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导演不肯放林香回去，林香自己也不愿意，程广海暴跳如雷，嚷嚷着尥蹶子不干，被导演拉着喝了顿酒，好说歹说挽留住了。
    “要不演完这剧你来我工作室吧，以后不用给我写分场，先跟他们一起写网剧。”程广海觉得林香是可造之材，实在不想就这么放她走。
    林香琢磨着怎么回复才既能表达感恩又让对方不好坚持。
    “程老师，您干这行的您知道，编剧只有做到顶尖才能赚大钱。演员来钱快，十八线的多跑几个龙套，赚的零头都比不知名的小编剧全款多。我现在缺钱，陈导给我机会演戏，我想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她把话题引到这来，不主动卖惨，等着程广海自己来问。
    果不其然，程广海听完，皱了皱眉，“你现在很缺钱？”
    林香点了下头，不说话。
    “怎么回事？”程广海这人，什么事都喜欢问得明明白白。
    “我妈心脏不好，手术费要八十万，钱是借到了，不过我得赶紧还。”林香淡淡说道。
    程广海皱着的眉头拧得更紧，看她的眼神却温和了许多。
    林香还是头一次在“窜天炮”脸上捕捉到慈爱的神色。
    这位五十岁的前辈鲜少显露慈眉善目的一面，林香看着他，一时想起父亲，眼眶不觉红了。
    “我女儿心脏也不好。跟这玩意儿有关系的病确实挺花钱。”程广海望着远处，目光低沉下来。
    “您女儿多大了？”林香以前从没听他提起过女儿，有些好奇。
    “跟你一样大。”程广海笑了笑，指指天上，“如果没去那儿的话。”
    林香愣了愣，顿觉失言。
    “回去好好背台词，过几天抽空跟我回趟家，你师母和你是老乡，益川菜手艺一流。”程广海笑着走开。
    站在原地发呆许久，林香心情沉重地回到化妆室。
    剧组拍摄进度赶，林香没时间没精力想别的，秦一在隔壁剧组拍短片，忙得焦头烂额，为了保证工作效率，两个人挨那么近也没见面。
    这十天叶繁也消停了，没再骚扰她。上次硬气怼他一回，看来还挺有效。
    拍戏间隙林香偶尔玩玩手机看看微信，前天叶繁发了条朋友圈，什么也没写，只有一张电影剧照。
    林香看过那部电影，《闰年》。
    在爱尔兰有个传说，每个闰年的二月二十九号，女人跟男人求婚就会成功。
    那次林香就是想跟叶繁看这部电影，结果因为游戏搞得不欢而散。
    和好以后，他们还是一起看了。
    看完林香感动得直哭，叶繁笑她入戏太深。
    “等下一个闰年，我们去爱尔兰好不好？”林香钻进他怀里。
    “去那干嘛？”其实她那点小心思，叶繁门儿清。
    “我要在二月最后一天跟你求婚。”林香认认真真说道，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叶繁下巴轻轻抵在她头顶，手指套在她长发上打着圈。
    “你怎么什么都信啊？”
    林香鼻子一酸，心有执念，可不就什么都信了。
    “去不去嘛？”林香撒娇。
    “想去就去吧。”他无所谓。
    剧照上，男女主面对面站在街头，阳光明媚，爱意温柔。
    林香盯着这张剧照愣了一会神，然后关掉微信，把手机扔回包里。
    在剧组林香咖位只比龙套群演大那么丁点，她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做人八面玲珑，做事尽心尽力，虽说是新人，但很快就跟大家搞好了关系。
    有些不喜欢她的同事，见她人缘这么好，也不敢明面上给她使绊，顶多背后嚼嚼舌根。
    组里跟林香关系最好的，要属饰演女主的那位大花，韩子青。
    韩子青比林香大整整十四岁，出道前把年龄改小三岁，平常保养得好，完全看不出真实年龄，甚至比改过的年龄看着还要小些。
    林香嘴巴甜会来事，每天把韩子青哄得高高兴兴的，跟她自然比别人亲近。
    就在林香以为前途无量未来可期的时候，一个消息如晴天霹雳般炸碎了她所有美好的愿景。
    她被截胡了。
    辛辛苦苦拍到第十天，晚上收工后，陈导把她叫到一旁，万般无奈地告诉她，瑜妃的角色，投资人指定要换成另一个十八线小嫩模，态度还很强硬。
    “靠，戏都拍了这么多场，说换就换，谁特么这么牛逼啊？”韩子青替林香愤愤不平。
    “亚新突然撤资，幸好林叶传媒接手了，不然这戏铁定拍不完，大家都得卷铺盖回家。不过人老板接手也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让他的人来演瑜妃。这事儿林香一点错也没有，惨就惨在太倒霉，碰上个带资进组的。”
    陈导抽烟叹气，那位嫩模压根就不会演戏。
    “林香挺缺钱的，她妈做手术开销不少呢。要不你再去通融通融？”错过这个机会，韩子青着实替林香可惜。
