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s卫视已经有了相关主题的节目，多是以访谈或纪录科普的方式存在，收视率不高，制作费用也少，台里不指望它撑收视，更像是一种象征意义的存在。您想要做的，至少从经费上来说，让台里望而却步了。毕竟在现在的大环境下，这种主题的节目，对于电台最看重的收视率来说，会是一个很大的挑战。”燕凛道。
    “说得不错。”郭陆明笑了一下，“还有呢。”
    “您曾经当过教师，恕我冒昧，您想做这样一档节目，是因为您相信它能像您过去推出的几个栏目一样风靡全国，还是更多出于一名教育者的心理？”
    “好家伙，你可真是不客气，台里那里老领导们也没有敢指着我的鼻子问我是不是好为人师的。”郭陆明笑了起来，“你说得不错。像过去三年那些吸人眼球的爆款节目，我们台里多的是能人异士有的是奇思妙想，再加上流量明星的效应，想不红都难。可是我吸引了那么多年轻孩子才看我们台，天天就那么嘻哈一乐乐完就算，有时候还吵吵个没完，也太可惜了。”他说着叹息了一声，“看他们天天为了节目组故意安排的冲突话题吵来吵去，我们倒是热闹了，明星话题也有了，其他有什么意义？我总觉得我在带坏年轻人。”
    “大环境如此，年轻人也不需要从娱乐节目里受教育。”燕凛道。
    正发感慨的郭陆明瞪了他一眼，这是当面打击他的理想主义：“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不认同您的教育理想，不代表我不认同您的节目。”
    “你觉得这种节目有红的可能？没有明星，也没多么可乐，我都看不到前景。所以我一直说服不了台里。”
    “我觉得您应该对国内的年轻观众的审美和爱好更有信心一些。”燕凛笑了笑，“这档节目，风险是有的，而且很大，我却很有兴趣，也很有信心。我希望由我来组建制作团队，请郭叔叔担任首席顾问和总导演，您意下如何？”
    郭陆明惊讶地看着他，半晌大笑：“好小子，搞半天，你是来挖我跳槽的？！”
    “不敢，只是我知道郭叔叔的本事，我想做出一档优秀的节目，实在很需要您的指导。而且台里观望不决，就算最后批准了您的企划，只怕也少不了资金方面的推诿。我来替您实现愿望，不是很好么。”
    郭陆明沉吟着，吧嗒着烟斗，看向燕凛：“我是很有兴趣合作的。郭叔知道你从小就能干，但是这一次的资金只怕你也不好解决，以我的想法来说预算会很高。你爸可明言说了，不支持你干这一行。”
    燕凛笑了笑：“人才难得，钱不是问题。”
    郭陆明也被他的自信激起了激情：“是么，那你现在能拿出多少？”
    “目前来说——”燕凛在郭陆明期望的眼神中，微笑着道：“没什么钱。”
    郭陆明差点被他闪一个跟头，没有钱你充什么大爷呢。
    燕凛起身：“总之，我先来跟郭叔叔通个气，只要您同意来替我担纲制作这个节目，经费方面一定会满足您的要求的。”
    郭陆明自然信他，燕家人还能差了钱儿？就算现在没有，就算他爸卡他，他回去找个叔叔伯伯撒个娇哭一下，还怕要不来钱
    能碰到这么一个财大气粗的投资人，还和他的理念相合，他也没什么好推托的了。他将燕凛送出公司大门，目送他开着一辆不显眼的黑色奥迪绝尘而去。
    “这哪像个才二十二三岁的孩子啊。”郭陆明摸了摸脑袋，“也不知知道燕周是怎么养儿子的。这么上进的孩子还嫌不满意，人哪——”
    燕凛开着车，直接到了蓝擎集团的地下停车场。
    这一片商圈就是s市著名的蓝擎广场，无论刮风下雨总是人来人班热闹非凡。穿过广场再往前，那个被父亲怨念了半辈子的燕家本部，像一柄蓝色利剑直冲天际，“蓝擎集团”四个大字带着张扬的气势，耸立在高楼顶端。
    燕凛来之前先打了电话给堂哥燕深，此时直接乘电梯上了顶楼。
    电梯门打开，坐在前厅的三个秘书抬头看他，一个笑容甜美的年轻女秘书上前招待：“燕凛燕先生是吗？您稍等片刻，我去给您通知燕总。”
    “让他进来。”燕深的声音从秘书室的话筒里传出，女秘书连忙恭身请他进去。
    燕凛进了办公室，燕深正埋头书案，看也没看他一眼，往前一指：“坐着等我。”
    燕凛只好乖乖坐下等着。
    在他们燕家，食物链最顶层的不是他爷爷，不是他父亲，也不是他叔父，而是他的这位堂哥。所以他想突破父亲的冷暴力封锁，干脆直接来找燕深了。
    这一坐就是两个小时，秘书来往几回，有的汇报工作有的询问日程，燕凛被冷落在一旁，只好静静地喝茶。
    好不容易等燕深忙完了一个段落，记起了他的弟弟，抬手把人召过去，皱眉看着他：“不是让你好好上学？这么急着毕业回来干什么？！送你出去上名校是让你这么敷衍的？！”
    燕凛忙道：“我没有敷衍学业，我提前毕业的成绩也是得到老师认可的。”
