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一切收拾停当，张翠华拎个竹篮子准备出门了。刚走到门口，发现吴军已经起来了。
    “阿军，锅里给你热着早饭呢，吃完了收拾一下。前两天下过雨，我去山里采点蘑菇回来，午饭等我回来做啊。”
    “媳妇儿，你一个人上山去啊？要不我陪你去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没事的，我就在山脚拾点蘑菇，不往山里去，别担心。昨晚你累着了，就在家好好休息，实在无聊，就去村里走走吧。我一会就回来。”
    怎么可能让你跟着去，你去了我怎么发挥啊？翠华说完只装作害羞的模样，转身大步向山林走去。
    瞧着自家媳妇那模样，就像新媳妇般娇嫩可人，直让人想要扑上去亲两口，果真是小别胜新婚么？不，自己新婚的时候都没现在这么如胶似漆。
    ……
    “杏儿，你可快点吧，奶奶我都要急死了，你咋还不慌不忙的呀！”说话的正是吴军的奶奶，她嘴上说着，两条腿还不停倒腾，一副急匆匆的样子。
    “奶，您慢点，别摔着了。”旁边扶着老太太的是一个清秀娟丽的大姑娘。
    尖尖的瓜子脸，圆圆的大眼睛，配上那樱桃小嘴，活脱脱的大美人一个。这是吴军的堂妹——吴杏儿。
    “今儿早上我听隔壁王大娘说，昨儿又抓赌了，还把赵六关村委会去了。前天你哥出了门就没回来过，他又经常和赵六玩，我得去他家看看，不然我不放心啊。”说着，两腿倒腾得更快了。
    “奶奶，您不都说是只抓赵六一个嘛。您走慢一点，身体要紧！”
    心里不住嘀咕您要是摔了，倒霉的还不是我家。只是她可不敢说出来，也只能在心里念叨念叨，不然依她爹那个大孝子性格，非打死自己不可。
    奶奶一共有两个孩子。爹是老大，还有一个叔叔。早年间大集体的时候，缺衣少食，爷爷又染了重病，没有钱看病，早早的就去了。
    爹和叔叔全靠奶奶一个人拉扯大，吃了很多苦，所以一大家子的人都对奶奶颇为孝顺。
    奶奶的心里一直都是重男轻女的思想，自己的母亲早年一直不孕，后来好不容易有了自己，可是在生产的时候难产，大出血，虽然保住了母子性命，却从此再难有孕。
    至此，爹这一房就只自己一个。
    叔叔共有一子一女，大女儿吴玲玲，次子吴军。
    叔叔一家本来挺好的，家庭圆满，日子也过得不错。谁知叔叔那天却突然倒地，就那么走了。
    所以吴家孙子辈就只有吴军一个男丁。不仅奶奶把他当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连自己亲爹都把他当半个儿子，有啥好的，一准少不了他！想他来自己家那几年，可没少作威作福。
    叔叔死后，婶婶改嫁。没两年大姐姐就嫁去了隔壁村的一个富有人家。
    但却听说日子过得并不顺心，婆婆担心大姐姐照顾娘家，一切都拿捏得很紧，而大姐夫又事事顺从他娘。于是乎，大姐姐过得并不如意。
    吴军刚开始那几年还挺好，后来和村里那些地痞无赖打得火热，行为就越发不像话。到最后除了杀人放火什么都敢做，俨然成了村中的一个恶痞。爹和奶奶可没少为他操心！
    想到吴军，吴杏儿心里就一阵嫌恶，要不是奶奶非去不可，又怕她年纪大了一个人在路上不安全，不然你就是拿根棍子撵她她都不愿去！
    三伏天的早晨，太阳还没当空，天气却已经热起来了。闷热的天气，连一丝微风都没有，让人心里莫名多了几分火气。
