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6章 医疗的阴暗面

    陪同孕妇过来做检查的这个中年女子太奇怪了。
    从头到尾，她关心的不是孕妇是否平安，张口闭口都是孩子有没有事，健不健康！
    而且她还不是孕妇的家属，面对宋澈的屡次质问，这女子都表现得心虚紧张，显然藏着什么重大蹊跷！
    于是，宋澈早就多留了一个心眼，现在他故意索要孕妇家属的电话，当即就诈出了这中年女子的狐狸尾巴！
    “这产妇生的孩子，不是她的孩子？”
    徐乔恩等人皆是一头雾水。
    这话乍一听，完全没有逻辑。
    孩子明明是她们从孕妇的体内接生出来的，不是孕妇的孩子，又会是谁的孩子？
    对此，宋澈只是幽幽的回了一句：“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对待产妇，就像对待生育机器一样，只关心孩子的情况……你们干了这么久的妇产科，难道还看不出什么门道么？”
    闻言，徐乔恩再看到那中年女子惨白如纸的脸色，立时意识到了什么，失声道：“是代孕生子？！”
    此话一出，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那中年女子拔腿就要跑。
    可惜步子刚迈开，宋澈一把就揪住了这厮的后衣领。
    “医生，听我说，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绝没有强迫别人做什么事，我只是在做好事……”中年女子一边挣扎，一边辩解。
    “想说什么，等警察来了再说吧。”宋澈阴沉着脸道：“还说自己做的是好事，你们这群人贩子加器官贩卖者，真特么会给自己的脸上贴金！”
    ……
    代孕。
    这个词语，想必普罗大众们都已经不陌生了。
    说得简单点，大致就是把男女双方的精子和卵子在体外培育成受精卵，然后植入拥有健康生育能力的女性体内孕育。
    一开始发明这项技术，初衷是为了帮助无法生育的夫妻实现当父母的梦。
    由于操作相对简单，技术日渐完善，加之现代不孕不育的问题愈发突出，导致代孕很快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产业链！
    但是任何技术，一旦涉及到金钱利益，往往就可能走入歧途。
    这不，代孕这项医学技术，很快就被玩坏了。
    首先引发的伦理问题，就已经严重违背了世俗的伦理纲常。
    这简直就是将女性的生育器官物化，当作商品去买卖交易和使用！
    因此，包括华夏等世界众多国家，都是明令禁止任何形式的代孕操作！
    或许有人会提出质疑，这种一刀切的手段未必合适，就如同枪械刀具，可以保护人也可以伤害人，全看用途。
    毕竟很多夫妻没有生育能力是既定的事实，不是被逼到无可奈何了，谁又想借腹生子呢？
    而且代孕妈妈也能得到不菲的报酬，你情我愿、皆大欢喜，何乐不为呢？
    只能说，有这些想法的人，实在图样图森破！
    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就有利润。
    鲁迅说得好（忘了到底谁说的，就把话筒交给鲁迅吧）：“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有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毋庸置疑，代孕产业链的利润是相当丰厚的！
    它足以引发各种违法犯罪的问题，让无数女性遭受被物化被剥削的苦痛！
    要知道，很多夫妻并不是真的不能生育，只是单纯不想忍受妊娠分娩的痛苦，干脆就花钱买个轻松。
    这跟有钱人花钱剥夺别人的身体器官有什么区别？！
    至于什么你情我愿，更是荒谬至极！
    怎么不说吸du贩du也是你情我愿呢？
    怎么不说卖yin嫖chang也是你情我愿呢？
    很多生活在阳光底下的普通人，根本想象不到那些高利贷、黑色社会的恶性是有多卑鄙猖狂的！
    因此，这个口子是绝对绝对不能开的。
    而且，很多国家也都网开一面留了一道“小口子”了。
    在生育困难的情况下，允许夫妻体外培育受精卵，但受孕的对象必须是母亲自己。
    因为无论什么时候，生命健康都是一个人最基本的人权，任何时候不能被物化，不能被任意让渡。
    所以，当宋澈等人得知这个孕妇是代孕的，纷纷义愤填膺。
    尤其是徐乔恩，作为一个正怀着身孕的准母亲，她实在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这种违背人伦的行径。
    母亲是多么神圣的身份啊，怎么可以有人拿来牟利交易呢？！
    看着病床上刚经历分娩的产妇……其实就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徐乔恩既出离的愤怒，又万分的悲哀，忍不住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这女孩子早已苏醒了，紧抿着嘴唇，一直没有跟徐乔恩对视，很虚弱又无力的嗓音说道：“张姐呢？”
    “张姐？就是那个代孕中介？她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徐乔恩忽然怒极反笑，道：“我作为一个妇产科医生，遇到的每一个妈妈，醒来后基本都会先问孩子怎么样，你倒是够另类的，反倒先关心起一个拿你牟利的犯罪分子。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关心那两个刚从你身体里出生的孩子吗？”
