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推荐阅读:皇后葬身火海,疯批暴君一夜白头狗洞谋士夫人被迫觅王侯网游之超级掌门人冬日宜喜欢至尊修罗聊斋之问道长生嫁权贵:三爷野性难驯长生之路继室她娇软动人

    “一次都没出来过?”
    他一连啃了三个包子,鼓着个腮帮子:“出来瞅过,码头上一堆官兵,我哪儿敢到处走——嘶……你说,这是真的还是我给人骗了?”
    这个幼稚鬼……哪有人拿这种事开玩笑的。
    “你觉得呢?”苗小柔没好气的反问。她都急死了,某人还在开开心心吃包子,还挑刺儿说包子味道不对,捂了一个下午快馊了。
    白睢被她反问得皱了眉头,闭闭眼,眼睛里的笑忽而淡了下去。他喝了口水,包子还剩最后一口却突然没了胃口似的没往嘴里塞。
    “大概……是真的吧。”要他接受事实,很有些艰难,少年的眼皮耷拉下去,“我想过了,假如小爷我的确是这样的身份……那我终于明白为何我爹不让我考功名,不许参军,每年三月初九就不让我出门,让在家我给一块牌位跪半日。那块牌位……蒙着黑布,我从不知道自己跪的是谁。”
    那块牌位,如今想来属于他真正的父亲。
    苗小柔被他突然的黯淡弄得心头一紧,有些伤心。
    白睢:“现在回想,隐约听说过前朝最后一个太子是在三月份被抓住杀害的。”他顿了顿,将剩下这一块包子塞进嘴里,牙齿用力嚼碎下咽,“所以,我爹……我爹,他怎么样了?”
    苗小柔咬咬嘴唇,说到此处,眼睛瞬间便红了,想起总是笑得跟弥勒佛似的白老爷,再想起那日的场景,那心就跟火烧一般:“你爹……他……死了。我亲眼看到的,他被人一剑抹了脖子。”
    还有那些死士,明知道自身力量微薄,连将白睢带出城的能力也没有,依然前赴后继为此拼了性命。她头一次知道,原来生死,也可以是很干脆的事。
    少年狠狠捶在船板上,拳头擦破了皮,泛着血丝的眼睛红得更甚。他先前还嬉皮笑脸的,抱着一丝丝希望等待从她嘴里听到一点点好消息,可他并没能如愿。
    事实就是那么不堪,没有奇迹。
    外面是个什么样子,他可以想象的出来。他爹死了,家中熟悉的那些人怕是也都……
    “那,尸首可有人收敛。”声音喑哑,因为几天没喝水了,也因为压抑得想拿起屠刀。
    “没有,被官兵吊在城头示众。我们……我们毫无办法。”苗小柔打小就不爱哭,把话说完却眼泪落地。
    趴在地上的白睢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用脑门儿砸着船板,一张满是菜色的脸涨得通红。
    苗小柔晓得,白三岁这家伙特别记仇,自己身边儿亲近的人怎么折腾他都行,换了其他人让他不爽,他挖空了心思都要讨回来的。
    “你走吧。”他用袖子抹了把眼睛,从地上翻坐起来,眼皮低低垂下,眉间隐有肃杀之气,像一头下一刻将要扑上去撕咬的小豹子。
    他是哀帝的嫡长孙,这个身份跑不掉了。不止身份,连同他的生活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看看苗小柔……他知道,他们再也不回去那种简单日子了。
    他自个儿默默琢磨了三天,从怀疑到相信,一旦接受了这样的身份,便意味着他有灭国之仇,杀父弑母之仇要找大夏朝的皇帝算。
    苗小柔将手放在少年的肩膀上,什么都没说,因为她知道,任何话都不足以安慰。她很担心白睢,怕他又一次冲动,发起疯来跑出去跟人拼命。
    “快走,大彪,不要再来找我了。”他拍拍身上的灰,深深看了她一眼,决绝的样子使得这一眼仿佛是最后一眼。
    ——
    夜风阵阵吹来,天空炸响几道闪电,岸上巡逻的官兵们白日里被晒得脱了层皮,此时十分疲累,眼皮子不知不觉开始耷拉,便是震耳欲聋的闪电也不能让他们清醒一点。
    “操他娘的,都给老子清醒起来。”突然有一道洪亮的男声传来,竟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拿着条鞭子来此视察了,鞭子朝地上“啪嗒——”一抽,震醒了这码头上的所有人。
    包括沙船里的三个人。
    小兵们战战兢兢打起精神,举着长矛这里看看,那里戳戳。今晚没有月亮,码头点了两个火把而已,装卸的工人运走一袋袋粮食将火把也带走了,光线昏昏暗暗,什么也看不清。
    “苗家人呢,走了?”
