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晋昕被她转了半天终于停下脚步抬起手来用一根手指按在了张萌萌额头中间，张萌萌终于安静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晋昕。
    可晋昕并不想满足她的八卦欲，“看来胡医生今天没有给你安排太多事情做，不然你帮我整理下文档吧。”
    “晋昕～”张萌萌拉着晋昕的衣角撒娇。
    晋昕毫不理会继续往前走，结果走没两步拐角就撞见了宁春。
    一脸沉思有些哀伤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宁春在看见晋昕的一瞬间仿佛春暖花开、春回大地、春意无限。
    宁春用极度富有感情的声音唤道：“晋昕！”
    晋昕：“……”
    晋昕低头假装没有看见宁春，脚步一转毫不犹豫的往回走了去。
    张萌萌扶着墙笑得有些没力气却又不敢笑出声来，真的是……哈哈哈哈……这画面让她想起了晋昕以前在学校里被某个迷弟堵的画面来哈哈哈哈……
    晋昕有些担心邱飞。
    正如同邱飞对《美食在tc》的总策划说的那般，自他想通后确实没有再梦游过了。
    可他上一次同妻子王婕见面后突然病情加重也是不争的事实。
    晋昕担心好不容易性情宽和许多的邱飞又想不开走进死胡同里，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邱飞跟王婕在自己的病房里呆了大概一个小时，王婕再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看着有些恍惚。
    她的眼睛是盯着前面，瞳孔却没有什么焦距，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戴医生半路见了有些担心，喊了个护士送王婕离开精神病院。
    这边的邱飞也很沉默，他就站在病房门口看着王婕离开的背影直至消失，那张总是挂着和善笑容的脸上此刻却是说不出的沉，就跟无波的水面一般。
    等到王婕的身影终于消失，邱飞两只手插在兜里扭头看向戴医生：“给我一支烟吧。”他说，“自从当了厨子，我都忘记自己多少年没有抽过烟了。”
    戴医生无奈的摊手：“真不凑巧，自从决定从医，我也很多年没有碰过烟了。”
    邱飞：“……”
    戴医生无辜脸：“……”
    邱飞叹了口气，笑着说：“好吧好吧，我也就是突然想抽了而已，不抽也没啥。晋昕现在哪里去了？我想跟她聊聊天呢。”
    戴医生跟着笑了起来，“你好好休息，我这就把她喊来。”
    晋昕很快就来了。
    邱飞在病院外的空地上等她。
    他坐在一个椅子上，旁边放了个老式茶壶，两个杯子被放在茶壶两边。周围是安静走动的病人，温暖的阳光洒下，有一种诡异的岁月静好的感觉。
    在晋昕来之前，邱飞就在折腾那个茶壶和两个杯子，远远看见晋昕就朝她找了手。
    现在的天气已经不似盛夏的炎热，外面吹吹风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等晋昕走过去坐下，邱飞就给她倒了杯茶水。
    “这茶叶是拜托戴医生他们专门帮我从外面带的，不是特别好的茶叶，喝着还不错。”邱飞说着自己抿了口，笑眯眯的说，“等有空了，以后提议一下咱们自己种茶叶也不错。”
    晋昕扫了一眼病院外面专门留给大家种东西的地方，诚实的说：“可能性非常低。”
    邱飞只是笑笑，就这样捧着茶杯喝了半天，两人非常有默契的静默着，直到手中茶水温凉下来。
    邱飞开了口：“晋昕啊，你说我们在做梦的时候知道自己在做梦吗？”
    晋昕摇头：“当然是不知道的。”
    邱飞继续问：“那为什么我们醒来后却知道之前是做梦了呢？”
    “因为……”晋昕思考了一下回答，“因为梦里的事物不够真实，存在许多漏洞与不合理的地方。”所以我们在醒来后知道，之前是睡着了在做梦。
    邱飞笑了，“那你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做梦还是醒着呢？”
    他们现在当然是醒着的。
    晋昕如此想却没有回答，因为……如果他们现在是在做梦的话，梦里的自己是不知道自己在做梦的。
    邱飞眯着眼睛看着远方，指尖在茶杯的外壁上轻轻摩擦，“我们见过真实，所以知晓梦境的虚假，可我们要是从来都不知道何为真实的话，只会把自己所见所闻定为真实。
