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白大人有被人欺骗过吗？”苏叶忽然发问。
    “没有。”白敛隐隐预感，她又要说‘当年之事’。
    “真可惜，没被欺骗过的人是不懂被人欺骗的痛。”
    白敛扶了下额头，太阳穴跳的有点厉害。
    “多年前，我曾经在雪地里救过一男孩……”
    果然……白敛黑线，内心竟起了一丝挣扎，是继续无视她的‘故事’还是阻止她继续讲述？月黑风高，四周寂静，要心平气和。
    “苏姑娘。”白敛承认自己无法继续漠视她的喋喋不，道：“你要讲的这个故事，在下已经听过数遍了。”
    苏叶觉得很委屈，是啊，她都讲了好多次了，每次他都是不痛不痒，不承认也不否认。当年她所救的那个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救命之恩在你心里根本不算什么，是吧。”
    白敛不说话，继续往前走。
    苏叶不乐意，上前拽住他的衣袖。
    “忘恩负义。”
    这四个字刺痛到他，白敛猛然转过身，却看到她眼泪一滴一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低落。手下意识伸出接住了那滴泪，明明是冰冷的，却灼伤了他掌心。
    他竟然伸出手去接住一滴泪？白敛觉得自己可笑之极。
    “苏姑娘，想要在皇宫那种地方活下去，千万别把在下的忠告当耳边风。再说一次，雪天之事望姑娘莫再提。”
    说到这白敛停了下，冷笑了声后继续说道：“再给个忠告，与其期待别人，不如自己努力。”
    与其期待别人，不如自己努力。苏叶只觉得脑袋轰一声炸开了。
    白敛这话说着在理，世间生存竟如此艰辛，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又怎能每个人都有那能力让他人依赖。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是那么在意那男孩个孩子的承诺吗？只不过在慈安道观的时候，白敛的承诺是那无限枯燥日的一丝期盼。
    而后突然变成大兴国天女，内心深处害怕以后要卷入无止尽的斗争之中，拼命想抓这根救命草。
    倘若自己今日不是待入宫为妃的身份，就算是饥寒交迫，想必自己也不会如此厚脸皮，一次又一次拿当年之事来说。
    但是心里多少有点愤愤不平，想着可能以后再也没机会了，苏叶决定还他一个小小“教训”。
    白敛没想到，苏叶会忽然抱住自己，脚一垫，小嘴咬住自己双唇。
    她的小嘴软软甜甜的，这熟悉的感觉……白敛差点把控不住伸出手去按住她的头。在千钧一刻，理智终究还是胜利了。
    狠狠推开她，厉声训斥道：“苏姑娘自重。”
    苏叶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嘴角微微上扬，无视他的训斥，在心里冷哼了声。
    白敛有点不敢置信看着刚亲了自己，还从容从身边跨过，丝毫不会为方才的行为觉得羞愧。不自觉轻摸了下方才被咬的下唇，这丫头太危险了。
    苏叶回到房间，顿觉困意排山倒海袭来。认清事实原来也可以让人安心的，天亮后也许就要回王府了，好好休息才行。
    白敛一直站在院中，直到苏叶房间的蜡烛被吹灭。那个意外亲吻之后，沿路他们没再说话，苏叶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她这些表现让他很不安。
    白敛回到房间，注意力差到都没发现房里多了个人。
    “最近日子过的太舒坦了，警惕性退步了。”男子声音一落，手一挥，整个房间立刻亮了。
    “皇上。”白敛惊讶，赶忙行礼。
    房间内，一容貌帅气，衣着高贵，气势不凡的男子正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握着方才点亮蜡烛的火折子。这个男人就是大兴国年仅二十岁的皇帝，刘常。