    “回去给我传一份成绩单。”燕深道。
    燕凛只好答应。
    “既然回来了就进公司来帮我吧，也了了你爸的心结。”
    燕凛忙道：“大哥，其实……我现在还不想进本部，我想自己先试一试，做一番事业看看。”
    燕深皱起眉峰，他倒没有燕周那样强烈地反对，只是打量了燕凛两眼：“想做什么事？说说吧。”
    “我喜欢我国的传统文化，所以我想，做一档相关的电视节目。”
    燕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怎么不记得你喜欢传统文化？你当年帮你姑姑经营方圆地产的时候，不是还说到地方传统产业的没落和商业价值的缺失。”
    燕凛：“……”
    不愧是成为燕家食物链顶端的男人，什么都不知道还能这么精确制导定点爆破，扎心。
    第30章
    燕凛向燕深开口要钱一点不费功夫。
    钱对于燕深来说就是个数字，只要燕凛不学坏，要点零花钱还不是小事。何况燕凛是要去拍具有“人文教育意义”的电视节目，作为燕家实质上的大家长，燕深感到很欣慰，当然要大力支持。
    他的弟弟们一个比一个省心，亲弟弟燕臻致力于发展蓝擎实业，那是燕家的基石，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能丢的。在燕家的长辈都一门心思投身于能赚快钱的房地产和娱乐这些行业时，刚刚毕业的燕臻却沉得下心投身实业，从最初连连亏损到现在开始盈利，无疑将成为蓝擎最稳健的支柱之一。
    如今燕凛要做的事更是具有相当正面积极的作用，不管做得好不好，只要他去做了，燕深都打算运用这件事来宣传一波企业形象。蓝擎集团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不能只冲着赚钱看了。
    “你有这个想法是很好的。好好干，不要怕花钱，节目出来以后蓝擎给你冠名。”燕深笑着道。
    这算是意外之喜，燕凛乐得接受来自长兄的好意。
    “不过我爸那边只怕又不舒坦了，他要是来找大哥，您就说是我坚持的。”
    燕周心心念念着要让惟一的儿子进集团本部争权夺利，燕深却这么支持他去做娱乐产业，在他爸眼里燕深又要成背锅的坏人了。
    “不用管他。”燕深趁着休息手里转上了两只核桃，燕凛顿时觉得他比他爸还像个老头子。
    燕深也并不拿长辈们当长辈，根本不把叔伯亲爸放在眼里，仰倒在椅背上懒散又轻蔑地哼了一声：“你爸是个老糊涂，你不用管了，好好做你的事去，别给大哥丢脸。你去吧，我还有事。”
    燕凛此行的成果远超预期，燕深一下逐客令，马上起身走了。
    资金很快到位，燕凛让宋陆明全权负责制作团队的招募。
    宋陆明对这档节目的热心程度丝毫不输燕凛，很快作出一份企划案，来向大老板汇报。
    在宋陆明的初步设想里，他准备以历史为题材，设置一些有趣的户外关卡，嘉宾仍旧要找流量明星，穿插着娱乐互动，做成一档综艺节目。有了流量们至少话题度就有了保证。
    他本来也是厌烦透了电视里那些误导观众的自称正史的脑残片，想要做一些托风匡正的努力。
    “现在的孩子说不好教也好教，只要让他们喜欢的明星去做那些事，他们能把学问钻研得像个专家。”宋陆明摸着锃亮的脑门感慨道，心里想到的是自家闺女。
    这却不是燕凛想要的。
    “想学历史的让他们看书去。”燕凛对教育不好好学习的熊孩子没兴趣，“我希望节目内容更广泛一些。中国有很多地方传统还不为人知，书本和网络上都很难看到。我查过一些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很多地方特色被收录了之后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没落，我们的节目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将它们真正推向观众。”
    宋陆明张口结舌，他便是没有想到这位大金主竟然比他还有精神追求和文化使命感。
    “可是，燕少有没有想过，它们不为人知不好扶持，就是因为本身缺少能够运作的商业价值。我同意你的看法，地方传统需要扶持，有些传统技艺没落了我也觉得很可惜。可这应该是政府的职责，我们是做节目不是做慈善，节目拍出来收视太低话题度再没水花，这不只是浪费你的钱，也砸了我的招牌啊。”
    “那就要看宋老师的本事了。”燕凛这个甩手掌柜甩得彻底，摆出一副令所有乙方都深恶痛绝的甲方嘴脸，“总之，节目内容要按我说的做，并且还要保证节目质量和收视率，要火，不能扑。如何让节目吸引观众，宋老师可以慢慢考虑。当然，我并不反对你使用流量明星。”
