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节

    他们哥仨眼中，市长算个屁。
    以往常委会，一般由李文涛主持，今天王书记先咳嗽两声做开场白，决定赵凤山命运的会议开始。
    李文涛像个无足轻重的看客，时而喝水，时而提笔，悠哉地在笔记本上勾勾画画，一直沉默到会议即将结束，好似赵凤山的吉凶，与他无关。
    王书记拍板定调，必须严肃处理偷税漏税违法经营且涉黑伤人的赵凤山，旋即意味深长瞧李文涛，象征性询问李文涛有啥建议。
    李文涛放下笔，微笑道：“一切按王书记说的办。”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忙。
    鲁迅的名言，会议室内的人先前大多琢磨年轻气盛的市长最后一刻会不会爆发，李文涛的“总结语”令他们唏嘘鄙夷，王家几兄弟蓄势待发的斗争精神无处发泄，大失所望，但也高兴。
    年轻的李市长彻底怂了。
    会议结束不久，政府大楼内各个部门的人心里都有了底，五十万人口的宏城市，是王家的天下。
    市长办公室内，市长秘书刘洋默默看驻足窗边的“老板”，心底五味杂陈，去年新市长上任，从秘书科挑他做大秘，本以为就此前途无量，哪想他成了最窝囊的市长秘书，瞅瞅人家王书记的秘书，这栋大楼的红人，哪个部门敢不给面子？而他呢……走哪免不了被冷嘲热讽。
    刘洋心里叹息着，慢慢垂下头。
    “刘洋，给我当秘书，你觉得憋屈吗？”李文涛面朝玻璃窗抽烟，一句话问的刘洋心尖狂跳，惶恐且紧张，支支吾吾，不知如何答对。
    “山雨欲来风满楼……”
    李文涛转身凝视胆战心惊的刘洋，深沉一笑。
    ……………………
    两辆奔驰商务车通过高速收费站，驶入宏城。
    十分钟后两辆车堵在政府大楼门前，沈浩、赵小宝以及爱凑热闹的吴波下车，走向大楼正门，其余人在车里等着。
    “你们三个，干嘛的？”大楼门卫室传出严厉喝问声，沈浩、赵小宝、吴波置若罔闻，不紧不慢前行。
    “站住！”
    “再往里走，拘留你们。”
    几人凶巴巴冲出门卫室，边喊边追。
    与此同时，大楼内中午下班的人正往外走。
    由于李文涛王有为两人刚和几个浙商开完招商引资座谈会，两人破天荒的下班走在一起，同几位资本雄厚的浙商谈笑。
    给唐逸做过多年秘书的李文涛，见沈浩走面无表情过来，不得不略微欠身，以示恭敬，喊了声“沈少”。
    李文涛突如其来的举动，犹如重磅炸弹猛然爆裂，在政府大楼华丽大厅掀起波纹般的震荡，围观的人一层接一层惊愕，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王有为诧异审视沈浩。
    从警卫室追出的几人傻眼。
    李文涛再怎么窝囊，那也是一市之长，能让李市长低三下四的青年，他们哪得罪的起，不禁心慌意乱。
    “你认识我？”沈浩问李文涛。
    “我给唐省长做过几年秘书。”李文涛言简意赅。
    “既然这样，那咱们有点交情，我朋友的表叔赵凤山，被你们宏城公安抓了，说说怎么回事儿吧。”沈浩道明来意。
    “王书记，几位总裁，实在不巧，朋友来了，我得尽地主之谊，中午的饭局，我只好缺席，千万别怪罪，抱歉抱歉。”李文涛转身同严书记几人客套告辞，几位八面玲珑的浙商连说不敢。
    王书记面无表情点头。
    “沈少，咱们先吃饭，边吃边聊，怎么样？”李文涛恭恭敬敬问沈浩。
    沈浩点头说好。
    一行人随着李文涛来到宏城政府招待宾馆二楼的中餐厅。
