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陈博格提议道：“我们可以先按照计划拍摄，后期阶段再斟酌比重，适当压缩武戏的部分。”
    楚苗望着武戏素材，忍不住感慨：“删减也有点可惜，毕竟拍出来真得很美……”
    楚苗有预感，这会是让观众喜欢的内容，动作场面没人能拒绝。她看着屏幕上的画面，觉得每一帧都可以当封面背景。
    她突然升起一种大胆的想法，建议道：“如果我把台词量再精炼压缩，让他们的情感交流是通过唯美写意的武戏表现呢？我们试着把看上去冗余的文戏精简，更多的用眼神或者动作来展现。”
    陈博格：“你是说不要太多台词，一切尽在不言中？”
    “是的，但不是那种拳拳到肉的打戏，而是更加柔和的处理方式，画面上也更具美感……”楚苗越说越觉得可行，兴致勃勃地往下说道。
    陈博格见她神采飞扬、全神贯注，索性安静地专注聆听，眸子里都染上浅浅的笑意。楚苗正侃侃而谈，恰巧撞上他的眼神，声音戛然而止。陈博格的神情有些过于温柔，反倒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境。
    其实，陈博格已经足够克制自己的情绪，平时尽量用插科打诨的方式缓解楚苗的压力，小心地把握着两人的距离，害怕她尴尬。他不敢过于放肆，唯恐惹楚苗不快，但难免有无法管理的真情流露。
    陈博格见楚苗突然不言，疑惑道：“怎么了？”
    楚苗假装无意地转头：“没什么……”
    她莫名有点心虚，一时竟忘了刚才说到哪里。
    楚苗的行动力很强，她和陈博格商议好加戏的部分，很快就把这些想法呈现成剧本文字。剧组统筹将这几场戏提上日程，选择的都是目前能找到最唯美的地方，力保这几场新戏的画面美感。
    陈博格悟透楚苗的想法，还加入自己的思考，精心设计现场的场面调度。剧组有时为了赶上最美的天光，还要繁忙赶工加班，可谓呕心沥血。白慕和丰泽之在这几场戏中的默契极高，尤其是眼神交汇中的心有灵犀，让观者极为赞叹。
    不论是演员表演，还是镜头调度，或者动作设计，这几场戏都堪称完美，极尽展现导演精湛的手法。
    小廖感慨道：“这几场戏拍得太好，真得封神了……”
    陈博格一边望着监视器，一边小声地咳嗽两声，他尽量压抑着声响，不想影响现场拍摄。
    小廖关切道：“导儿，你没事？吃点感冒药？”
    陈博格喝了口热水：“吃过了，过两天就好了。“
    陈博格的预感显然不准，他的病情非但没有缓解，反而越发严重起来。因为山间昼夜温差较高，最近的拍摄节奏又快，加上睡眠时间不够，陈博格难得地生了一场大病。
    楚苗刚开始以为陈博格是风寒，加上他自称吃药，便没有放在心上。第二天，她却发现异常，陈博格的反应力明显迟钝起来，说话都带着轻微的鼻音。
    楚苗眉头微蹙，直接伸手去摸陈博格的额头，隐隐觉得有些高热。如果换做往常，陈博格必然会做出反应，但此时他像一只困倦的猫，有些茫然地注视着楚苗，任由她试探温度。
    “小廖，你找根体温计过来。”楚苗唯恐自己感觉不准，还想确定一番。
    小廖迟疑片刻，连忙道：“好嘞。”
    体温计的结果很快出来，陈博格发烧38度。楚苗当机立断道：“你们先继续拍摄，我带陈导回酒店。”
    小廖看到体温计也吓了一跳，赶紧点头：“好的好的，快让导儿回去休息。”
    沉默良久的陈博格突然开口，瓮声瓮气道：“我拍完今天的戏，晚上再休息……”
    “闭嘴，跟我走。”楚苗简单粗暴地说道，“昨天就是信了你的邪，现在才弄成这个样子。”
    陈博格：“我对晚上的戏还有些想法……”
    楚苗：“你的想法不重要。”
    陈博格：“……”
    小廖简直要为楚苗的大胆发言拍案叫绝，刚，实在是刚！
    其实小廖昨天也规劝过陈博格，但陈导一心一意拍电影，对自己的身体满不在乎，谁也拦不住。
    如今楚苗强势出手，直接把陈博格逼离监视器，赶着他往酒店走。她顾忌病人情绪，又好声好气地劝道：“你要是后面不满意，实在不行就补拍，真病倒了更拖进度。”