    “回大人,苗家大姑娘忙了两个时辰,这会儿去那边那条船休息了。”
    话刚说话,被上司一脚踹翻在地上。
    “他娘的,老子是怎么交代你们,苗家人吃个饭放个屁都给个我监视好。你们几个,去那条船给老子好好搜!”
    船舱内,三个人被鞭响惊到,一直偷偷从窗户缝往外观察的李圆突然慌了。
    “遭了,他们看样子要来搜船了。”
    距离只有七八丈,逃,是来不及了。
    第7章
    白睢刚说完要苗小柔走,再也不要来找他的话。却赫然发现官兵要来搜船,当即沉了脸,利落一转身,推开船舱门就要往河里跳。
    苗小柔一把抓住他,自己怕得要死,却强装镇定将包袱往他身上挂,然后塞了根儿一尺来长的竹竿在他手里,紧接着又推着他翻过窗户从船背面下水。
    白睢半个身子浸泡到河水中,想赶紧沉下去躲一躲,却被她一直拽着手:“?”
    三个人可以听到岸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已经没有时间去仔细交代白睢怎么做了,语速飞快地说着:“在水下含着这根儿竹竿呼吸,千万不要浮起来。你摸着河壁顺流漂下去,大概一刻钟后会摸到一道暗河,届时把竹竿儿丢了吸满气再顺着暗河游出去,要快些游,暗河有些长,出不来就会憋死在里面。记住,别憋死在里面了!等你从河里浮上来,就出了城……一切小心,出去后我就帮不了你了。”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白睢惊讶地看着她,能感觉到她抓在自己腕上的手全是汗。她在紧张,可是她并没有放弃。
    她准备了全套东西,竟然早就下定决心参合进来。
    天空中一道闪电劈下来,与此同时,苗小柔松开了手,只听吱呀一声轻响,船舱的窗户关上了。
    从未想过分别会如此仓促。
    白睢泡在河里愣了小会儿,很快藏起感动,悄无声息潜进了水里。他一直向下潜,深到水面平静哪里都找不到他的影子——他不能有存在过的痕迹,否则等待苗小柔的便是万劫不复。
    苗小柔记得水工和自己不止一次提过这个暗河,李圆也是知道的,于是在帮她准备那根儿竹竿,用蜡封住装满干粮的竹筒时就已经猜到他家大姑娘要做什么了。
    李圆眼见官兵来了,也是着急:“他们来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如果官兵突然说要搜这艘船,搞不好能把暗舱搜出来,许许多多的蛛丝马迹可以证明白睢在这里躲过。
    怎么办,趟了浑水整个苗家都完蛋了。
    苗小柔搅弄着手上的帕子,很快把心一横,忽然弄乱了自己的头发,扯开了自己的衣襟。李圆瞪大了眼睛,赶紧把头偏开,黝黑的脸顿时颜色不对了。
    苗小柔却红着眼睛,上去扯了他的腰带……
    当官兵们一脚踹开船舱门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副偷情画面,女的尖叫,男的慌张。苗家的大姑娘衣衫不整地缩在角落里,她家下人手忙脚乱提裤子,这……
    众官兵:“……”
    竟然……
    不是……
    什么情况?
    奸|情被撞破,情急之下苗小柔尖叫起来,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淌满眼泪,脸颊通红似受了奇耻大辱,她捂着胸口疯了一样砸东西:“出去,你们出去!”
    官兵们好不尴尬,纷纷偏开脑袋。
    苗大姑娘与人苟且被当场发现,这要是说出去,别说她丢脸,整个永州城都丢脸——刚领了米的百姓把她夸成了活菩萨,一天没过去,他们的活菩萨成了只破鞋?
