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没有了追踪器, 向璞等人就无法再追踪三只虎鲸。他们想要完成拍摄，只能去找野生虎鲸，但野生虎鲸可不像人工虎鲸那么乖巧，随时都会对外来者展开攻击, “杀人鲸”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拍摄者必须把自己装在笼子里, 才能下海拍摄, 但这样一来, 取景角度和灵活性就会受到严重局限。
    鱼悠带着三只虎鲸远离船只，挑选了一处物产比较丰富的海域, 让萌球跟着豆包和甜甜熟悉环境, 重新适应海洋生活。但它始终在鱼悠身边徘徊, 宁愿饿着, 也不愿意离开。
    鱼悠故意从它眼前消失，将它独自留在大海中，结果它胡乱转了一会，然后径直朝海洋馆的饲养基地游去。它显然认为只要到了那里，就能找到它要找的人。
    上次的经历，似乎给它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对外界未知的一切充满了恐惧。
    鱼悠开始也没多想, 只是觉得萌球比其他虎鲸更加敏感, 需要一段时间的精神治疗，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她改变了想法。
    向璞等人的船只在海面上缓缓行驶，四处搜索追踪信号，结果一无所获。他们这次不仅装备齐全，还邀请了一位海洋专家，正是上次参与放生的刘博士。
    向璞站在船头，举起望远镜四下张望。海面一片平静，只有层叠起伏的微波。
    “奇怪，那三只虎鲸去哪里了？”向璞疑惑地看向身边的刘博士。
    刘博士手上拿着一台类似手机的仪器，皱眉道：“不同海域的虎鲸，习性也略有不同，但这三只虎鲸，在选定一片区域后，应该不会随便转移，除非食物匮乏。”
    “显然不是因为食物。”这里鱼虾充沛，足够三只虎鲸填饱肚子了。
    “虎鲸不会进入深水区，只要它们还在附近，就一定能够找到。”刘博士肯定道。
    向璞看看天色，脸上有些焦躁。
    刘博士看了他一眼，提议道：“如果你实在着急，可以使用我给你的音频。”
    作为研究海洋生物的专家，刘博士手上拥有成千上万的音频资料，只要播放虎鲸呼唤或求救的叫声，附近的虎鲸都会被吸引过来。
    “行！”向璞眼睛一亮，转身走进操控室，让船长播放音频。
    船长没有拒绝，直接点击了播放。
    虎鲸嘹亮的叫声在大海中响起，以船只为中心，一圈圈向四周扩散……
    几公里外的鱼悠，转头朝远处望去，眉头微微蹙起。
    身边的豆包和甜甜也听到了，踟躇不定地来回转圈。萌球的反应最奇怪，不停地往鱼悠怀里钻，似乎想要寻求保护。
    【怎么了？】鱼悠抱住它的脑袋。
    萌球哀求地叫了几声。
    鱼悠耐心地和它交流了许久，没想到竟然发现了一件让她非常生气的事。
    萌球原本所在的驯养基地还有五只虎鲸，基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播放这段音频，每次播完就有一只虎鲸被带走。萌球被带走过两次，晕晕乎乎地躺在一个水槽中，然后有什么东西刺入它的大脑。
    萌球不清楚那是什么，但鱼悠却能猜到，有人偷偷用虎鲸做实验！那个驯养基地之所以被关闭，可能不是因为破产，而是因为非法实验。基地里六只虎鲸，最后只剩下萌球一只。实验风险如此之大，完全枉顾虎鲸的生命。
    【你们不要过去。】鱼悠抓住豆包和甜甜蠢-蠢-欲动的尾巴，慎重警告。
    豆包和甜甜缓缓安静下来，乖巧地游到一边玩耍，只是时不时朝发声处瞅一瞅。
    【萌球，别害怕，在这里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来。】鱼悠又安慰萌球几句，随即一个疾闪，消失在原地。
    萌球孤零零地飘在海中，看看鱼悠消失的方向，又看看豆包和甜甜，感觉彷徨无措，最后干脆游到海面翻开肚皮装死去了。
    虎鲸的音频循环播放，不过数十分钟，就有两个虎鲸族群被吸引过来。它们绕着轮船徘徊往复，四处寻找声音来源。
    海上海下都有摄影师在拍摄，只是他们没有拍到他们想拍的那三只虎鲸。
    “难道它们真的迁移到其他海域去了？”向璞疑惑地问。
    刘博士举目四望，淡淡道：“那我们恐怕很难追踪到它们了。”