    在路上急走了近半个小时，祖孙俩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衣服被汗水浸透，黏腻腻的贴在背上。在吴杏儿觉得自己快要热晕过去的时候，终于到了吴军家。
    推开篱笆门，只见堂屋的门大开着，屋里屋外看了一遍，不见一个人影。
    奶奶一颗心提了起来，脚步微微踉跄，抓着吴杏儿的手紧了紧。颤着声喊到“小军，小军。奶奶来了，你在不在啊？你在哪儿？小军！”
    连着喊了几嗓子都不见有人回应，奶奶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心下一片惊慌，难道小军也去玩牌了，被抓了？一想到这儿，奶奶眼圈一红，眼泪就要掉下来。
    “杏儿，咋办啊？小军也被抓了，你爹也不在家，我该找谁去呀。我可怜的孙子哟，昨儿被关了一天，不知道受啥罪咯。老天爷呀，可咋办呀！”说得急了，气得连连咳嗽，一张脸涨得通红。
    “奶，你别急，别急。”吴杏儿一边劝说一边不停的给老太太抚背顺气。“你等等，我去找找嫂子，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你没见没人在家呀！这死女子准是又赌气跑回娘家了。我可怜的小军，咋摊上这么个媳妇哟，不知道体贴自家男人，一天到晚只知道使性子！”说完又开始哭天抢地。
    吴杏儿心里不是滋味，您冲我发什么火呀！照自己看，嫂子摊上吴军这么个祸害才是倒了大霉呢！嘴上却不得不安慰到“您瞧，这大门没锁，应该是有人在家的，让我再找找。”
    正说着话，吴军却从厨房出来了。
    “奶，你咋来了？啥时候来的？”吴军一脸懵逼，看着奶奶脸色不太好，“你咋啦，不舒服么？脸色怎么那么红啊？”
    “哥！你在干什么呢，我们喊你那么久，你怎么不吱声啊！奶奶以为你玩牌被抓了，着急你，赶那么远的路，到家了还被你吓得不轻！你是不是成心的！”一看见吴军，吴杏儿心里就来气。
    一看自家孙子好端端的站自己面前，老太太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起得急了，把凳子也带倒了。看见吴军安然无恙，心里所有的怨气苦闷霎时烟消云散。
    老太太颤着手把吴军从头到脚摸一遍，一叠声的说“老天保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吴军没有理会吴杏儿的冷言冷语，只把凳子立起来，把奶奶扶着坐下，再转身倒了一杯水。“奶，刚才我在后面厨房洗碗，没听见，你先喝杯水压压惊。”
    赶了许久的路，确实有些口渴。刚才吓了一跳，倒忘了口渴这事儿。
    一口气干了一杯水，老太太面带不虞的说到“洗碗，现在还要你洗碗了？你媳妇儿呢，又回娘家了？小军，你可得好好管管你媳妇儿了，别一天到晚老往娘家跑！太不像话了！”
    吴杏儿撇撇嘴，嘴里嘀咕着“您也不看看人家是为什么回娘家的，您就该好好说说哥，别总怨是嫂子的错。”心里补上一句到您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杏儿，你咋能帮着别人来说你哥呢！自己嫁了人，就该好好照顾自家男人，一天天往娘家跑，这日子怎么可能过得好！
    以后你嫁了人，千万不能像你嫂子一样。不然奶奶可不留情面。”说着还狠狠瞪了吴杏儿一眼。
    在奶奶面前，什么都是吴军对，自己讨不了好。吴杏儿干脆倒了一杯水，一气喝下，把心里的烦躁稍稍压下去，顺着桌边坐下了。
    见吴杏儿吃瘪，吴军没有和她争执。小样！收拾你还用我出手，和我斗，嫰了点！
