，小胖子“哇哇”大叫了起来。
    大柱媳妇稀罕得恨不得将小胖子抱回家，也伸手小心地握住小胖子的另一只脚，满眼都是喜爱，“十一，你可怎么养的啊，团子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哪有什么养法啊，是他自己厉害，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会吸收营养，长得比谁都厉害，现在更厉害了，吃的比谁都多，我的奶都不够他吃，他这样吃能长不好么。”
    大柱媳妇羡慕地点头，要是她也能生个这样的大胖小子就好了。
    “十一，你......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让我生个儿子啊？”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十一愣了愣，“什么？”
    大柱媳妇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惆怅，“我给我家大柱都生了三个姑娘了，一个儿子都没得着，幸亏我家大柱不计较，说再生就是，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生了我家小三以后，就再也没动静了，这都好几年了，我是不是从此以后都怀不上了啊？可我还想给我家大柱生个儿子呢，这次我家大柱要是真被征兵征走了，我都没法给他留个后。”
    十一对于这种非要生儿子才算有后的想法无可耐可，真的不明白这个时候的人思想怎么就这么愚昧封建，但她也不会傻得去和人家说道理，反正大家重男轻女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了，不是她能改的。
    十一实话实说道：“就算你能再怀孕，也不一定是儿子，生儿生女都是随缘的。医者也改变不了。”
    “这个我知道，我就是想再试试，我还年轻，还能再生几年，我不信一直生不出儿子来，只要我能再怀孕就行。可明明我的身体很好呀，生三个女儿的时候也没问题，怎么就怀不了呢？”
    十一对于她这样的执着劲也是佩服，直接道：“你把手腕伸出来，我给你把一下脉。”
    大柱媳妇赶忙伸手。
    十一给她细细地把了脉，收了手，问道：“你家三个女儿的年龄分别多大？”
    大柱媳妇赶紧回道：“大的七岁，老二六岁，老三五岁。”
    “嗯？你这是刚刚生完就又怀了啊。”十一很是惊叹。
    大柱媳妇脸一红，说不出话来。
    十一道：“你身体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就是因为你生孩子太频繁了，身体还没修养好就又怀孕，这导致你的身体受损，所以现在不易受孕了。”
    “啊？原来是这样，那怎么办？还能好么？”
    十一点点头，“好是能好，我给你开副药回家调理调理，不出三个月就能好，到时候就能怀上了。不过，以后你生完孩子最好歇个两年再生，这样对身体好，不能再连续生了。”
    大柱媳妇赶紧点头，“我以后一定记住。”
    ...........
    送走大柱夫妻两，十一抱着小胖子跟着杨石峰后面进了厨房，杨石峰要给十一烤红薯。
    十一很爱吃烤红薯，一个人能吃掉三个，现在大柱带来一大篮子，可不就要进了她的嘴嘛。
    “胖胖，娘沾你的光了，反正你现在不能吃，娘就先给你吃掉好了。”十一亲了亲小胖子当做是感谢。
    “哇哇——”小胖子朝着他老母亲挥舞着肉拳头。
    十一咬了口他脸颊上的肉，“叫也没用，反正你不能吃，你只能看着我吃了。”
    “哇哇——”叫声更大了。
    杨石峰在一旁看得好笑，不过看见正烤着的红薯，又不由自主叹了口气，“现在村里面那么艰难，这么多红薯估计够大柱家吃几天的了。”
    十一对这里还不是完全的了解，不解地问：“之前不是还好么？有这么困难？”
    “嗯。”杨石峰给她解释，“冬天没什么吃食，也没什么活干，大多数人家都要勒着裤腰带过日子，村里人冬天一般都是靠红薯果腹，今年却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征兵，那些出了钱的人家，这个冬天估计要过不下去了。”
    “这么严重？”十一听得眉头皱起，都忘了去逗小胖子了。
    “八两银子是一笔大数目，给出去一家人基本上就没钱了，马上又要过年了，可现在都没什么人来买年货了。”
    十一想想还真是，去年快过年的时候，铺子里人来人往的，货卖得很快，杨石峰还去补了好几次货，可是现在都快要到年关了，却没什么人来买货，铺子里很冷清。看来真的是征兵闹的。
    杨石峰望了望门外，声音带着叹息，“每次朝廷一来征兵，老百姓就得遭一次殃，特别是咱们这贫穷的山里人家，无异于被扒了一层皮，今年冬天，我真怕会饿死人。”
    “饿死人？这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