    “就像是伽利略提出日心说之前，所有人类看见的都是太阳东升西落，那分明是太阳绕着地球转不是吗？对所有人类来说，那才是他们的‘真实’。
    “我们用井底之蛙去嘲讽见识短浅之人，可怜他们只能看见眼前所见不知真理为何。他们不正如同梦中的我们？
    “所以……反过来说，也许我们以为自己是醒着的，其实是在做梦，我们以为自己在做梦，梦里才是真实的世界呢？”
    晋昕被绕的有点晕，她低头思考良久道：“你是想说，也许梦游时候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吗？而现在的你以及你所看见和经历的一切，只是真正你的一场梦？”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邱飞逗趣的附和哈哈笑出声来。
    第19章
    所以说, 我们到底是醒着还是在梦里呢？
    晋昕两只手插在口袋里，站在病院三楼走道上。
    外面正下着雨, 一眼望去碧绿的一片仿佛带着烟雾缭绕, 美的似梦似幻。这是在生活节奏紧凑的现代社会城市中没有办法看见的美景。
    若是平时晋昕也许会有多余的心情去欣赏这样难得的美景, 只是今天的晋昕注意力却不在这场雨和美景上。
    她站在这里，视线盯着病院大门的方向。
    从城堡般的病院延伸过去的石子路被雨水冲刷的分外干净, 晋昕仿佛能够看见雨滴坠落在石子上又迸溅开的画面，像是欢乐的精灵在跳舞。
    换下一身蓝白条纹病服的邱飞穿着一身半截袖的衬衫长裤, 手里拎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从城堡般的病院走了出去。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中年大叔, 手里举着雨伞，盯着路面下脚, 尽量不想踩进水坑里。这一脚跨出去的时候, 邱飞嘴巴里还会发出哎呦一声。
    他就这样背对着病院顺着石子路往前走，不过一会的功夫便染了一身湿气。
    在快走到用鲜红大字写着“仁爱精神病院”的大门前时, 他终于停下脚步扭头望向现在充作病院的城堡。
    这城堡真的很大, 也确实被建立许多年。
    当初要把仁爱精神病院转移到这样的一座城堡中时，文院长可是煞费苦心，要知道在这样一座古老的城堡里通上电路可是一个大工程。
    城堡这么大，如果里面的光线不够明亮的话, 整个城堡都会显得非常阴暗，光是让人看着就觉得压抑。那些吸血鬼电影大多都给古老城堡来一个暴风雨夜的特写不是没有道理的, 它总是会被人们同一些可怕的事物联系到一起。
    像是城堡怪人、蓝胡子、吸血伯爵等等等等……
    不过眼前的城堡定然是城堡中的异类, 因为它看起来是那么温暖。
    阳光被乌云遮掩许多, 光线变得朦胧, 城堡走廊里的温暖的灯光亮着，仿佛带着奇异柔软的温度。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这个地方不错。”站在大门口的邱飞这样想，视线落在了三楼窗口的晋昕身上。
    一看见晋昕，邱飞顿时笑了起来，他抬起拎着行李箱的手朝晋昕挥舞，那站在三楼窗口的晋昕也抬起一只手来对着他摆动。
    “别看了！有空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邱飞大声的说，那声音穿过雨幕消减许多，却还是被晋昕听了清楚。
    内心中有些失落，却也为邱飞高兴的晋昕只想说，离开了这里就别再回来了，但考虑到病院里病人不少，她还是保持了安静，只是对着邱飞笑。
    为他开心的笑。
    真高兴邱飞终于能够想通，而在他同晋昕说了那么一段醒着还是梦游的话后，果然再也没有梦游了。
    邱飞的梦游症就这么不药而愈了。
    至于邱飞妻子的事情……
    邱飞在跟晋昕分享了自己对于自身梦游的感悟后，也简单提到了他的妻子。
    “我的梦游症确实给她带来了非常大的压力，虽然我自己来了这里，但她的生活还是没有办法再回到从前。想也知道，我都在这里了，她怎么可能还能跟以前一样……”邱飞之前并不想谈论自己同妻子之间出现的问题，现在提到却极为坦然，“她是一个外表看起来非常坚强，其实内心非常柔弱的女人，而且她还有一颗敏感的心脏。当我不在的时候，她一个人生活多么孤独，所以……
    “所以她再被其他的男人感动，感受到久违的温暖便沦陷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吧。”