    女孩子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咬着牙嘟囔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孩子……又不是我的……”
    徐乔恩几乎要暴走。
    这女孩子分明是把自己当成是生育机器了！
    “好了，先出去吧，等她家属过来，我们只是治病救人，没义务代劳教育。”
    宋澈拉住了徐乔恩的手，一方面担心徐乔恩生气影响到胎儿，另一方面也顾忌继续争吵会让女孩子刚修复的肺组织又出问题。
    徐乔恩知道多说无益，长舒了一口气，摇着头出门了。
    宋澈看了眼那女孩子，交代了几句医嘱也走了。
    他没兴趣询问女孩子为何要走向这条路，这世上铤而走险的原因苦衷太多了，比如家里或自己欠债、想买苹果手机、被大坏蛋威逼利诱……
    总结下来，无外乎是一种病给闹的：穷病！
    等宋澈出门之后，徐乔恩仍然一脸的沮丧。
    “当了这么久的医生，什么人间丑恶没见过，有些事真的比恶性肿瘤还要恶！”徐乔恩没好气道。
    宋澈也感慨一叹。
    这又绕回到宋老头的经典鸡汤话：医人不如医心，治病不如治恶。
    “这世上的恶性肿瘤不会停止出现，恶人恶事也不会消失，好在，有我们这些医生和警察的存在，起码能让这些恶东西被遏制。”宋澈搂住她劝慰道，“现在，你该做的事，就是把这件恶事当作一个负面教材，鞭策自己做一个好妈妈。”
    徐乔恩嗔道：“难道没有这件事，我就当不了一个好妈妈么？”
    两人旋即相视一笑，尽量把这件烦心事抛诸脑后，不影响心情。
    “说得好，有些恶东西，确实需要医生和警察合作去遏制。”
    这时，楼道拐角传来一阵悦耳的婉声，貌似挺熟悉的。
    两人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警察迎面走来。
    赫然是俞红鲤。
    她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宋澈的警觉，果不其然，一扭头，怀里的徐医生就盯着他，眼里冒出意味深长的寒光……
    ……
    办公室里。
    “不好意思，忙到现在，到现在都还没吃饭……扑哧扑哧……”
    宋澈一边吃着方便面，一边随口问道：“对了，怎么是你来负责这个案子了？你不是在省警队的吗？”
    “去年就申请下放基层了，基层更能锻炼人呗。”俞红鲤笑道：“你这位名震海内外的神医，不也是一样坚守留在第一线嘛。”
    “我是闯祸太多，上去了又被踹下来，索性安分守己了。”宋澈打趣道。
    经历了几次大案和变故的洗礼，俞红鲤已然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她放弃掉了医学这个本职专业，在省厅法医技术队磨砺了一阵子后，正式转职为警察。
    “看得出来，现在的你，大概就是向往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了。”俞红鲤评价道。
    忽的想起什么，俞红鲤没好气的道：“你也是，订婚都不叫我，是我给不起份子钱吗？”
    对此，宋澈只能打了个哈哈，继续埋头吃面。
    请俞红鲤出席？
    恐怕徐医生还得质问宋澈要不要摆一个前任桌了。
    俞红鲤说出口后，也意识到触及到了彼此的微妙关系，就转移话题道：“那个产妇什么都不肯说么？”
    宋澈摇头道：“一个小丫头，心智都没发育全，估计也是稀里糊涂的走上了这条路。”
    俞红鲤也叹了口气，道：“陪她来医院的那个女人，我们查过了，和你猜的一样，就是一个代孕中介……其实她背后的代孕机构，早已经在局里备案了，苦于没有线索，只能暗中调查，这次正好可以顺藤摸瓜。”
    如果不是正巧早上一场车祸事故，导致代孕女子受伤，又正巧送到了附一医，这条黑色产业链还不知道得藏到何时。
    “不过，正常来说，我们也只能对这些涉案人员处以行政处罚。”俞红鲤无奈道。
    宋澈理解。
    代孕虽然是明令禁止的，但是关于代孕的行为，仍处于法律的灰色地带。
    俞红鲤作为刑警，主要是调查代孕的背后，有没有涉及到强迫、恐吓和威胁等犯罪行径。
    “从那个代孕中介的嘴里套到什么有用线索了么？”宋澈问道。
    “目前还在做思想工作，主要的线索，就是那个中介收了雇主一百万。”
    “一百万，这利润够大的啊。是因为代孕的是龙凤胎，所以价格比较高？”
    “差不多，目前国内代孕黑市的市场价普遍是65万全包，85万可以选性别，100万包龙凤胎。”
    俞红鲤沉声道：“但这一百万可不是全给了代孕妈妈的，那个中介说自己只拿了七十万，剩下三十万给了那个代孕产妇，所以我才过来核实一下。”
    宋澈想了想，道：“我觉得你们警方最重要的任务，是问出孩子的亲生父母是谁？”
    “难，那个中介的嘴巴很紧，一直说自己没有直接联系雇主，都是另一个上家中介牵线的。”俞红鲤说完，看到宋澈颇为凝重的神情，试探道：“还有麻烦？”
    恰在这时，一个护士敲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沓检查报告：“宋医生，那对龙凤胎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您看看。”
    宋澈接过来，快速扫了一遍，随即下意识的将叉子戳在了方便面桶上，叹息道：“这下真的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