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

    这是杜长秋在听取了乔治管家的建议之后进行的补充和改变，主要是考虑到也许有海瑟薇这样缺乏劳动力或是劳动力生病、或是只有女性养家的家庭，这样只需要一个人去干活，就算不能回家，但是至少家里人就饿不死了。
    杜长秋被提醒之后，大为激赏，并打算不只是糖厂的女工可以如此选择，其他的男人也可以如此选择要知道，冬天就算他招工，也不能给每个人都安排上工作，如果给了这样的选择，家里人口多的就可以更好地照顾好家人了。
    定量的话，还可以避免大家胡吃海喝而撑到吐，无形之中浪费食物。
    杜长秋对此十分满意。
    而维尔特庄园的农人们听到这个最新的消息，都十分高兴。
    我是自由民，我们会拿到更多的面包吗？有自由民就挤到最前面问。
    没有，查理先生说了，冬歇没有劳役，不分是不是自由民，都是一样待遇！之前修建糖厂和耕地，自由民和非自由民待遇不一样，第一是工作强度不一样，第二是因为农奴都要算服役，所以自由民每人能得到肉，而农奴只能选取表现最好的两批人来进行奖励。
    但是现在可都是一样的。
    尊敬的先生，当场就有农奴激动的直哆嗦，连声问，查理老爷的意思是，我们每个人每天也可以拿到一个小臂长的黑面包吗？
    是的，每个人，每天吃完两顿定量的饭，再拿走一个小臂长的黑面包！负责招人的是修建完糖厂就赋闲的艾德，他大声重复了一遍。
    整个村庄法庭里，男人女人们在他话音一落之下，彻底地沸腾起来，大吼着拼命挣扎，撕扯着对方的衣服，也想抢到最前面！
    他们一定要拿到工作，男人最好的选择是酒厂，女人则是糖厂！
    因为开垦查理老爷的新土地这活儿，估计最多只能干个把月，但是酒厂糖厂不一样，先不说远的，这会儿只要家里有一个人去了酒厂，整个冬天家里所有人就都饿不死了！！！
    这一瞬间，村庄法庭里简直是变成了搏斗现场。
    假如此刻有位油画家能原样画出来这一幕盛景，这幅《维尔特庄园村民的战争》估计能成为流传千古的名画。
    此时，海瑟薇一脚踹翻身前的女人，疯狂地挤到了最前面。
    这位日后一直跟随活到了九十八岁、肖像画挂在金宫之中，打通了埃及、阿拉伯与威尼斯的全部香料之路，带着兵马走过整个丝绸之路，拜见过东方古国的天子、最后死在寻找新大陆的海上的坎塞第一传奇豪商、后来的第一女公爵维罗妮卡的女孩，此刻还没有一点日后被称为疯骑士海瑟薇或饮血者海瑟薇的影子。
    她还是个懵懂而惊恐的小姑娘。
    她为了一块面包，正眼睛发亮、激动的声音都在发抖：海瑟薇，我叫海瑟薇。
    看到自己的名字被点了点墨汁写下来，海瑟薇眼圈一热，捂着胸口，彻底地松了口气。
    能活下来了。
    她和家人都能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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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芯！
    第63章 中世纪15
    报名去糖厂的女孩正在开心地告知家人们自己入选的消息, 然后在勤快地收拾行李，眼中含着欣喜的热泪。
    杜长秋对此一无所知，他此刻正皱着眉头看着女工们的宿舍。
    不能让她们这么住。杜长秋看着一个大房间, 还散发着木头味道的新床上，只放着一些干草, 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蚊子。
    这已经比她们在家住的还好了，多少人只睡在地上, 这里有床，垫的还都是新鲜的干草，您瞧，这里还通着壁炉的暖气, 十分温暖，女孩子们会喜欢这里的。不得不说，时代的鸿沟实在是太过巨大, 乔治管家和妹妹维罗妮卡都是良善的人，从他们在督建这个宿舍的时候，特地给女孩们做了供暖的壁炉就可以看出来。
    这可是如今有钱人才用得上的东西, 哪怕其实女孩们的宿舍，因为常年熬糖染着的灶火而不需要特地多花费取暖的柴火钱，但是砌壁炉也不是一笔小钱。
    所以乔治管家说的对，就目前这个温暖干燥的屋子，哪怕只有干草，女孩们一定也十分欣喜。
    但是在杜长秋这个后世之人看起来, 把几十个女孩子放在一个房间，让她们睡在干草上，这实在是让他的观念无法接受。
    要知道牲畜房的牛羊猪马基本也就是这个配置了，只是少了采暖而已。
    哪怕是女孩子们在家也住的差不多, 可能对这个环境也不会不满意，但是杜长秋依然没打算就这么顺水推舟地接受这个设定，他觉得在力所能及的基础上，他想让工人们能过上稍微舒适体面一点的生活。
    对杜长秋来说，这其实没有任何负担。
    因为他随时能想办法赚到更多的钱。
    而且库房里面，今年新产出的亚麻布有很多，粗的细的都有，放了几年的不够鲜亮的亚麻布也有很多，这东西不太值钱，但是也是硬通货，因此领主们都基本不会拿去卖，而是习惯性地像是存钱一样存着。