    “你……不怪她吗？”晋昕听着邱飞说的这些话简直不知道该要怎么接下去，她宁愿邱飞跟她继续探讨醒着还是梦游的问题，那些关于何为真实理论逻辑的哲学问题。
    “我并不怪她，毕竟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到她的性格和柔软的内心以及我的梦游症给她带来的压力，这些事情会发生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而且她之前已经做的很好了，我们虽然是夫妻却也是自由的有情感的人，想法会改变，想要让自己更好都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晋昕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所以她就安静的听着不再吱声。
    倒是邱飞眯着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思绪，“我太了解她了，所以我可以理解她的所作所为，只是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我爱她，所以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可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就真的如同她所说的那般爱她吗？”邱飞脸上的笑容说不清是平淡还是嘲弄，“我是男人，我了解男人的所有缺点。晋昕你现在的年龄还小，也许没有接触过太多的男人，但你一定要明白男人全都特么的不是东西。”
    晋昕：“……”邱老师你好像把自己一起骂进去了。
    “她跟我说了点那个男人的事情，所以我大概知道，那个男人一直在逼迫她让她做出选择，选择离开我还是离开他，一步一步让她退无可退，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可男人这种东西，他是越得不到才越好，真正到手了……”邱飞弯了弯唇角，“呵呵。”
    “除了这一点，那个男人似乎还是个工作不稳定的人，表现的倒是很痴情，但是……”邱飞说到这里，面上终究露出了一丝不忍，“等到王婕不再如同以前有钱，开始对油盐酱醋都变得斤斤计较，开始变得不像以前那么美丽……”
    晋昕看着邱飞。
    邱飞要比她大一辈，一辈子活的也算规矩，可这并不能说他不勇敢，他是一个真正的好男人。
    “我是真的希望她可以获得幸福，毕竟我们都当了这么多年夫妻。”这是邱飞最后对他和妻子之间事情的总结，但晋昕却从他的语句和态度中明白，他并不看好妻子新的对象。
    之后没过多久，邱飞就决定离开仁爱精神病院了。
    然后就是今天这一幕。
    仁爱精神病院大门外停着一辆车，还是晋昕和张萌萌两人来的时候坐的那辆，司机师傅特别淡定的坐在驾驶座上，也不催促，等到邱飞上了车才捻了手中烟头，就这样驱车消失在雨幕里。
    晋昕看着那辆车身上写着“仁爱精神病院”的车渐行渐远，迟天才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
    “你在不舍吗？”容貌迤逦的迟天才微笑着轻声问，他还是那样，眼中透着一股超然物外，“你知道，如果你没有到这里来的话，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第20章
    难得看见喜欢睡觉的迟天才离开自己的病房, 晋昕非常捧场的问：“会变成什么样？”对于迟天才会说出什么，晋昕承认自己有些好奇。
    迟天才盯着晋昕的脸看了好半晌, 才用极轻的仿佛诉说某种命运般的语调缓缓开口：“如果你没有来的话……邱飞会被他的妻子影响病情不断加重, 甚至在梦游的时候离开这家精神病院去找他的妻子, 然后……”他轻轻地轻轻地说，“做出一道有史以来最为美味的汤羹。”
    随着迟天才的叙述, 晋昕不自觉的捏紧了指尖，有一种凉意从她的脊背向上爬, 让她的汗毛根根竖起, 她似乎能够猜到迟天才将要从口中吐露的话语，却又不想听见那样的答案, 所以她紧盯着迟天才等待他说下去。
    可迟天才却突然问了一个似乎并不相干的问题, “你知道外面有许多卖羊肉串的商家，羊肉串并非真的是用羊肉制作吗？”
    这事情不少人都知晓, 当初还有不少媒体报道过, 晋昕自然知道，所以她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