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但是了解它的人却清楚, 这把琴究竟有多么的珍贵。
    如果说煜兮的本命灵气仙剑“卧云”是万剑之首的话, 那么这把连名字都没有的长琴便是所有音修的毕生追求了。它曾经属于修真界最伟大的音修业稀, 但是哪怕是他都不曾使用过这把古琴。
    这并不是说业稀没有催动长琴的灵力，只是他不曾遇到一个值得自己冒险去弹奏这把琴的人而已。
    但是这把琴的下一位主人却遇到了。
    “煜兮！”看清楚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之后, 厉琸清大声向他那边喊去, 长时间的关押下来, 他的嗓音已然沙哑的不像样，“住手！不要冒这个险！”
    和剑修不同，音律一道不但能够伤人还可以救人。毕竟已经认识眼前人好几百年, 厉琸清当然知道煜兮除了无上观的术法以外还在一直跟着业稀修习音修之术。甚至早年在秘境之中的时候，煜兮也曾经用这类的法术为自己处理伤口。而现今……仙尊大人也偶尔会在同邪修的争斗中以音律为刃。
    故而厉琸清并不是不信任煜兮的法术,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对面男人在修炼一事上面的天赋究竟如何。他只是太过于明白煜兮手中这把琴的霸道。
    这把无名古琴不是所有人、所有时间都能够被催动的。
    ……
    远远的煜兮已经将木琴悬空搭在了自己的面前，他不由的伸手将琴身轻轻抚摸一遍，而琴弦在感受到这人身上无比精纯的灵力之后便稍有些激动的发出了阵阵鸣叫。
    淡淡的木香在煜兮的鼻尖环绕。
    这一刻煜兮不由的回想起了好友最后给自己所说的话——
    “我既不想看到这把古琴蒙尘……又不想要看到它在你手中出世。”业稀说。
    手底琴弦微微的震动将煜兮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他并没有听厉琸清的话将琴收起。
    几秒钟之后, 仙尊便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将手搭在了琴弦之上。
    一阵并不清脆的琴音从他的手中缓缓流淌出来，纵是这把琴的音质一般，可天生的乐感还是叫煜兮将一首曲子弹得无比优美。
    不过现在可不是欣赏琴音的时刻。
    就在琴声响起来的同一时间, 厉琸清便感到一股无比强势却又无比温柔的灵力向着自己涌来。不过转瞬之间，他便觉身上的痛感消失了大半。
    但是厉琸清现在却完全无暇去关注自己的伤势，他只看到了对面男人愈加苍白的脸色。
    此时的煜兮并不好受，作为修真界传说级的灵器，自己手中的无名古琴自然是和一般的乐器不同。就在刚才他拨动琴弦的那一刻，同样一股极其强势的灵力便顺着自己正在拨弄琴弦的双手传到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紧接着，厉琸清便被琴声编织成的大网紧紧的包裹了起来，他张嘴想要和煜兮再说些什么，可却又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琴音化为薄薄的刀刃，开始在这个弹奏它的修士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搜刮起需要的灵气。剥皮蚀骨恐怕就是这样的感觉了……
    音修以音为媒介，不同的术法所要借助的曲子都不同。
    此时空阔的大殿中唯有琴声在不断的回荡着，催动这个术法的谱子并不长，煜兮一遍又一遍的不知疲倦的弹奏着。而乐声化成的利刃也在一遍又一遍的毫无章法的在他的血管还有灵脉之中剐蹭着，不断将大股大股的灵力通过琴声传到对面人的体内。
    厉琸清虽然发不出声音，但是却可以清楚的看到对面人现在的样子。他看到这个时候煜兮的脸色已经很差，但是嘴唇却并不是苍白的，而是泛起了些诡异的薄红出来，眼皮也似支撑不住一般的几度想要合起。
    不管煜兮现在的状况怎么样，他手底下的弹奏却一刻都没有停下来。木制的古琴上，乐音依旧一刻涩滞也没有的不断在自己的耳边流淌着。厉琸清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周身血管尤其是手臂上的疼痛慢慢的停了下来，甚至于自己同脚下的血泊之间的拉扯感也在逐渐消失。
    ……
    现在厉琸清的竖瞳已经消了下，而从手臂血管之中蔓延出来的“红线”也开始逐渐变细，继而不知在何时起一根接着一根的同血泊断开了联系。
    能够在吃人一般的九天教中呆这么多年，甚至将大部分的权利从教主手中夺下，厉琸清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若是现在正在救他的人不是煜兮，又或者对方并不是在用这一把古琴来救自己的话，理智当然会告诉厉琸清自己现在应当做什么。
    但偏偏对方是煜兮，并且手中的长琴就是那一把。
    厉琸清自己也不知道，此时他的眼眶中有一滴泪水已经即将坠落。等到视线终于模糊的时候，他方才紧紧的闭上眼睛，将那一滴好似存在过又好似从来也没有存在过的泪水给挤了出去。
