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节

    并不是很严重的事情，不过是不擅长交流而已，这种情况颜瑾在许多和肖煜类似的人身上见过，那些人的情况比肖煜要严重得多。
    偏执、乖戾、极度自卑又嫉妒傲慢、孤高、独来独往……
    这些人大都是某个领域上的“天才”。
    无法和“精英”划等号的那种，有着致命缺陷的天才。
    颜瑾早就怀疑过肖煜身上有这样的特质，但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现在终于是得偿所愿，见到了被逼到了悬崖边上的肖煜，对他有了一个更加全面的了解。
    多亏了南维。
    “不用谢，我没有做什么啦，而且能报答到表哥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南维低下了头：“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表哥你在帮助我们，要是没有表哥的话，我现在一定是活不成这样的。”
    “这并不一定就是最好的活法。”颜瑾提醒道。
    “可至少这不是最差的，不会更差了……”南维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血色从他脸上褪尽，刚才还在把酒言欢的人就像是昙花一样，瞬间就衰败了下去。
    颜瑾叹了一口气。
    这个画面他并不陌生，南家兄弟只要提到南家都是一模一样的反应。
    “我真的不懂，我真的不懂啊表哥，为什么要做到这样的地步……”南维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有时候我觉得我就是南家养的一条狗，被人拿去剥皮拆骨，他们都能就着我的血数钱。”
    “并不一定是一件坏事。”颜瑾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得太多：“你现在年纪虽然还小，但是你一直一个人在外面住，总令人不放心，早点成个家也是不错的。”
    “可他们不是这样想的啊，他们不是不放心我一个人才用我妈迁坟的事情逼我就范的。”南维直直地看着颜瑾的眼睛，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他们不是人，是畜生，人能做出这种事情吗？”
    颜瑾不语。
    “我真希望我能想我大哥那样，至少能把握自己的命运。”这大概是南维第一次在颜瑾面前流露出对于他那惊才绝艳的哥哥浓浓的嫉妒：“如果我能有大哥一般的天赋，我绝不会离开南家的，我会接手南家的一切，然后全部毁掉。”
    颜瑾叹了一口气。
    如果南维真的能有经商的天赋，或许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最终被逼到隐姓埋名远走他乡的人是楚戈，而不是南家，他的哥哥都赢不了，更不要提他了。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还好世上没有如果。
    “知道对象是谁吗？”许久，颜瑾才缓缓开口道：“早点去见一见，毕竟是以后要过一辈子的。”
    “过不了的，我对不起她，要么我害死她，要么我们一起去死。”
    这听上去悲观到极点的话却蕴含了深意，颜瑾挑了挑眉：“是和柳晔有关吗？”
    “是。”南维痛苦地点了点头：“如果我能早一点下定决心就好了，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了。”
    会说出这样的话，说明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也算是长大了，颜瑾欣慰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所以你到现在都没有去确认过联姻对象是谁吗？”
    “有什么好确认的。”南维冷冷地说道：“我现在就是一个没有灵魂没有意识不需要思考的牵线木偶，他们让我干嘛我就干嘛，到时候哪怕让我和一只大白鹅结婚我都能无所谓。”
    南维说到这里，自己都把自己逗笑了。
    “……但是我这么做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让我妈的坟地再保留十年。”
    不过是十年啊，十年之后，他还能有什么能用来做交易的筹码呢。
    南维很茫然。 ……
    “不会太久了。”颜瑾缓缓地说道：“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称不上坦白
    偌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但是床脚处却有一个奇怪的凸起，仔细一看，是个蜷着的被子团，像是个雪白的小山坡。