    甭管李市长多么的有名无实，对于餐厅工作人员而言，仍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心怀敬畏伺候着。
    九个人坐进三号包房，不过李文涛的秘书刘洋如坐针毡，坐不踏实，给这个沏茶，给那个倒饮料，时不时催服务员赶紧上菜，比服务员还忙。
    “沈少，赵总，这事说来话长……”李文涛打开话匣子，讲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比三号包房大很大的一号包房内，围坐二十人的大圆桌，摆满丰盛菜肴，桌子太大，菜只摆在旋转玻璃托盘的边缘，以方便贵客用餐，王书记率领十多位宏城官员热情招待几位准备来宏城投资的浙商。
    人们把酒言欢，谈笑风生，气氛马马虎虎。
    有位浙商心不在焉许久，忽然像想明白什么，忘乎所以地轻拍下桌面，对身边人道：“我记起来了，刚才那个有点胖的青年，叫赵小宝，浩翔集团的创始人，我在湖畔大学见过他。”
    “湖畔大学，马云创办那个？”另一位浙商下意识问，湖畔大学，前身是坐落在西湖畔的江南会，吸纳不少商界精英，颇具影响力。
    认出赵小宝的浙商点头，道：“赵小宝是最年轻的学员，比香江霍家那位二少爷还年轻，大概两人岁数相仿，走的很近，还有在南方只手遮天那位蒋公子，去湖畔大学找过赵小宝几次，貌似关系匪浅啊。”
    “赵小宝，浩翔集团，我怎么没听说过？霍家二少爷，蒋公子，又是什么人？”十多年只关注宏城这一亩三分地的王有为记笑问，貌似随意，实则有些心虚。
    既然说漏嘴，想遮掩也难，认出赵小宝这位，索性和盘托出，王有为听到最后，脸色煞白，以至于中午这顿饭吃的心不在焉。
    饭后，以王有为为首的十几人涌出包房，恰巧撞上沈浩这伙人，有那么点冤家路窄的意思。
    “用莫须有的罪名抓人，古有秦桧，今有你王有为。”沈浩笑的人畜无害，接近王有为，冷不丁抬手，轻轻拍了拍王有为的脸。
    动作虽轻，却拍的肆无忌惮。
    王有为彻底愣住，甚至忘了向后避退。
    从他进入宏城政界核心权力层，十多年来，没人如此胆大妄为。
    兴许是事发突然，人们没反应过来，直至沈浩收回手，大多数人仍然恍惚着。
    “干什么？”
    有人大厉声喝斥沈浩，惊醒所有人。
    王有为受辱，随行的下属们立马展现“护主心切”的高风亮节，哗啦啦围来一大群，怒视沈浩。
    沈浩不以为然环视众人。
    “李市长，你不是要带我们去看守所见见小宝的表叔吗，走吧。”
    沈浩风轻云淡一笑，转身便走，赵小宝、吴波紧随其后，李文涛瞥了眼脸色铁青的王有为，心里骂了声活该，快步跟上沈浩。
    王有为看着沈浩等人渐行渐远，始终沉默，除了沉默，这位掌舵宏城政界近十年的老狐狸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弟二百七十七章 反转
    弟二百七十七章 反转
    传闻，道听途说的产物，很少被人当事实，顶多算茶前饭后的谈资，传播流言蜚语的人，本身没谁信这些似乎被夸大无数倍的言语。
    王有为，县级市的市委书记，宏城老百姓眼中的天，决定一座城市的兴衰，影响几十万人的生活。
    可老百姓眼中高高在上手眼通天的王有为，仍觉得中午在饭桌上听来那些关于公子哥争斗的段子，夸张的没谱。
    归根结底，他这处级干部离那个圈子太遥远。
    王有为像很多自以为是的人，对没见过的事，总保持怀疑态度，就如祖祖辈辈窝山沟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穷苦人，突然听城里来的人说lv包包好几万几十万，绝对不信，一定想什么包包那么贵，金子做的？