    “奶，翠华没有回娘家，她去山里采蘑菇了。前天我没有出去玩，翠华生病了，我在家照顾她呢！”老太太从小就是最疼自己的，吴军最怕她的念叨，想都没想直接撒谎。
    “没去就好，没去就好。小军啊，以后你别去玩了，每次听见抓赌，奶奶心里就怕得很，就怕你出事，咱家就你一根独苗苗，你要有点事，叫奶奶咋活呀！乖，听话啊，以后咱都不去了啊。”
    “奶，你放心吧，我机灵着呢，没事的抓不着我。”
    “那不行，你必须答应奶奶，以后都不去了，不然奶奶可不高兴了。”说着脸就垮了下来。
    “好好好，我不去了，不去了。”吴军不想和老太太产生争执，于是立刻低头。
    “奶奶，昨天翠华可厉害了，堵了两条鱼，还做了那什么…什么干锅虾，那滋味，又鲜又香，可好吃啦！”说着还不自觉的抹抹嘴，似乎嘴里还残留着那鲜香味。
    为了防止老太太穷追猛打，吴军开始转移话题。
    “今天你们就别回了，就在咱家吃饭，让翠华把剩下那条鱼也蒸上。给您也尝尝。”
    “不了，今天晚上你大伯外面的活完工了，要回来。晚上包饺子，今天都去大伯家吃饭。那鱼你们留着自己吃。”
    吴杏儿冷眼瞧着祖孙俩，不管有啥好东西都少不了吴军。以前住自己家的时候白吃白喝，到现在还要去白吃。反正自己从来没在他家得过什么好。
    “那我们等翠华回来了再一起去。杏儿，你去看看你嫂子回来没有，去接接她。”
    “你自己咋不去？我不去！”好事轮不上自己，有啥活就知道使唤自己。
    “我给奶顺顺气说会话，没见奶还累着吗？你去一趟又怎么了。”吴军支使不动吴杏儿心里有点来气。
    “杏儿，快去吧，你哥陪着我呢，快去接你嫂子。”
    奶奶发话了，吴杏儿这才不情不愿的嘟着嘴出了门。不就看日头大了，舍不得你宝贝孙子晒着了嘛。哼！
    第8章 靠山吃山
    雨后初霁的天气，总是让人闷湿得很。翠华不过在林子里转了一圈，却早已汗流浃背。
    刚走到坡下，远远看见吴杏儿嘟着嘴走过来，嘴里嘀嘀咕咕着什么，翠华心想一准又是在吴军那儿吃瘪了。
    翠华笑着唤到“杏儿啊，你来了。可真是帮嫂子大忙了，瞧我这手脚不得空，手都要酸掉了，快来帮帮我。”
    吴杏儿看翠华右手提着篮子，左手提只鸡，背上还背着个布包，不是上山采蘑菇么，咋拎回来这么多东西？
    吴杏儿小跑过去，看见篮子里居然有一窝小兔子，白的灰的，毛茸茸的挤在一起，尤其配着那红红的大眼睛，真是可爱极了。
    “嫂子，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小兔子呀，太可爱啦！”一看见这可爱的小东西，吴杏儿的怨言全抛在了脑后。
    “哦，刚才捡蘑菇的时候，扒草堆看见的，就想拿回家养着，你要喜欢，捉两只去玩吧。”
    “好呀，谢谢嫂子！”吴杏儿伸手摸摸小兔子的头，顺顺滑滑的，特舒服。满脸兴奋的吴杏儿抱着篮子大步朝家走去。
    翠华一进院门就看见坐堂屋里的老太太正偏头和吴军说话，只是脸色不太好。
    “奶，您来啦！”翠华一边问好一边走进堂屋把肩上的布包放桌上。布包散开，原来是用外套裹成布包，包着满满的蘑菇呢。
    大大小小的蘑菇没有了布包的束缚，咕噜噜到处翻滚。
    老太太没有应声，用眼角瞄了翠华几眼，隔了一会儿才道“你可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啊，现在都支使小军去洗碗了！”语气又重又急，完全忘了孙媳妇生病这一茬。
    “奶，都说了是我自己愿做的，别怪我媳妇儿了。”吴军说着还不停的摇晃老太太的胳膊，一副讨好撒娇的卖萌样。
