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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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光跃跃,顾国安的脸色沉重。
    外面终于没有了嘈杂的声音,‘明璋院’里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娘亲和姐姐们以及四婶一家,都回了自己的院子整理物品,虽然不至于少了东西,但是,听刚刚的动静,各个院子恐怕都已经变得杂乱无章就是了。精心布置的院子被翻得杂乱无章,着实令人恼怒。
    自然,顾启珪是没有这个烦恼的,一来他是病人,有什么事都不用他亲自做;二来,因为当时他们大多数人都聚在‘明璋院’,所以这里受到的影响很小,几乎没什么变动。
    顾启珪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披上外衣,利落的下床,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随后就叫来了顾擎。
    “一会儿把这封信,送去安府,交给安珏然。”顾启珪在信封上刷刷写下自己的名字。“你亲自去,亲手交给他。”顾启珪强调。
    “是。”顾擎接过信,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顾启珪坐在书案面前,静静地看着夜色,想着最近发生的事。近来事情有些多,他虽然不能窥其全貌,但是,也能把事情连贯一下。各种事情都交织在一起,他不能完全想透彻。
    可是,顾启珪钻了攥拳头,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赶着去参加县试,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可现在的情况是,他要怎么样不突兀的走出京城呢?他好像把自己的病情夸张的有些大了呢,唉……顾启珪叹气,这出戏要怎么收场啊。
    沐沣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在受伤后碰到顾府的少年了。环顾四周完全是陌生的环境,全然不像是有人住着的样子,除了他躺着的这张榻铺了御寒的被褥,这屋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沐沣想挣扎着坐起来,他能感觉到自己身子的虚弱,但却感觉不到有多疼。自从他染毒之后,师傅就已经告诉过他,他的五感会渐渐丧失,其实也不错不是,起码现在他就感觉不到疼,沐沣苦笑着想。
    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大黑了,他这是昏迷了多长时间啊。“雀。”沐沣轻轻启唇,已经过了这么久,雀应该是到了吧。
    “爷”不出所料,却立刻就出现在了顾启珪面前。
    沐沣靠在背后的枕头上,闭眼静默片刻才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矛头指向了忠亲王,但只在忠亲王府搜出了图纸,玉玺没有出现。”雀回答道。
    沐沣突然睁开眼,眼神凌厉,“没有玉玺?”
    “属下确信把图和玉玺一起放在了忠亲王府,绝无纰漏。”
    “父皇倒是走的一步好棋。”沐沣笑道,笑着笑着就咳嗽了起来。
    是谁说皇家无情,他沐家可是专门出情种呢。皇爷爷是那样,他父皇好像也是如此呢。就是不知道值不值得呢。
    其实。诚如顾启珪所料,也确实是这样,这次事件涉及到的物件有些特殊,传国玉玺,大齐朝权利的象征。也正如顾启珪不敢想的那样,自今上登基之日起,手里就没有传国玉玺,每日在金銮殿上放着的接受满朝文武拜谒的玉玺不过是个赝品。
    可是,父皇这次得到玉玺的反应,是沐沣最不想看见的。
    “爷?”看着自家主子又陷在了思考之中,雀轻声唤了一声。
    沐沣摆摆手,问道:“小四那怎么样?”