    “在宫外就不必多礼了。”
    “谢皇上。”虽如此说，但白敛仍旧谢恩后才起身。
    “皇上怎么会突然出宫？没带护卫吗？”
    刘常笑了笑，道：“朕的护卫不都全部出动去寻找天女了吗？”
    “皇上乃大兴国之根本，不要每次出宫都不带护卫。”白敛眉头微皱，担心他这鲁莽的行为会给敌人机会。
    “朕有分寸，以后会注意的。”刘常玩弄起手中的火折子来，缓缓问道：“苏叶可有受惊过度？”
    “在地牢里的时候确实受了不少惊吓，不过很快就没事了，恢复挺快的。”
    “哈哈哈哈。”刘常轻快地笑起来，道：“苏叶果然不一般，生命力比这山野间的野菜还顽强。”
    “白敛啊，朕没有选错人吧？”刘俊看着白敛，想知道这个他亲历培养的下属是不是也跟他看法一致。
    白敛认真的思考了番，保守说道：“苏姑娘还是略欠成熟。”
    刘常笑着摇了摇手，道：“毕竟还小，而且一直呆在道观里，不成熟是正常的。可是自那日山坡上看到她，朕就觉得，此女有胆识、有主见。这种见识在我们大兴皇亲贵族女子中是不曾有的。”
    白敛没出声，表示默认。那女人的某些胆识，确实不可能在大兴国女子中存在。该死的，又想到那个吻了。
    “朕今夜出宫，一是想知道这次经历是否有吓到苏叶，二是想问问，有人怀疑你吗？”刘常眼睛直直盯着白敛，不容他闪躲。
    “皇上勿担心，属下能应付。”
    “说来听听。”
    皇上金口一开便是圣旨，哪怕只是以聊天的语气。白敛哪有不说之理，便简单的跟他解释了番。
    “上官丞相的人，臣全杀了，没留活口，也绝不会留下蛛丝马迹。苏叶也不会知道劫走她的人与救她的人都是臣。更何况皇上护卫都派出来找人了，就更没人会把这事联想到臣身上。”
    刘常含笑点点头，道：“分析的有道理，朕也就放心了。”
    刘常一直知道，白敛武艺高强，该狠的时候一点都不心慈手软，遇事沉着冷静，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经过此次事件，刘常觉得过往的那点认知还是小看了白敛。
    刘风想了一夜都没能想出对策，一早便匆匆忙忙来告知白敛上官博容要苏叶赴宴之事，白敛沉思片刻便相处了对策。先顺势让上官博容的人把苏叶接走，白敛再在途中下手。伪造苏叶被不知名高手掳走的假象，皇上与王爷再配合演一下，计划就完美无缺。
    君臣两人又聊了点别的事，不知不觉天都快亮了。
    拍了拍衣襟，刘常起身，道：“天也快亮了，朕得回宫准备早朝了。”
    “属下送皇上回去。”
    “不了，你还是留在这看着苏叶。这回城不过数里路，朕的护卫队都在城里，安全的。大张旗鼓闹了几日的戏也该收场了。”
    白敛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天亮后也该送苏叶回王府了。
    “属下明白，天亮后就护送苏姑娘回王府。”
    刘常定点了下头，道：“这几日肯定把三弟折磨坏了，我这哥哥真是对不住他。”
    刘常这话说的似很认真，又似是在开玩笑。让人分不清，到底他认为三王爷是真着急了，还是装着急。
    第14章 记忆深处
    一觉到天明的苏叶根本不知道，就在昨夜里，被她暗地里诅咒过千百次的皇帝来过。更不知道，其实在她的被劫被救就是皇帝跟白敛的计谋，这几日帝都里的忙碌不过是演给别人看。
    可怜三王府里的下人们，这些天过的可谓是胆颤心惊。就怕再找不到人，整个王府要跟着受牵连了，每个人都盼着苏叶能快点回来。
    所以，今天当苏叶一下马车，王府众人就差抱着她腿哭了。谢天谢地，王府一众人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苏叶本已忘记自己此番是历经生死，见众人这模样不禁动容。长这么大，终于还有那么几个人在乎自己。
    “王爷，苏叶不过是失踪两日，您怎么憔悴成这样。”苏叶看着刘风那满脸胡渣的憔悴样，不禁好笑。
    “本王……”刘风觉得喉咙好像被堵住了，说不出其他话。这是从头到尾他都知情，却不得不装着一无所知。