    厉琸清紧闭着眼睛，开始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默念着九天教的心法。
    终于，从他胳膊上面蔓延下来的红色血绳一根又一根的绷断。在束缚全部消失之后，厉琸清猛的睁开眼睛然后从困他许久的血泊之中跃了出来。
    耳边的琴声依旧在继续，对面的人手指还在机械化的弹奏着。
    厉琸清看到，此时煜兮的双目紧闭，眉毛也皱在了一起。而他紧紧抿着的薄唇边……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蔓出了一条暗色的血线，然后融进了白色的衣领里。
    “煜兮！煜兮！”厉琸清飞身上前将那把古琴一下给夺了过来，就在古琴从煜兮的手中离开的同时，他也终于脱力般的从半空中重重的向下摔去。作为一个剑修，灵剑与他自是一体的。可是现在，煜兮竟然连卧云都无法控制，就在他被厉琸清撑住的同时，那一把威名响彻整个修真界的银白色长剑却似一片无助的枯叶般落到了地上。
    厉琸清撑着厉琸清的肩膀同他一起落到了地上，他将长琴放到了卧云的旁边。与此同时，煜兮的嘴边血液渗出的速度愈快，就像是要在这一下子的时间里将周身所有的血液全部流淌干净一般。
    “阿洛……阿洛。”厉琸清一遍一遍的叫着煜兮的名字，他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有过如此着急的时候。
    在今天之前，厉琸清还不能够懂的为什么当年的煜兮会因为家中的变故而道心不稳修为停滞。可是现在，厉琸清却觉得自己已然懂的了当年煜兮的心境……
    幸好没过一会煜兮就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厉琸清第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口便开始咳了起来。这一咳可吓坏了对方，刚才止住的血又不受控制的留了出来，而煜兮自己也颤抖着手捂在嘴边。
    但是血液依旧在指缝中向外涌着。
    “剑……”模模糊糊的，厉琸清听到了这样一个字。他赶忙将旁边的卧云给煜兮拿了过来，而当长剑重新回到煜兮手中的时候，原本已经有些暗淡的剑身忽然泛出了浅浅银光将它的主人包裹在了其中。
    光芒一会变散去，这个时候煜兮嘴边的血终于算是止住了。
    但是厉琸清知道，对面人的状况并没有变好。他同煜兮的修为一致，理应难以用神识感受到对方的存在才对……可是现在他居然清晰的感觉到了煜兮那虚弱的神魂。厉琸清忍不住也探出神魂，不过一下他便已发现……这个时候煜兮体内已经空荡的一点灵力也没有。
    厉琸清并不是一个知道怎样去关心别人的人，而多年的修世生活也早已经让煜兮仙尊学会了将自己的弱点藏起。
    一个欲言又止，而另一个则将眼神静默的移向一边。
    他们两明明拥有为了对方能够将生死抛去一边的情谊，但是等到一切归于平静之后，“无上观仙尊”还有“九天教少主”的两个枷锁又再一次的将他们束缚去了两个彻底相反的方向。
    “阿洛……”厉琸清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看到刚才跪坐在自己身边的修士用袖口见仅余下的一块洁白擦干了嘴角的血液。
    煜兮用剑撑着地慢慢的站了起来，他侧对着厉琸清眼神不知投向哪里，“你没事就好。”煜兮淡淡的说道，同时身体还在虚弱的不由控制的摇晃着。
    这句话将两个人终于拉进的距离再一次推远，厉琸清慢慢的低下了头并且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等到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两人中间好像又隔起了一道透明的围墙。而此时的厉琸清竟然又想回到刚才……回到自己被痛苦的困在阵法之中的时候。
    第137章 指南第137页
    ……
    a国首都, 雪越下越大。在窗口处不知道站了多久, 煜兮终于慢慢的是走回了去。这个时候，方才跑出去玩雪的白白也回到了它的身边。因为室内温度比较高的缘故，白白身上沾着的一些雪花已经被融化，洁白顺滑的长毛也变成了一条一条的。
    看到白白这样子之后, 煜兮便用法术将它的毛发全部烘干, 而玩的有些累的白白也就乖乖的坐到了自己主人的腿上。
    虽然年纪不大, 但是神兽敏感的天性还是让白白忍不住问：“主人，你在想什么？”
    煜兮摇了一下头, “没什么。”
    “好吧……”白白见主人不想回答自己便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 屋里的温度相比于室外实在太过温暖, 在煜兮的腿上趴了一会之后白白便生出了困意……
    是啊，自己在想什么呢？明明那只是一段早已经变成回忆的往事而已。