    第11章 饭局
    韩子青帮林香说情这事儿，林香是不知道的，她和导演谈的时候，林香正躲在化妆间哭。
    这部戏算大制作，准备上星，搭档的演员都有实力，片酬也不低，无论从哪方面看，对林香而言都是益处多多。
    运气好说不定能小爆，林香每天累得快虚脱，就指着这个动力撑下去，没成想半路出了茬子。
    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她没法接受。
    可导演的意思很明确，不换人，新的投资方就撤资，那时候大家都玩儿完。
    林香整个人蜷在椅子上，抱着双腿，头贴着膝盖。原本就瘦，这些天又累瘦了五斤，现在缩成一团更是显得娇小无力。
    “喝点儿吗？”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她抬起头，睁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
    是道具组的方煦文。
    “我来这送东西。刚出去一趟，顺便买了几瓶。”方煦文递给林香一个袋子，里面放着几瓶椰汁。
    之前她买了几箱放在片场，说自己最爱喝这个，谁想喝自己拿。
    温柔自然大大方方，少有不喜欢这样的。方煦文看在眼里，暗自记下她的饮食偏好。
    “谢谢。”林香没跟他客气，接过袋子，拿出一瓶拧开，自己却不喝，递给他，“辛苦你了。”
    方煦文脸微红，伸过去的手颤了颤，握住瓶子时指尖碰到她指尖，心也跟着颤一下。
    “忙去吧，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林香勉强扯出一个笑。
    方煦文想安慰她，正要开口，化妆师晓莉走了进来。
    “林香，有个帅哥来片场找你，听说是隔壁组的导演呢。”晓莉还没听说林香被截胡的消息，笑呵呵说着，忽然看见林香满脸泪痕，惊道：“怎么了这是？”
    林香难受得说不出口，方煦文使了个眼色，示意晓莉别问了。
    晓莉知趣闭嘴，林香擦干眼泪离开。
    秦一站在片场外的巷子口，等了会儿不见她来，正要打电话，就看到她小跑着赶过来了。
    “傻瓜，跑什么啊？”秦一擦去她脸颊的细汗，挨近了才发现她眼睛红肿着。
    “我手机没电了，怕你等得急。”林香跑得有些喘。
    “你哭了？”看上去还哭得很惨。
    林香想跟他倒苦水，又怕这事影响他心情，毕竟片子还没拍完，他作为导演任重道远。
    摇摇头，林香笑着说：“刚拍完哭戏，别担心。”
    秦一牵起她的手，她立马抽出来，心虚地四处张望。秦一想起来这里都是同行，八卦绯闻传得最快，林香不喜欢暴露隐私。
    他自觉后退两步，隔出距离，才说起正事。
    “我们拍摄进程调整了一下，明天出发去益川天沟景区取景。这个计划是临时想到的，大家商议过后决定先把那边的景拍完，否则过了这个季节，就没那么漂亮了。”
    “去多少天？”
    “一周左右吧。你会想我吗？”
    秦一的眼睛追着她目光看，不许她乱躲。
    这会儿正是难受的时候，林香真想有个肩膀靠一靠，有人抱着哭一哭。
    忍了又忍，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好好照顾自己，大地震之后天沟有些地方还没复建好，别去太危险的地方。也要注意山体滑坡——”
    “林香。”秦一打断她的话，“问你呢，你会想我吗？”
    坦白讲，林香也说不准。
    喜欢秦一的日子隔得太久远，中间还横梗着一段放纵的时光，她早已辨认不清自己的内心。
    秦一还是从前那好看的眉眼，待她更亲密，这不是曾经梦寐以求的吗？
    林香低头，看着月光下的影子，很久都不作声。
    秦一心慌，“林香，你不喜欢我了吗？”
    “也不是……”
    “那你怎么——”
    “我心里有点乱。”林香幽幽看着他，哭过的眼睛还是润的，我见犹怜，“分开太久了，有些感觉，我不是很确定……”
    “是我着急了，我应该，应该给你一点时间。”秦一心里难免失落，自责道。
    “那我们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让我想一想，好吗？”他们在一起太快了，当时在叶家，林香连个缓冲的过度也没有，为了摆平林小南的事，只能顺势答应他。
    不管是不是自愿，那会儿总归默认了。
    后来叶繁用强，她反抗过，没逃脱。劈腿这事板上钉钉。
    林香为求自保处处讨巧，但并不是没有道德底线的人。
    以她现在的心情和处境，逼着自己跟秦一在一起，压力只会更大，不如趁这次分开，彼此先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