    向璞脸色沉郁，思考片刻，随即吩咐船员：“将那些鲯鳅倒下去。”
    刘博士奇怪地看向他：“你想干什么？”
    “既然追踪不到，那就从这些野生虎鲸，挑选三只体型相似的代替。”向璞说道，“鲯鳅色彩鲜艳，动作灵活，将它们投喂给虎鲸，可以拍到很有观赏性的画面。”
    他现在最感兴趣的不是虎鲸，而是那个神秘人物，或者说神秘“物种”。
    刘博士对他的做法没什么表示，只是打心底看不上这种娱乐性质的科普节目。他之所以过来，一是因为和向璞有些交情，二是想看看三只虎鲸的情况。如今它们既然已经离开了，协会那边也不需要再追踪反馈了。
    一只只鲯鳅被船员倒入海中，虎鲸们立刻围追过来，开始分工有序地捕猎。
    海下惊心动魄，海面波涛翻滚。
    引蛇出洞比守株待兔的效率明显高多了，捕食的画面精彩，加上后期剪辑，一期节目就妥了。反正观众也听不懂虎鲸的语言，故事设定、情节走向全凭解说一张嘴。
    此时，四五百米外的海下，鱼悠张嘴，发出一段高亢的声波。
    正在捕食的虎鲸群，动作突然迟缓，随即掉头游开，眨眼间便消失得干干净净。附近的鱼类也随之逃散，不过十几秒，方圆上千米范围，再也看不到任何活动的海洋生物，整片海域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怎么回事？”向璞大惑不解地问。
    船长盯着监测仪看了一会，也露出一脸费解的表情：“奇怪，这片海域好像被清空了，连一条鱼虾都找不到。”
    向璞看向刘博士，后者摇头道：“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即使有危险生物靠近，也不至于连鱼虾都跑光。况且虎鲸群已经算是海洋食物链中的霸主了，基本没有什么生物能够威胁到它们。”
    “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刘博士想了想，对船长道：“再把那段音频打开试试。”
    船长照做。
    虎鲸的声音寂静的海洋中响起，高亢嘹亮，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凄凉。
    三分钟后，监测仪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闪烁信号点，位置就在轮船的正下方。
    “下面是什么东西？”船长大惊。
    海下的摄影师从联络器听到船长的声音，立刻将镜头转向下方，焦距还没对准，他们所在的笼子突然向一边歪倒，然后缓缓上升。
    笼子中的两名摄影师站立不稳，身体无处着力地打转。
    船上的人只能看到一幅幅颠倒盘旋的画面，不等他们弄清发生了什么事，突然感觉脚下震动，船体倾斜，一片巨大的阴影出现在船下，伴随着如同开闸般的水声，逐渐露出海面。
    “天啊，是蓝鲸！”一名紧紧抱着桅杆的船员惊叫出道。
    “什么？蓝鲸？蓝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向璞对着刘博士喊道，“你确定你给我的是虎鲸的音频？而不是蓝鲸的？”
    “当然是！”刘博士既惊恐又懵逼，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蓝鲸是目前已知的世上最大的海洋动物，长约三十几米，比这艘船还大！但它们主要生活在温海和冰海的交汇处，一般不会在热带海域出现。不过现在是冬季，偶尔过来逛逛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当这只蓝鲸露出脑袋，船体已经倾斜成90度，船上的人全都趴在门窗或墙壁上。
    “呜——”一阵如同汽笛般的叫声在海面上响起，震得众人耳膜生疼，随即便见一条10米左右的水柱喷射而出，连同附近的海水一起卷出，翻腾汹涌，气势磅礴。
    几分钟后，声音停止，水柱消失，蓝鲸朝某个方向看了几眼，然后缓缓向下沉去，扬起的胸鳍重重拍击海面，卷起一片巨浪，在阵阵尖叫声中，轮船旋转半圈，上下颠倒地倒扣在海面上。
    船上的人全部坠入海中，手忙脚乱地向上游去。
    【谢谢了。】鱼悠的声波从不远处传来。
    【只是出来透口气而已，没什么好谢的。】蓝鲸优哉游哉地离开了。