    你要做地方传统节目，和人家时尚明星搭得上边吗？！你倒是想请，一脸扑相的节目，请得来吗？
    宋陆明突然有些后悔，他似乎不知不觉地上了一条贼船。
    燕凛道：“现在可以先传出一些风声，节目具体内容先不说，以你的招牌和蓝擎的名义，先把观众胃口吊起来。我知道这档节目不好做，我给你时间，前期调研要做得详细一些，实地取材，经费不用担心。”
    宋陆明彻底无话可说了。你有钱你是大爷，还能怎么办？干起来吧。
    在先期的网络调研中，不出某人的意料，宋陆明一眼就相中了最近话题度很高的墨县地方戏班。第二次开会，他向燕凛汇报了近期的一些调研结果。
    “墨县那个小戏班的戏的确很有看头，我大概有了一点思路了。”宋陆明道。
    燕凛一脸淡然地听他说完，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几下，沉稳地道：“既然如此，宋老师，我同意你的申请，我们就去实地考察一下吧。”
    “嘎？”宋陆明一脑门问号。
    他刚才汇报工作的时候申请去实地考察了？有吗？他记错了还是boss听错了？！
    不过去实地考察一下也很有必要，boss要同行，宋陆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再一次被这位出身豪门的富二代那深深的文化使命感和高尚的节操感动了。
    燕凛飞快让助理订好了去墨县的火车票。
    一别几年，终于，又可以在现实中再一次相见。
    他和墨里的初次见面，也是至今为止最后一次的见面，那漂亮的少年从天而降，落在他怀抱里的软玉温香，至今还时时萦绕着他的梦境，在一次一次的回味中变得越发暧昧悠长。
    千里之外的墨县，墨里的小戏班也算慢慢经营了起来，比不上墨老班主年轻时的辉煌，却也略有盈余，还有几个师弟也回到戏班帮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网上的风向却渐渐有了微妙的转变。
    自从那个叫林珊珊的女演员和墨里的名字排列并进之后，后来就出现一堆类似的新闻和文章，把两个人各种比较优劣长短，再把李少天拉进来扯上一通。
    李少天的粉丝开始不耐烦起来。一开始对墨里的宽容大多是因为墨老班主为李少天澄清了黑料，而且墨里和李少天又是实打实的发小关系。现在那个山寨剧贴着李少天炒个没完，一个18000线的小透明女演员因为在山寨剧里和李少天演情侣，各种明示暗示和李少天的暧昧关系，上任何节目都要欲言又止故作娇羞地提及，咬不死人却恶心人。
    在“小学妹和小师弟谁是李少天真爱”的通稿漫天飞的时候，李少天的粉丝积聚多时的怨气终于在各大话题底下和营销号下面全方位爆发了。
    【少天的小话筒：也该炒够了吧？我少天和那两个low咖从来没有任何交往互动，望某些人自重】
    【天天爱天天：今天一个小师弟明天一个小学妹，套路都一样，烦不烦啊。再倒贴low穿地心】
    【雨过天晴：过分了吧？这是谁买的通稿不是很明显吗，我们小班主在家乡开着戏班好得很，谁乐意沾你们这些娱乐圈的破事。从头到尾被某人连累带出场上哪说理去】
    【少天的小话筒：蹭热度蹭得这么理直气壮还能倒打一耙也是一朵奇葩】
    【甜心：早就烦透了，什么小师弟，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想赚人气靠自己啊，一直巴着少天炒cp真的讨厌。不是倾国倾城吗，靠着倾国倾城卖票去啊，放过少天吧少天消受不起[鄙视]】
    ……
    周飞不让墨里再看微博，那些恶意的话他看着都生气，墨里这么爱听人捧的人，肯定更受不了。
    但是这又怎么瞒得住，墨里关注的几个自己的粉丝全都刷屏转发跟人吵，他顺着原微博一条条找过去，看完之后气得脸都红了。
    “太过分了！我干什么了？！这些人全都血口喷人。”
    周飞连连给他顺气，又端茶又倒水。
    “阿狸别气，不值当的。谁都知道这是那个女演员和李少天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来来，喝口茶，咱不生气哈，生气了就不漂亮了。”
    墨里对着水壶“吨吨吨”喝了一气，一抹嘴巴，还是气不过。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得我胸口疼。”墨里拉扯着t恤连连拍着胸脯。
    周飞被他那件快挂到胸口的破t恤激得鼻孔发热，他还一直往下拉扯，被墨里嫌弃地推开。
    “起开，你那是什么表情！别看我胸！”
    周飞：“……”真是有冤没处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