    提伦瓦纳已经开始出现棉布，而且除了高级的、染色繁复的成品裙子，棉布的价格已经比杜长秋在查理记忆之中几年前听到的跌了快十倍，从几年前贵族们炫耀自己身份的罕见物到现在小有身价的庄园主都可以做一两身，根据杜长秋了解的历史进程，棉布淘汰麻布成为主流产品估计也就这十年间的事情。
    这些粗麻布放在那里，以后也会越来越不值钱，不如拿出来，都是自己厂房的工人，做好了环境，女工们住的舒服，也才能更加努力地工作。在杜长秋看起来，这无疑是一件彼此都能受益的事情。
    虽然大概知道这个时代是农奴转向封建时代的进程之中，整个封建时代，这些农奴和农民都会被领主用土地困在庄园的大地之上，但是杜长秋既然到来了，在帮助查理的同时，他觉得自己可以顺手做点什么。
    因为他有这个能力，而且他不愿意只做一个让农奴们感激的查理老爷，他希望至少能打造一个繁荣的、每个人都能带着希望和笑容的维尔特庄园。
    如果是没有能力的人，割掉自己的肉去帮助别人，自然是不可取，还会显得天真愚蠢。但是如果换成杜长秋，他有能力做到的话，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然，乔治现在是不懂杜长秋的想法的，杜长秋也没打算让他理解，他只是看了几间女工们的宿舍，接着吩咐乔治带着人把这些干草全部弄干净，就转身带着一直跟在身边的维罗妮卡去找长嫂安妮。
    我需要你的帮助，安妮。杜长秋找到安妮的时候，她正带着女孩们做手工，除了带着人去了酒厂的维罗妮卡，其他几个女孩都在这里，杜长秋抱了抱她们，就对安妮说。
    发生了什么事情？安妮看到杜长秋带着维罗妮卡匆匆赶来，连忙站了起来，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坏事，立刻着急地问。
    结果听到杜长秋说清楚，安妮知道最近维罗妮卡在管糖厂的事情，忍不住看了看维罗妮卡，看到维罗妮卡也是一脸茫然，就知道这是杜长秋自己的决定，忍不住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让我把女仆们集结起来，给糖厂的女工们缝一些被子枕头？
    不只是糖厂，酒厂的男人们也需要。杜长秋十分自然地回答，这会儿他可找不到速度快的工人，目前看起来，家里几十个女仆就是现成的壮丁，需要紧急赶工，他当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些富余劳动力。
    查理，我的弟弟，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安妮十分震惊，她忍不住开口想劝说杜长秋，可是她是个非常有分寸的女人，虽然不认同，但是作为老式淑女，安妮明白一件事情，她或许懂怎么经营庄园，但是却不懂怎么经营厂房。
    那么，既然不懂，安妮在短暂的纠结之后，决定相信此时维尔特庄园的掌权人的判断，她吞下了自己要说的话，对杜长秋说：好的，我准备一下，现在就去叫女仆们开始开工。
    多谢嫂子，明天早上女工们报道就需要用到了，得麻烦你辛苦盯着大家赶工把糖厂宿舍员工的被子先做出来。杜长秋其实已经打算，如果安妮强烈反对，他就不强人所难了，但是结果他发现安妮虽然温柔保守，却至少十分懂得分寸，这让杜长秋有了意外之喜。
    他详细地对安妮说清楚了自己的要求，最大的要求就是简单干练。
    不需要任何点缀装饰，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花哨，直接按照糖厂边上修建的女工宿舍尺寸来做好大通铺的尺寸，里面用上粗纺的大团羊毛作为被褥的填充，枕头里则是塞上晒干的麦糠就好。
    粗纺羊毛就是庄园里那些羊的产出，都是今年夏天刮下来洗干净晒干之后没有分离的羊毛，还不能拿来纺线做羊毛衣裙，但是保暖效果还是很好，相对来说比较便宜。
    这对女仆们来说不是难事，估计到了晚上，清理干净的通铺上面就可以出现干净崭新的床褥了。
    维罗妮卡主动留下来帮助嫂子，没有节省任何材料，把羊毛塞得厚厚的，庄园里的女仆们全部放下手中的活儿，连夜赶工。
    于是第二天一早，告别家人来报道的女孩们就一个个地被新的宿舍震撼到了。
    包括海瑟薇。
    海瑟薇来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有，除了身上那一身破破烂烂的裙子，她身无长物。
    她和其他的女孩一起，好奇地走过从未踏足过的桥，走过庄园围墙外的沿河草地，一路走到西侧这边的糖厂。
    这里的围墙洞里开了一扇铁门，女孩们两人两人排队走进去，心中无限紧张，结果没想到一走进去，触目所及居然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右边是关起来的、属于庄园的私人领地，左转走过去，就能看到一大片房子。