    尽管从入无上观开始就在受观内君子道义的影响，但是在那一天之前, 煜兮却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一个人付出那么多。依稀记得当年, 在洛府门口的时候他的理智都能够叫自己放弃使用灵力，单单凭借着剑术和昇朝负责押送父亲的士兵相对抗。可是那天，在感受到厉琸清的状态之后，煜兮却完全不计后果的祭出了长琴, 将自己的修为甚至于无上观和正道修界的未来都扔到了一边。
    现在回想起来，煜兮才觉那个时候自己跟本就没有意识到那是一场彻彻底底的赌博……
    实际上他也并没有赌赢。
    煜兮一向不怎么相信运气，而所谓的“运气”似乎也极少会眷顾他，那一次也一样。
    他虽然将厉琸清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但是无名古琴的反噬却叫煜兮灵台中主管音修术法的一处彻底毁掉。也就是说，从那一天开始，煜兮上百年来学会的术法便已丢了一半。幸亏他不时一个彻底的音修，不然单单凭借音修那相比于剑修来说弱了许多的灵脉，失去修为不说估计整个人也离陨落不远了。
    这句话看着简单，但是对于一个明明是天灵根却还每日苦修的修士而言代价却太过于沉重。
    ……
    在一直守在九天教外的无上观修士看来，他们的煜兮仙尊必定是在这座孤岛上经历了一场恶战。毕竟……煜兮这一身的血色实在是太过吓人。
    时至今日，煜兮已经差不多忘记了看到自己出来之后无上观修士那惊异的样子，也忘记了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的观里。他唯一能够想起来的怕也之后师尊藿玉在看到自己之后所露出的那种极少见的既在意料之内，又颇为不忍和意外的表情。
    虽然那个时候的藿玉已经即将渡劫飞升，但是他依旧无法为自己的徒弟恢复那一处灵台。而煜兮后来也觉得，自己这场持续九百年的闭关大概也同这一次的重伤有关。
    ……
    和煜兮这边的安静场景不同，这阵子无上集团就有些热闹了。
    实际上在附身程老的时候，藿玉就对这个大家口中的无上集团非常感兴趣，现在当丞兮从大徒弟的家中回来之后，他便兴致勃勃的叫小徒儿带着自己在四处参观一下。
    几个月前，煜兮对无上大厦的探访过程较为隐秘，并没有引起员工的过分注意。但是这次藿玉便不同了……
    这天早晨，在无上大厦里面工作的员工忽然见到自己一向只会在大厦高层出现的董事长竟然又一次的站到了一楼的大厅之中。而在他的旁边，还有一名非常陌生的神秘男子。
    和服装上面追求简单还有舒适的大徒弟不同，虽然还没有彻底习惯这个时代的衣着剪裁，但是藿玉观主却也已经一点也不介意的将当季的高定穿在了身上。要说这些稍微有些夸张的衣服本该出现t台上才对，但是藿玉观主的身高还有身材却将那身稍显夸张的衣服给撑了起来。
    和煜兮一样，藿玉并没有管他的头发，他那一头长长的黑发披散儿下，再配上长款的大衣，整个人来着实显得华丽非常……
    ……煜兮虽然现在不在无上集团的大厦里面，但是他却也知道自己师尊现在的动向。
    说来几个月前煜兮便加入了一个无上集团的员工群，因为屏蔽好久的缘故，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这回事。但是这天早晨，藿玉和丞兮一道出现在大厦中的事情事情实在是太叫人好奇，原本还算是平静的群聊忽然热闹了起来。
    起先，在大家还在没在忽然看到董事长和神秘人的惊讶里走出，讨论的也大多是这两个人要去哪里。而等见到丞兮开始带藿玉到处参观的时候，大家的聊天内容就变成了对于这个神秘男人的种种猜测。
    “a：
    话说这个神秘男好帅啊，而且也是长头发！难道说现在很流行这个吗？
    b：
    没有吧……但是你不觉得长发＋忽然冒出来的神秘男人，这个剧情有一点点相似？就是我们好几个月之前见过的？
    c：
    【疑惑】难道商氏有那么多的未曝光成员吗
    d：
    你们不要光八卦了！！要是真的是商氏的高级成员的话，看看现在董事长这么紧张的样子，难道大家都不担心我们公司以后会不会换主人吗？
    a：
    这个应该不会吧，不过大boss旁边的男人的确像是长辈的样子。
    c：
    商氏的人颜值都好高……”
    在大家的一贯印象中，无上集团背后的商氏应当是一个庞大并且神秘的家族，集团的高管无一例外全都来自于这个家族之中。看到这里煜兮倒是有些好奇……不知道丞兮会怎么给师尊编造一个身份出来。
    同一时间就在城市的另外一面，正在带着藿玉到处参观的丞兮当然也看到了大家好奇的眼神，并且他也能够猜的出来人们现在究竟是在想什么。几次给藿玉指东西的时候，丞兮都差一点将“师尊”两个字给叫了出口，幸好临时叫理智给拉了回来……在心里纠结和计算了好一会之后，丞兮终于当着许多人的面念出了自己刚才给师尊编造出来的新身份。
    “……额，叔…叔？这边走。”
    ……叔叔？
    听到这个称呼之后，正在向电梯走去的藿玉脚下一顿。而周围人则全部露出了一副“原来是这样”的表情，顺便在自认为的boss视线盲区将这个消息给分享了出去。
    c：
    听到了听到了！果然是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