    这就是颜瑾看到的景象。
    他在床边上坐下，突然增加的重量让床铺陷下去许多。
    被子团微不可见地瑟缩了一下。
    “哭鼻子呢？”颜瑾道。
    “才没有。”
    “嗯？真哭了？”
    “都说了才没有！”
    肖煜从被子里冒了个头，然后就被守株待兔的颜瑾整个扯出来揽进怀里。
    “兔子”挣扎了两下，发现自己被死死圈住无法挣脱后，自暴自弃地把脑袋往颜瑾怀里一塞，闭眼装死。
    颜瑾也不逼他，静静地把人搂住什么都不说。
    没过多久，怀里就传出了一个闷闷的声音：“我有没有很丢脸。”
    “没有。”颜瑾回答得极快。
    “……哼，说谎。”肖煜扯开颜瑾的领子，把自己和颜瑾之间的距离又拉进了一点点。
    颜瑾按住肖煜蹭来蹭去的脑袋，然后贴着他的耳朵吐字清晰地说道：“像你这个级别的设计大师，不管有什么样的怪癖都是会被原谅的。”
    比起直白的安慰，像这样的夸赞反而让肖煜的心情好了许多。
    “哪有那么厉害，还不是给你们这些万恶的资本家打工。”
    “万恶的资本家”无奈地笑了一声，然后低声承诺道：“si没有正确地使用你，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相信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肖煜把头抬了起来，语气中稍有些不满：“‘使用’是怎么回事儿嘛，把我说得像工具似的。”
    “抱歉，是我说错了。”颜瑾坦荡地承认了错误。
    “而且，这也算不上是怪癖吧。”肖煜那低落到谷底的情绪被颜瑾带了起来，便不再把心里想的藏着掩着了：“从小到大我就没什么朋友，在si的时候人缘也不好，不管怎么看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嘛。”
    “这也算不上一件稀奇的事情，不管是哪个领域，越往上走同行者都会越少，高处不胜寒。”颜瑾揉了揉肖煜的脑袋，一脸宠溺：“si那些人都是嫉妒你的天赋所以才会孤立你，所以不是你的错。”
    肖煜乐了：“你这有色眼镜也太严重了吧，那南维怎么说，刚才我表现得那么差劲，冷了场子不说，想要告诉他的事情都没能说出口。”
    “比起有色眼镜，我更加倾向于情人眼里出西施。”颜瑾小小地撩拨了一下肖煜，然后话锋急转道：“可是我是一个很客观的人，南维本身就不是一个合适的交流兑现，可能是为了弥补他那几乎不存在的经商天赋，他从小就很机灵，直觉也很准，可比他哥混得好多了。”
    说到这里，颜瑾还感慨了一下，反而是当年那个没有人看好的南维活得最轻松，最畅快，自己什么都不用做，身边全是保驾护航的人为他排忧解难，而他们这些所谓的“天才”，却一个比一个忙碌，一个比一个举步维艰。
    “对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肖煜被颜瑾的话提醒到，瞬间就炸了：“你到底隐瞒了我多少东西，喃喃，南维是怎么回事，还有楚戈，楚戈又是什么情况，你怎么什么都没有和我说过，你到底什么时候知道南维就是喃喃的，你……”
    “好了好了，冷静一点，我一件一件地告诉你。”颜瑾拍拍肖煜后背权当顺毛，等肖煜的火气看上去消下去了一些，才缓缓开口道：“首先是喃喃，也就是南维的事情，嗯，从头开始说好了，他是我的表弟，南家的老幺，和家里闹翻了之后靠开网店谋生，以前在他生意不好的时候还我会披着马甲帮他刷刷业绩，后来他生意好了我就没再管过，联系也淡了许多，直到一年前的时候，你突然找上了他。”
    肖煜接口道：“我以为他就是个普通的淘宝店主，那时候我变成了一直仓鼠，通过你的qq意外发现林洲盗用我的设计图，为了不让他诡计得逞，只能自己成为神秘设计师，抄袭自己的作品，又因为仓鼠没办法画图，就找上了有过一些交情的喃喃。”
    “你们还有过交情？”颜瑾有些意外。
    “喃喃细语这家店里买的盗版珠宝八成都是抄袭我的作品，我也是不小心发现的，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我的狂热粉丝呢。”
    颜瑾了然道：“结果他之所以抄袭你的作品，是因为你的那些设计，即使用廉价的材料替代，依然能有很高的还原度吧？”
    “嘘，这可是个秘密。”肖煜不满地嘟起了嘴，顺便伸出了小指头：“知道我喜欢廉价材料的人可没有几个。”
    颜瑾配合地伸出小拇指与他拉了个勾。
    “然后呢，然后又发生了什么？”肖煜很是感兴趣。
    “然后南维让人查了你的登陆地址，立刻就锁定到了我家，确认了id是楚戈的。”
    肖煜震惊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那么早就暴露了，那为什么……
    “就像你想的那样，南维并没有立刻来找我对峙。”颜瑾自己都觉得这件事有些玄妙：“因为他以为你是我偷偷养在家里的秘密情人，为了不让我为难，于是三缄其口。”