    确定白敛成功从上官容博手下把人救走，那压在他身上一整晚的担心一下卸了下来，他才敢承认，时间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它可以让人遗忘彼此，也可以让人产生羁绊，他真的非常担心苏叶。
    “站的我好累呀，肚子也饿了，你们都吃了吗？”苏叶笑眯眯环视了下众人。
    听到她说饿，碧水碧月眼角含泪奔去厨房张罗，她则被左拥右簇回了自己住的小院子。刘风像做错事的小孩般，跟在她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白敛见人已平安回府，便告辞离去。
    “我们的三王爷怎么了？一副小媳妇模样。看到我回来不高兴？虽然我吃的多也挑剔，确实花了你不少银子。但是放心，日后我进宫，一定想办法多弄点赏赐给你。”
    见她还能调侃人，刘风心里好受了些，不知道日后她知道了真相会不会生气。
    “苏姑娘，我对不起你，我害你受苦了……”刘风越心虚的只想道歉，撒这样的谎真让人难受。
    苏叶坐下，并示意他也一起。
    “王爷别自责，这事不怪你。你本是个不用理朝廷纷争的逍遥王，却因我不得不卷入这纷争之中。不过算算日子，我应该也很快进宫了。希望我进宫后，王府能回归到往日的平静。”
    苏叶这样说，刘风更觉得无地自容。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你这些日子受苦了。”
    “王爷，我没受苦，只是被关了一会。你看看我，脸色红润，四肢健全，还能活蹦乱跳。”为了让他信服，苏叶还站起来蹦跶了两下。
    苏叶看着眼前这个才年长自己两岁的男人，有点于心不忍。承受了那么多长大，活到今日也算不容易。这几日估计也把他折磨的够惨，人都瘦了一圈，眼睛红红的，可能都没怎么睡，看着心疼。这些日子的相处，她都有点把他当弟弟了。
    唉，本想释放释放刘风的心理负担，怎么如今自己倒暗自感慨起来了，苏叶不禁暗叹气。
    不一会，碧水碧月端了她们快马加鞭做好的美食进来。
    “姑娘，可以吃了。”碧水摆好盘后，着急的催着苏苏叶吃，担心她是几日没好好吃。
    “王爷也没吃吧，一起吃。”苏叶不容他拒绝，直接拖他上桌。
    饭桌上，苏叶努力寻找话题，想让气愤愉悦起来。怎知刘风就像个钻进了死胡同的孩子，怎么都不出来。
    正当她放弃游说，专心吃饭的时候，刘风忽然放下筷子，满脸坚决，道：“苏姑娘，我以后一定不会弃你于不顾。”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把苏叶的心都快暖化了。
    半夜，苏叶饿醒了。
    要不要起床去找点吃的？躺在床上的苏叶有点纠结。不吃不吃，还是继续睡觉，睡回去就不觉得饿了。可是，闭眼没一会，肚子又咕噜咕噜叫。
    认了，民以食为天。苏叶屈服了自己的胃，决定起床去厨房找点吃的。
    打开房门，苏叶本想叫碧水碧月的，可一想到自己消失的日子她们肯定不好过，便不忍心半夜吵醒睡梦中的她们。
    厨房而已，又不是没去过。
    事实证明她太高估自己了，怪只怪自己平日里从不关心厨房在哪。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厨房在哪仍没个头绪，倒是肚子咕咕叫的频率越来越密。
    “还好四下没人，不然丢脸丢大了。”苏叶拍了拍那不争气的肚子暗自侥幸。
    “苏姑娘是越来越喜欢半夜出来散步了。”白敛的声音跟幽灵似的忽然在她身后响起，吓的她差点跌到。
    “白大人，我还没完全摆脱上次受到的惊吓，你这么快就又来吓我，有何居心。”
    “居心？”白敛眉毛微挑，有点不悦她这个用词：“姑娘似乎很喜欢大半夜出来。夜里危险，没人陪在身边还是少出来走动，别那么快忘记被劫的经历。”
    “王府很安全。”
    “就算是王府，也不是绝对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