    陈博格这才松口，老实地跟着楚苗往回走。楚苗扯着他的大衣，朝着酒店大步向前，在众人眼中像是牵着个小朋友。
    小廖怕耽误进度，悄声提醒道：“别看了，别看了，拍完啦嘛？你们难道也病啦？”
    有人啧啧道：“陈导曾经是个王者，后来楚苗老师来了，简直被吊打成青铜……”
    别看陈导在拍摄时说一不二，碰到编剧老师大气都不敢出，果真是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房间内，楚苗将退烧药递给陈博格：“吃完药，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陈博格已经昏昏沉沉，却固执地不肯闭眼：“我不想睡。”
    他心中还挂念着现场拍摄，一旦睡过去不知道要错过多少。
    楚苗果断道：“不，你想。”
    陈博格：“……”
    陈博格解释道：“……我以前有点小病，很快就好了。”
    楚苗露出毫无破绽的微笑，温声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陈导有没有听过周杰伦的一首歌叫《我的地盘》？”
    楚苗现在就想为他点播：在我地盘这你就得听我的。
    陈博格：“…………”
    陈博格喝完退烧药躺下，但仍然不死心，没过多久就悄悄地睁眼观察。楚苗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察觉他的小动作，忍不住吐槽：“陈导，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要搞幼儿园小朋友不愿午睡的那一套？”
    陈博格偷偷打量的行为，像极等待老师离开的幼儿园小孩，恨不得她一走又要赶赴片场，不顾病情坚持加班。
    他见小心思被识破，有些泄气地轻叹一声，将脸埋进被子里不说话。
    楚苗觉得陈博格生病时有点小可爱，好笑道：“让你好好休息，我倒变成坏人了？”
    陈博格闷声闷气道：“那你陪我睡。”
    他或许是病弱时格外松懈，难以再像往日一样压抑自己的感情，颇有些撒娇的意味。他知道楚苗不喜欢黏黏糊糊的感觉，所以平日里多加克制，现在反而有点破罐破摔。
    楚苗没有生气，平和道：“算了，我可没残忍到对病人下手。”
    陈博格沉默良久，不知是发烧，还是微赧，解释道：“…………我是说纯睡觉。”
    “……”楚苗强行挽尊一波，“嗯，我也是说纯睡觉。”
    她心想，反正陈导现在烧得什么也记不清，反应能力极度迟钝，这些细节睡一觉估计都忘了。
    陈博格吃完退烧药，只感觉睡意涌来，他忍不住用微烫的脸去蹭楚苗冰凉的手背，双目微阖，软声道：“你陪我睡……”
    楚苗总觉得他像是午后打盹的卡兰，极度赖皮地围着你打转，磨人地蹭来蹭去，最后懒洋洋地睡去。
    她见他睫毛轻轻颤动，似是快要睡去。她终于轻手轻脚，鬼使神差地在他眼睑上落下一吻，安慰道：“乖乖睡。”
    高烧的陈博格似是得到安抚，毫无知觉地陷入深眠。他的头还偏向楚苗那侧，像是个安静沉睡的小孩。
    楚苗久久无言，静静地坐在旁边。
    第一百零九章
    陈博格的病来得快, 去得也快, 跟休息不够有很大关系。他吃完药睡醒一觉，精神状态立马好了很多，继续投入剧组拍摄中。
    《无忘》剧组的节奏很快，即使是楚苗偶尔也有觉不够睡的情况。她中途还回帝都两次，一是为了处理公司的事务, 二是甄姗想要将《无忘》提前送审金马奖，打算跟楚苗商议一番。
    楚苗得知消息, 不免相当惊讶：“这么着急么？还没上映就送审？”
    楚苗心想陈博格等人还在拍摄, 剧组都没有杀青, 甄姗居然就想这么长远了, 着实令人佩服。
    甄姗解释道：“未上映的电影只要满足要求，都是可以提前送审的。如果真得可以拿奖, 对院线发行也有好处。”
    甄姗认为《无忘》有冲奖的可能性, 电影还没上映就拿奖, 宣传上也很有噱头。楚苗明白这是保票房的手段, 跟陈博格远程商量几句。两人都没有异议，便答应了甄姗的要求, 努力在报名截止前送审。