    雀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二爷说的是四爷,“四皇子震怒,说殿下您不该由此行动。刚才文清带人搜查顾府,四爷怕把火引到咱们这里,就借口说进宫去见娘娘,很文清一道正好顺路,把文清引走了。”他说的娘娘,当然就是季皇后。
    “身上是他打的?”沐沣说着,自雀一进门,他就感觉到了他身上的不对劲。
    “确实是属下的失职,让殿下受此重伤。”雀说道。
    “不过是我的命令,哪能算是你的错,他明白的,不过是泄愤罢了。阿澈脾气这两年变得大了很多,脾气爆起来,能制住他的人不多,以后要学会躲才好呢。”沐沣笑着说道,当然也只是说笑。
    “哎,你怎么能起来呢,你现在还是好好躺着。”吴思端着一碗汤药进来,就看见沐沣坐了起来,就咋呼道。
    “你这人也是,我是不是已经嘱咐你了,你家主子现在不能随意乱动。”吴思接着朝雀开炮,主要是受伤这人就算是受伤了,那也是皇子,他不好多说,但是这个侍卫就不一样了。
    雀的神色有些讪讪的,却没有反驳。
    吴思俯身,看了看沐沣胸前的伤口,没有裂开,才松了口气。他把沐沣按倒在床上,嘴上还不饶人,“我现在可是你的大夫,您虽然身份尊贵,但是在这期间,还是要听大夫的为好。”话是这样说,吴思的动作却很小心。
    沐沣是一脸好笑,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雀露出这样无奈的表情了。
    吴思把药交给雀后,就出了房间,他实在没有兴趣去探听什么秘密,也不想在无意之中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他可是很惜命的。
    “这是顾府的大夫?”沐沣问道,他身份特殊,受伤后又上了顾家幼子的马车,现在他安然无恙,应该是顾府替他挡回去了。
    “是,这本是顾阁老请来给顾七少爷看顾身体的府医。”
    “府医?就是神医吴柳先生的亲传弟子?”沐沣是知道顾府有这么一位府医的事儿的。
    “是,此人名吴思,虽话多些,但医术还是可以的。从下午到现在,一直是他在看顾爷。”雀把汤药递给沐沣。
    沐沣俯身一饮而尽,他味觉浅淡,现在就是满汉全席在他这里和眼前这碗药没什么不一样。
    “现在顾府怎么样?”自他醒来,都没有问顾府的情况,不过他既然都还安然待在这里,顾府肯定是安全得很。
    雀就把事情经过如此这般说了一遍。“顾少爷现在还躺在顾家,文清在顾家放肆了一把就回了禁卫府。”
    沐沣听雀说完,感叹了一句:“顾老师的这幼子年岁不大,办事倒真是不一般,。”几年前,他在慈恩寺第一次见到顾启珪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现在感觉更甚,不过顾启珪应该没看见他就是了,他当时一直在暗处。
    沐沣叹气,“倒是我连累他了。”顾启珪几天后就要远赴江南安庆参加县试,他之前就知道的,希望不要耽搁了才好。
    雀没说话。
    “我这是在哪里?”
    “旁边就是顾府,这是前顺天府尹的老宅。”雀回答道。
    “顺天府尹?怎么过来的?”沐沣又问道。
    “顾阁老下的令,府下有密道,应是前面主人留下来的。”雀上前一步,低声在沐沣耳边说道。
    “这下,我的人情倒是欠大发了。”府中格局,是极其隐秘的事情,这次为了救他,顾老师竟然暴露了如此重要的讯息,沐沣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给阿澈传消息吧,就说我醒了,周身没什么大碍。今日是不行了,明日夜里我就回慈恩寺,这几天不回去,师傅也该得着急了。”沐沣淡淡说道。
    要是等父皇想起追查他在什么地方,师父恐怕得被迫离开慈恩慈出去修行了。
    却等了许久也没得到雀的回答。
    “你们又做了什么?”沐沣叹了口气。
    “四爷下令让我们跟着顾七少爷出京去江南,找神医吴柳先生。”雀低头。
    “顾老师会答应?”沐沣表情愣了愣,却还是笑着说。他现在的处境那样危险,受伤的节点又有些微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同行人。
    “顾阁老没有明确回应。”雀实话实说。
    “老师已经帮了我数次,就连他幼子这次也算救了我一命,怎还能因为我的事情如此逼他,让他为难?”沐沣说着,却没有想从雀这儿得到回答,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
    沐沣没再说话,这毒已经跟了他十几年,自第一次发病到现在,他从经历彻骨的痛苦,到现在渐渐感觉不到疼痛。
    曾经,他还小的时候,总是祈祷要是自己感觉不到那疼该多好。现在,他渐渐感觉不到之后,却比当时更加的痛苦。之后,他会渐渐的听不见,看不见,感觉不到所有,是不是会比死了更难受。
    但他答应过阿澈,一定会尽全力接受他安排的所有大夫的医治,拼尽所有的力气也要活下去,可是他真的能坚持的下去吗?沐沣这样问自己。
    母后不易,深陷后宫泥潭,那是一片沼泽,就是想挣脱也挣脱不得。外祖父已经老了,表弟子期又被赐婚娶五妹,明升实降,是状元也是驸马,就算现在看起来前途一片光明,可是本朝虽没有驸马不可做官的明文规定,但观几代驸马能拿到实权的又有几个?