    李圆憨憨站在一旁,已被大姑娘的举动吓呆了。
    苗小柔砸了油灯……
    油溅了一大块甲板,火苗顺着蔓延开,这堆陈年老木一点就燃,火焰在船体迅速烧成一片。
    白睢这个时候已游远了,悄然从水底伸出竹竿呼吸,浑然不知背后那条沙船已雄雄燃烧起来,火光映在水面照得四方敞亮。
    噼啪——又是一道闪电打下来,幸运的是并没有雨点随之落下。
    顺着这条河飘下去,摸到暗河的那一刻可以说他已经逃出生天。白睢没有回头看一眼,因为他知道,好结局还是坏结局都不是他能改变的,他能把握住的只有苗小柔给他争取到的逃生机会,他绝不能辜负。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游进暗河,沉甸甸的心情比这淹过头顶的水更让人难以呼吸。
    这场大火很快招来了附近的街坊,一群群提着水桶来救火,也硬是将一心想死的苗小柔从火海里背了出来。
    她当然是不想死,想死的话也不会装晕,停下她嚷着烧死算了往火里扑的疯狂举动。总之她放弃挣扎,给救火的人让出一条道来的时候,那条沙船已经烧成骨架了。
    好了,这下不用救了,让这堆骨架沉水里去吧。
    倒是整个永州城一晚上知道苗家大姑娘在这里偷汉子,被官兵撞破,觉得颜面尽失嚷着死了痛快的事。
    可苗小柔被送回家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烧光了好,烧光了老娘又能痛快呼吸了。白三岁啊白三岁,你可千万千万顺利出城,要不然削死你。
    这出好戏,惊动了半个永州城。
    李圆刚跟着回府,就被整张脸都黑掉的苗老爷关柴房去了。苗夫人气得两眼一黑病倒在床,金凤银凤慌得六神无主,一个照顾母亲,一个照看大姐,哭得梨花带雨,打死也想不到会出这等事。
    苗小柔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儿,待整理好了心情,爬起来一掀被子,在银凤的惊恐中飞奔去了她娘的房间。
    “娘,娘……你听我说。”
    苗夫人哀怨地望着承尘,心死了一般。那可是偷汉子啊,哪怕是被冤枉的,这辈子的名声都算是毁了。
    跪在娘床前,脸还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被火舌舔了些许,衣裳也是一言难尽。她全招了,把怎么找到白睢,怎么教他逃生,为什么要假装跟李圆苟且,又为何一把火烧了沙船一五一十全交代个清楚。
    跟李圆来那么一出是为了转移视线,火烧沙船是为了烧掉白睢存在过的痕迹,娘,您女儿没偷汉子,别气了。
    苗夫人又能说什么呢,一口接一口叹气。
    苗夫人缓了过来,苗老爷却气得哐当摔了茶碗,指着苗小柔的鼻子骂:“你们是青梅竹马,过命的感情,你们好的很!好好好……当初让你嫁你死活不嫁,现在又提着脑袋救他。你倒不如烧死算了,一旦东窗事发,我们两个老的反正也活够本儿了,你那两个妹妹该怎么办!”
    金凤银凤:“……”不敢说话。
    苗小柔撅着嘴:“不会的啊,什么都烧了,能查出什么啊。”
    苗老爷真想上去踹她一脚,胡子颤颤气到发抖,可最疼的女儿又从来舍不得打,没办法,最后用手狠狠戳她一脑门儿上,戳得她差点儿倒载过去:“你当官兵是傻子?他们是宁可错杀不会放过一个的阎罗王!我们与白府比邻,日子本就过在监视之下,你是要将全家葬送不成!”
    今日闹了这么一出,官兵只是被暂时转移了视线,待冷静下来,他们难道不会想弄清楚,为什么刚刚定亲了的苗大姑娘还会跟人苟且?明明累得走路都嫌费事了,怎么还有心思做那种事?
    听到她爹这么说,苗小柔心底一凉,知道自己想太简单了。她回过味来,觉着自己恐怕还不如真的烧死。
    ——
    次日一早,天空下着瓢泼大雨。夏日里难得有几天清凉,今年的雨下得特别少,每一滴都是宝贝,米商们是最盼望好天气的,天气好了才能有米捣腾不是。
    苗小柔打着雨伞出了门,心情却是沉重。
    一个晚上不得安宁,她眼底青黑,慢腾腾如一具尸体般走在巷子里。她一直在想白睢逃出去了吗,自家会不会被连累,最后又想到她的未婚夫婿林恒听到这样的消息是个什么反应。想来想去陷入噩梦里惊醒数次,晨起吃不进东西,发了会儿呆索性出来好了。
    小巷里有两个人在别人家的屋檐下躲雨,都没看她这边,聊的正是昨晚发生的那件大事。
    “哎呀,我昨日从苗大姑娘那里拿了些米回去,家里头都夸她是菩萨心肠呢。谁知道眨眼又出了这等事,受了人家的恩,也不便四处去说。老兄,我这心里总说不清是个什么味道。”
    “嗐,瞎想什么。给咱们米的是苗老爷呗,他不点头苗大姑娘能做主施米?你也别纠结了,那破鞋就是破鞋,还不兴人说么。”
    “好好的一姑娘,怎么就……我还是不大相信,平日多好的人啊。”
    “女人家就不该抛头露面,你看谁家闺女像她那样整日在外头走动。做出这等事,有什么好奇怪的,这女人手头就不能有钱。嘿,你自己琢磨琢磨,她是招婿入赘,林书生能说上什么话,往后指不定搞几个奸夫出来。你要是去苗府混个长工当当,说不准也能一夜风流。”
    “老弟,你这说的什么话!”
    “我说错了?就那条破破烂烂的船上都能搞一搞,你还指望她多冰清玉洁?”
    苗小柔从他们身边走过,两人顿时闭了嘴,发现来人竟是她,面子好生挂不住。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她什么都没说,尽管心中的委屈比这大雨还要滂沱。

本文网址:https://www.po18.work/book/28257/5423725.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www.po18.work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