    一群人在海中拼命挣扎，争先恐后地朝漂浮在海面上的船底爬去。好在他们的水性都不错，除非有些狼狈之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求救信号已经发出，他们只要耐心等待附近的船只来救援就行了。
    但是，在翻船之前，他们忘了一件事，虎鲸的音频还没有关闭，求助的叫声还在循环播放。
    当刘博士第一个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只虎鲸相继赶来，在轮船周围游来游去，将他们包围在其中。
    这些可都是野生虎鲸，速度快，力量大，智商高，还特么喜欢团队行动，和海洋公园那些萌物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众人的脸色都绿了，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
    最惨的是笼子里那两位负责海下拍摄的摄影师，孤零零地被困在笼子里，靠着氧气瓶里所剩无几的氧气艰难的呼吸着，一只只膀大腰圆的虎鲸在他们身边游来游去，虎视眈眈。他们既要担心锁链突然下坠，又要担心氧气用尽，还要担心被虎鲸攻击，真的是可怜得不行了。
    在陆地上，鱼悠能力有限，但在大海中，弄死几个人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只是她不想随便杀害任何一个智慧生命，但也不能轻易绕过他们。
    他们对虎鲸的伤害，不仅是使用声波干扰，更让人无法容忍的是拿它们做非法实验。
    负责拍摄的是向璞，负责实验的只有可能是那位刘博士。鱼悠虽然已经不记得他的长相，但她从其他人对他的称呼上认出了他。其他人都可以放过，唯独这两个人不行。
    鱼悠瞳孔微缩，一个疾闪，消失在原地。
    不久后，一艘客船从远处驶来，惶恐中的众人大喜过望，拼命招手呼喊。
    对方明显是接收到求救信号，特意赶过来的，目标十分明确。
    附近的虎鲸听到动静，纷纷离开，让惨遭围观十几分钟的众人大大松了一口气。
    眼看即将获救，他们脸上全都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客船越来越近，几名船员已经做好了营救的准备，四五十名乘客站在甲板上，举着手机，兴致勃勃地拍摄着。
    正当船员将绳梯放下，打算将落难者一个个救上来时，一根触手悄悄爬上船板，卷住向璞的脚踝。
    向璞察觉异样，还没来得及低头查看，就被触手拖进了海中。
    “啊！”船上的人发出尖叫，等待救援的几人转头望去，只看到一圈圈波澜。
    还在茫然之际，又是一阵尖叫传来，刚才还在船板上的刘博士也消失了。
    “md，怎么回事？！”
    “向璞和刘博士呢？”
    “他们好像是被章鱼触手拖下去的。”
    “你们还在发什么呆啊？快点把我们弄上去！！！”
    船上船下一阵兵荒马乱。
    海面下，向璞和刘博士的身体直往下沉，一只巨大的章鱼脑袋很快出现在他们视线中，两只硕大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们。
    他们惊恐地挣扎着，企图摆脱桎梏，可惜徒劳无功。两根触手紧紧吸附在他们的脚上。
    周身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胸腔的气息即将用尽，头晕目眩，耳朵生疼，痛苦得难以忍受，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心头。向璞和刘博士深切地感受到死亡的临近，无数回忆快速在脑中闪过，最后化作无尽的后悔和绝望。
    正在意识模糊之际，眼前的章鱼突然对着他们喷出一口墨汁。
    向璞刘博士：mmp！死都要死了，你特么还要喷个毛！！！
    一阵麻痹感席卷全身，在逐渐晕开的墨色中，向璞隐约看到一头飘散的黑发，一只白皙的手拨开水浪，向这边伸来……下一秒，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鱼悠拍了拍章鱼脑袋，章鱼扬起触手，用力将向璞和刘博士扔了出去。
    鱼悠双手虚空一推，两股波浪翻腾而起，顺势将他们推了海面。
    【滚出我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