    “还能这样啊？”肖煜被逗笑了：“挂不得有几次他说话那么奇怪呢，还有四季山庄那次，该不会是来见我的吧？他是怎么想的啊，脑回路像个中国结似的……”
    “不管怎么说，我得感激南维成全了我们。”颜瑾的声音很温柔：“感谢他让我在最合适的时间里了解你、认出你、然后爱上你。”
    肖煜红着脸把颜瑾往旁边推开了点，羞涩之中倒是没有忘了正事儿：“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你同学会的时候，南维被他玩到大的好兄弟表了白，一时认不清自己的情感，来我这里避难，顺便说了你的事情。”
    “是这样啊，你就是这样认出我的。”
    这句话说完，肖煜便陷入了无言的状态。
    那些令人难过的事情和寸步难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过去了，也就没有什么好提的了。
    况且，对于现在的肖煜而言，记忆中那凛冽寒风刮过的孤寂的夜空，也都带上了些朦胧甜蜜的色彩。
    说他记吃不记打也好，说他心大也罢，肖煜全都不在乎，因为他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半晌，沉浸于幸福中不可自拔的肖煜才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那楚戈呢，楚戈是什么情况？南家的长子是什么意思，快点坦白！”
    颜瑾好笑地把张牙舞爪的肖煜抱到腿上，一边亲昵着一边说道：“算不上坦白，这些事情本来就是打算告诉你的。”
    “哼，算了吧，你的德行我还不知道。”肖煜不满地扭了扭屁股：“你瞒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今天看我笑话？”
    “当然不是。”颜瑾无辜地眨眨眼睛：“不告诉你的楚戈的事情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比起楚戈，你应该更加在乎南维的事情吧？”
    “少来，南维的事情你也没有提前告诉我一下，害得我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都是你的错。”肖煜理直气壮地推锅。
    “嗯，都是我的错，所以你真的不想再聊一聊南维了吗？”
    “没什么特别想问的，唯一担的事情就是南维的婚姻吧，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想结婚的样子，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颜瑾的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然后这个弧度瞬间变成了幸灾乐祸的微笑：“放心吧，他结婚以后会过得非常幸福的。”
    “真是那样就好了。”肖煜叹了一口气：“我以前只在小说里见过商业联姻，没想到现实里还真的有。”
    “小说的前后会符合符合逻辑，但现实，往往毫无逻辑。”颜瑾的语气有些悲戚。
    南维刚才给了他婚礼邀请函，不管怎么想都能知道这一定是南家让南维想办法带给他的，而在这件事情里，南维全程却都是一个旁观者，被看不见的丝线绑住手脚，做出一个又一个既定的动作，用最温顺的、羔羊一般的模样。
    被压抑了太久，羊皮已经不能掩盖那滔天的怒意了。
    “好了，不说南维了，你快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告诉我楚戈的事情。”
    “楚戈没有什么好说的，除了他曾经是南家长子之外就没什么别的特别地方了。”
    肖煜冷漠道：“你除了身价过亿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是你明明说过是看上我的脸，你怎么翻脸不认人？”颜瑾一副委屈求补偿求安慰的样子。
    “别废话，快点坦白。”
    “都说了不是坦白，本来就要告诉你的。”颜瑾把肖煜搂得紧了些：“楚戈十八岁的时候离家出走，更名改姓后失踪了许多年，南家至今还在打听他的消息，不过大都无功而返。”颜瑾顿了顿，补充道：“他之所以能逃跑得那么顺利，大部分的原因在于那时的我给他提供了庞大的经济支撑，所以说楚戈到现在还欠着我很多钱，你可以随便使唤他。”
    肖煜听出来了些什么，不敢置信地说道：“他为什么要欠你钱，他回去一次不就有钱了吗？”
    “如果能这么轻易就回去的话，当年也就不会闹到这个地步了。”
    肖煜想到了什么，挠了挠脑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如果我说错了你不要生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