    “奶，是我不对，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让阿军吃苦的，我会照顾好他的！”认个错又不会少块肉，让老太太顺了心，大家心里顺畅才重要，所以翠华当下痛快的认了错。
    吴军也不停的点头表示赞同，不过这话听着顺耳，心里咋感觉怪怪的？
    老太太看小两口一个鼻孔出气的模样，早前经过吴军的一番劝说撒娇，心里的气早去了大半。现在孙媳妇又是认错又是保证，自己不好再发作，只得顺坡下驴就此作罢。
    看老太太脸色有所缓和，吴军和翠华说了大伯晚上回村，让翠华赶紧收拾收拾一起过去吃饭。
    “现在日头正烈咧，咱就在家把午饭吃了，下午凉快一点再去吧，免得大家受了暑热。刚好厨房还有条鱼，也让大家尝尝我的手艺。”
    说着提起手里的鸡，“这鸡和蘑菇就带过去，晚上大家一起吃小鸡炖蘑菇。”
    吴军这才看见翠华手里的鸡，“媳妇儿，哪儿来的鸡，你捉的？”这野山鸡可不好抓，就算是老练的猎手，陷阱也得做得极隐蔽，才能有收获。媳妇打猎的什么都不懂，她咋抓的？
    “是我捡蘑菇的时候，听草堆后面有扑腾声，过去一看，不知是谁做的陷阱伤了鸡的脚，它飞不走。我看四处没人，就捡了回来。”
    翠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其实这鸡是她诱惑过来再掰断脚的，天知道她掰断鸡脚的时候下了多大的狠心。
    吴军听了双手一拍“好，太好了，媳妇你可真聪明。”这事儿放别人那儿，兴许会不好意思，毕竟是人家猎的鸡，被自己家拿回来了。
    在吴军这儿，他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对于那放自己面前的东西，不拿的才脑袋有问题呢！
    对于晚上吃鸡这事儿，小两口一致通过，似乎已经闻到那油花花的鸡汤香味了，吴军喉头更是上下滚动，咽下口水。
    “这不年不节的，吃什么鸡哟！孙媳妇日子可不能这么过，好东西不能这么糟践了，你好好的把鸡喂着，下了蛋换下钱，补贴家用。照你们这样浑吃日子怎么过得下去。”老太太边说边摇头。
    “奶，你看这鸡的双脚都坏了，不好养活。还不如趁现在肥壮，炖了给大伙都补补，再说了，我和吴军每次都去大伯家蹭吃喝，怪不好意思的。”
    平时自己家没有拿得出手的还能说过去，现在有东西了也不拿出来，那就过分了。
    吴军可不觉得有啥不好意思的，只知道自己大半年都没沾过鸡肉了，快连鸡肉啥味都忘了。
    再说连平时一分钱掰两半花的媳妇都赞成吃，自己还有啥可说的。那就吃！
    看吴军的猴急样，翠华掩着嘴轻笑一句“吃了总比让阿军拿去抵赌债的强，嗯，还是吃进肚里安全！”说完直拿眼睛看着吴军偷笑。
    吴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前两个月自己在村东头玩牌，输了没钱给，偷偷回家拿了两只鸡去抵债。后来叫翠华发现了，两人好一顿吵，最后翠华赌气一个月没搭理自己。
    “翠华，那都是好久的事了，你别提了，我不会了，不会了，嘿嘿嘿……”吴军一阵挠头，阵阵发窘。
    老太太看看野鸡折掉的两条腿，几可见骨，确实是养不好了，最终拍板决定，今天晚上小鸡炖蘑菇！
    包好下午准备带去大伯家的东西，翠华围上围裙，进了厨房。就着昨天剩下的材料，还是做的清蒸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