    大抵应了一句话：环境造就人。
    站的高，望的远，每天为柴米油盐操劳的人多半注重蝇头小利，你让他们具备国际视野，比赶鸭子上架还可笑。
    而从基层一步步攀爬起来的王有为，距共和国顶尖纨绔圈子商业圈确实太遥远，所以饭局上他虽吃惊不小，但过后就当聊斋志异之类的狗血桥段，抛在脑后，上了班，秘书为他泡一杯铁观音，他抿上两口，开始下午的办公。
    大包大揽的作风，导致他工作量大过以往的一把手，下边人为讨好谄媚，将本该市长批示操持的文件工作直接捅到他这市委书记的办公桌上，他乐此不疲，这表明他几乎架空年纪轻轻的市长。
    商人不会嫌自己钱多。
    同样，政客也不会嫌自己的权力大。
    不管怎样，比起其他领导每逢下午就玩消失的作风，王有为的勤勉值得称道。
    然而他今天下午的勤勉，换来一个接一个令他手足无措的消息，办公桌上的电话几乎没怎么消停，接完第一个电话后，座机每响一次，王有为眼皮子得跳几下，省城多位领导，包括一直为王有为遮风挡雨那人都打来电话。
    询问的不外乎一件事。
    为什么招惹沈少？
    素来稳重深沉的王有为接完老上司的电话，额头冒汗，老上司提醒他，省纪委已派出调查组，赶往宏城彻查此事，如果你问心无愧，不用担心，任人查，如果做了亏心事，马上补救。
    这一刻，王有为意识到事情多么严重，匆忙拨老五王森的电话，吩咐马上释放赵凤山，给予道歉和适当赔偿。
    守在看守所阻止沈浩赵小宝探监的王森小鸡吃米似的点头，答应着，挂断电话，忽然想起一件事，顿时急的面孔扭曲。
    赵凤山已被他指使人打成猪头。
    宏城看守所接待室。
    李文涛面红耳赤，颇为尴尬，身为宏城的市长，带着沈浩等人来见赵凤山，却被王森推三阻四，束手无策，最终是沈浩一个电话解决问题。
    “你呀，一点不像给凯子他爸当过秘书。”沈浩一句调侃唏嘘之言，愈发使李文涛无地自容。
    唐逸当年入住西京市府，比如今他在宏城的情况严峻的多，轻松逆转，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十几分钟后，沈浩赵小宝终于见到赵凤山，此时的赵凤山一瘸一拐，鼻青脸肿，既狼狈又可怜。
    为此揪心的赵小宝快步迎上，搀扶住表叔。
    “是我们工作不到位，没防范好牢头狱霸对你表叔施暴，对此，我代表市局深表歉意，并给予赔偿。”王森装模作样鞠躬致歉。
    “我们不缺钱，要的是公道，这事儿没完。”赵小宝怒不可遏。
    “小宝，古往今来，商不与官斗，算了。”心有余悸的赵凤山不想再出什么乱子，也怕牵连累到赵小宝。
    面对强权的无奈，对世道不公的哀怨，显露在赵凤山脸上。
    “一位熟人正在赶来的路上，咱们坐一会儿，等等他。”沈浩不走，别人只能等着，王森无可奈何。
    时间悄然流逝。
    一串车穿过宏城旧城区大片平房，驶入几乎是坐落市区边缘的看守所，十几辆车，下来几十人。
    显眼的并非半数像领导的人，而是举着长枪短炮的记者，陪同上级领导的王有为见此情形，暗暗心惊。
    主持市局工作的王森以及看守所大小领导匆忙迎出来，心里有鬼的王森瞧清楚走在最边的俊朗男人，惊出一身白毛汗，双腿仿佛灌铅，步伐异常沉重。
    唐逸。
    一省之长。
    来的这么突然，王森哪淡定得了。
    沈浩见唐逸冲他微笑，迎上几步，笑道：“一点小事，唐叔叔居然亲自赶过来解决，我诚惶诚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