    房子上有烟囱，顺着走廊绕过去走到大门口，就看到整整齐齐地、全是深铁锅的灶台，而这些熬糖的房间隔壁就是无数的木框，可以清楚地看到，木框里露出来的内容物是殷红的甜菜。
    大家都有些奇怪，不懂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这么多廉价的甜菜，但没有人出声，一个个安静地继续跟着走，不敢掉队，结果没想到，再走几步，他们就感觉到脚步停了。
    日安，尊敬的维罗妮卡小姐。把女工们带进来的德烈十分恭敬地给大小姐请安，然后自己转身离开。
    看到带她们进来的德烈走掉了，女人们都有些不安，幸好紧接着听到一道男人的声音说话，是乔治管家的声音，海瑟薇听的十分用心，很快明白，站在大家面前、穿着漂亮蓝裙子、戴着同色系礼貌的高贵淑女是戴蒙家的大小姐，她也是糖厂以后的管理者。
    一共四个宿舍，每个宿舍三十人，大家分别站好。维罗妮卡肯定是不需要自己喊话的，乔治管家教导了她半个月，她在母亲去世后帮助父亲管理过庄园，到底还是有点底子，至少身边的侍女这时候就知道站出来，按照她的想法开始分别安排女孩们。
    海瑟薇懵懵懂懂地跟着人群站好，然后就被安排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跟着人流进自己的房间，然后所有的女孩们都发出了惊讶的叫声她们一走进门，就看到了宽敞明亮的房间，大大的窗户外阳光透进来，照的房间的一切都洁白明亮。
    是的，洁白。
    整个房间四壁都由罗马水泥抹过，地面也是如此，一点泥巴都见不到，房屋的左右和窗边是三个大通铺，上面每个通铺上都整整齐齐地铺好了洁白的、一看就十分柔软厚实的被褥。
    就算是自由民家的女孩也被这个景象给惊呆了，她们觉得自己在做梦，哪怕是富裕的自由民，也就是能吃饱而已，她们基本还是靠干草、廉价皮毛作为冬日保暖的主要材料，最多比起佃农的女孩来说，多一条换洗的裙子，再多一点保暖的皮毛外套或是厚羊毛衣罢了。
    她们哪里见到过这种场面？
    每个人去拉开床下的储物抽屉，里面放着你们的衣服，每个人两套工作服，先去把自己全身洗干净，然后再开始学习熬糖！不等她们惊叹这房间为什么这么好，甚至有些女孩为此还感到不安，生怕是被骗到庄园做不好的事情，负责她们房间的女仆说话了。
    这话让大家松了一口气，原来真的是熬糖，只要不是打算把她们好好地当贵族小姐一样养着，然后卖给奇怪的人就好了。
    周围的女孩们都松了口气，而海瑟薇已经上前用力拉抽屉了，因为现在没有滑轨技术，抽屉使用起来没有那么丝滑，海瑟薇倒是抽出来了，但是一看到里面，她一时都有点不敢拿里面那裙子。
    是崭新的麻布长裙，放久了的布料微微发黄，看在海瑟薇眼里，却白的让人不敢碰触。
    拿一条工作服，快点，集合！催促的声音响起，海瑟薇不敢耽误，一狠心伸出自己常年劳作有些发黑的手，拿了一套衣服，匆匆跟上了大部队。
    当天，大家一起被赶去浴室，狠狠地搓洗自己的身体，包着麻布大毛巾出去的时候得被女仆们检查每个露出来的角落，如果没用热水搓干净就继续回去洗干净为止。
    没有任何产品帮助，只靠着热水，这帮女孩们一个个都搓出了一身泥巴，海瑟薇觉得自己身体都轻了，热水让她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她只觉得这辈子身体没这么温暖过。
    不过没给她回味的时间，洗干净的女孩们在换衣间穿上崭新的工作服，里面居然连女孩子的贴身短衣服和半截长裤都有准备，幸好准备的是大小姐维罗妮卡，女孩子们虽然害羞，却还是很开心地从里到外焕然一新地出门，开始了正式学习熬糖的工作。
    这比她们想想的轻松多了，每个房间的女孩负责一个房间的加工，切甜菜烧热水煮甜菜以及熬糖滤渣，再学着用模具倒糖汁搬出去在准备好的架子上冷却，冷却后脱模放入垫好了麻布的箱子里迅速装箱。
    真正知道了怎么熬糖之后，大家上手的都非常快，烟囱冒气热气，糖厂正式运转了起来。
    海瑟薇比较机灵，她很快就从负责切丝的岗位变成了搅糖的人，没过几天，又变成了负责脱模的人。
    她非常珍惜这份工作，只觉得每天都充满了力气，每一个女孩都是如此，她们睡在温暖的房间里面，躺在柔软的被子里，每天都吃的很饱，觉得这样的日子仿佛梦境一样。
    这里简直是天堂，我恨不得永远留在这里。夜里，女孩们躺在通铺上悄悄地说话，海瑟薇虽然没出声，但是她觉得女孩也说出了她的心声。
    她这辈子，从未像这段时间这样，干净体面，吃的饱足，睡在柔软的床褥之上。
    城里的小商人的女儿和绅士的女儿们，也大概不过就是过的这样的日子吧？
    海瑟薇的想法也是大家的想法，于是女孩们爆发了从未见过的主动性，每天不到维罗妮卡派来的侍女们催促，每个人都不愿意停止手中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