    楚苗回京期间，剧组里还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有粉丝居然为看白慕找到拍摄地。
    白慕拍摄《无忘》期间，除了上次突然发病以外，病情逐渐稳定，情绪也越来越好。他和丰泽之还颇有点知己的意思, 经常指点提携丰泽之。丰泽之属于爱热闹的性格，所到之处基本都是欢声笑语，时常分散白慕的负面情绪。
    两人的关系和谐，一度让楚苗怀疑他们真在搞社会主义兄弟情。当然，这种默契的氛围也有一定程度是拍摄带来的，演员慢慢入戏，同样会被剧本中的人物和感情影响。
    楚苗作为编剧，有时候都会为自己的情节落泪或欢喜，演员也是同理。
    《无忘》拍摄过半，白慕显然开始悟到李无忘身上的特质，显著表现就是心理医生评价他心态放松，情绪很稳定。白慕过去非常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他想要给所有人展现完美的形象，必然会牺牲自己的很多想法。
    他习惯于迎合旁人、迎合镜头、迎合粉丝、迎合观众，以至于将自己压抑得越来越深。他其实做不到对谁都亲和热情，但他的职业身份迫使他必须这么做，否则就会有一大堆□□。
    《无忘》剧组的外景拍摄地不是影视城，而是远离人烟的地方，某种意义上也缓解了白慕面对人群的压力。
    虽然白慕和丰泽之的关系很好，但还是有少量粉丝不认同，《无忘》的资讯下偶尔也能看到酸言酸语。
    蔷薇藤：心疼白慕现在就奶新人，丰泽之不愧是尚影的艺人，背景就是硬。
    木木木木白：两位小哥哥都很好，慕斯们不要被人带节奏，期待演员白慕在《无忘》中的精彩表现。
    小橙子：白慕是在给他人做嫁衣？居然跟十八线演双男主，这是真没戏拍快糊了？
    鸽子青：划重点！《无忘》不是双男主！白慕是第一男主角，望周知！
    这场争论甚至波及白日梦影业官微，不少粉丝前来追问《无忘》是不是双男主电影，希望制作人员可以给出明确说法。
    楚苗听陈蔷薇说起过微博上的事情。她其实觉得李无忘和原恕是互相成就的角色，但她要是现在真表明态度，估计丰泽之会瞬间被激进粉丝暴骂一通。
    明星粉丝着实是具备可怕行动力的群体，她们在网上讨伐无果，居然真找到《无忘》的拍摄地点，想要实地考察一番。剧组人员都懵了，毕竟大家身处荒山老林，都不知道这些狂热粉丝是怎么进来的。
    制片人员规劝她们无果，加上都是小姑娘，打不得骂不得，一下陷入僵持。白慕和丰泽之闻言赶到，白慕好声好气地规劝，私生粉们才镇定下来，只是仍不肯离开，软磨硬泡地想留下来看。
    白慕虽然面上温和，但内心是有些焦躁的。丰泽之察觉白慕的情绪像要恶化，赶忙解围道：“其实没什么好看的，这里夜里很凉，你们还是先回去……”
    丰泽之说得都是关切之语，却当即将私生粉点爆。其中一人勃然大怒道：“我们又不是来看你的，你一个十八线怎么那么多话？”
    这些私生粉大都非富即贵，不然也没闲工夫追到这里，脾气更是暴躁至极。
    丰泽之一愣，抿了抿嘴唇，没有再多言。白慕却是一下子冷脸，头一回不顾粉丝观感，冷冰冰道：“我跟他一样是十八线，有什么好看的？”
    白慕往常都是和善有礼的形象，还是第一回如此简单粗暴。丰泽之即使见识过白慕古怪的一面，但还没看过他在众人面前如此强硬，一时没反应过来。
    几个私生粉显然也懵了，她们过去同样尾随过白慕。他的态度都是彬彬有礼，以至于没人想到他会突然爆发，变得这么刚。
    白慕扭头对剧组人员道：“让她们走，不要干扰剧组正常进度。”
    “好、好的……”制片们本来顾忌白慕的想法，现在正主都发话，撵人便顺理成章。
    丰泽之心情颇为复杂，既有点感动，又有点无奈：“白哥，你这样会掉粉的。”
    白慕坦然道：“我还差那几个粉丝？”
    “……”丰泽之想想对方几千万的微博粉丝，觉得似乎确实不差几个。
    白慕做完这一切后，竟然有种放松感。他过去就是太顾及别人的情绪，以至于顾不上自己的情绪。如今他已经抑郁症确诊，倒不如破罐破摔，丢掉这层束缚自己的保护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