    沐沣想着,胸口一阵气闷,“咳咳咳”他开始咳个不停。
    “爷!”雀靠近,失声叫了出声。
    “咳咳咳”
    雀拿了帕子给沐沣擦拭,看着帕子上的血迹,他的手禁不住颤抖。
    “没事的,师傅不是早就说过了,毒在体内就是和身体对抗,身体强一些,它就弱一些;现在我又受了伤,毒肯定要重一些的。”沐沣说着,他自始至终没有睁开眼睛,因为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自身的疼痛了,所以他时常不能理解身边儿人脸上沉痛的表情,他也不想看见。
    “是,我去找吴思。”雀突然反应过来,跑了出去。
    看来真的急了呢,沐沣想着,雀在他面前很少说‘我’的。
    沐沣又陷入回忆中。
    也是对世人来说,皇祖父有千般万般的不是;对天下百姓来讲,祖父也不是一个明君;可是啊,就他而言,祖父很好,虽然和祖父相处是他五岁前的事情了,可是他还是能记得皇祖父的音容。
    皇祖父经常跟他玩寻宝游戏,就只有两个人的游戏,玉玺就是那时候到他手里的,在那个时候,玉玺只是其中的一件彩头。他当时都不懂得也不识得玉玺,只觉得好玩。祖父跟他说藏在哪里哪里,他一直没放在心上,一个孩子的记性能有多好,也是近两年他才想起来的。
    当他把盒子挖出来时,‘惊讶’已经不能形容他的心情了,原来,传国玉玺竟在他手里待了这么久吗?连带着那张图,那张重要的图啊,幸亏送出去的是拓本。
    要说,这次名为陷害老三,实则试探父皇的计划,不也成功了吗?虽然得到的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沐沣渐渐地又昏睡了过去。意识消失前,他又听见了那个话痨大夫的说话声,似乎还有个熟悉的声音。
    第53章 决定
    明璋院
    “爹爹。”顾启珪正坐在书案前,抬头就看见自家爹爹进来了,赶紧站起来问安。现在已经过了亥时(晚上十点左右),在没有娱乐活动的古代,这个时辰大都已经入睡了,就是自家爹爹,平时这个时辰也已经休息了,所以顾启珪看到顾国安时有些惊讶。
    “怎么还没睡?”顾国安看幼子披着衣衫坐在书案前,柔声问道。
    “白天睡得太多了些,晚上反而睡不着了。”顾启珪摸摸头,讪笑道。
    顾国安走到幼子身边,看着书案上摆着的《易经》,“怎么看起这本书了?”《易经》说是简单,可却是最难懂的,要想吃透了是不容易的,有人研究了几十年,也就是学个皮毛。
    “闲来无事,随便翻翻。”
    顾国安也不再问,他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幼子,不知不觉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吧,现在就是自己一个人也能干一些事情了。
    “爹爹,这次县试……”顾启珪想问问这件事情,就他而言,他是想去参加的,此次县试正逢三年一次院试开考,错过,就又得三年。
    “爹爹为你安排。”顾国安在看见幼子的时候,突然间改变了主意,他本来想让这孩子避开的。
    既然已经下了决定,顾国安就不在隐瞒什么,“这次去安庆,四皇子有意安排二皇子和你一路。”顾国安说道。
    顾启珪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自吴思告诉他,二皇子的病情已经严重到那种地步,唯有见到吴柳先生尚有一丝生机。他就知道,二皇子必是要去寻吴柳先生的。要知道二皇子是玄景大师的弟子,连医术高超的玄景大师都没有办法治愈他,可见中毒之深,毒之罕见,所以现在吴柳先生算是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但是,“爹爹和吴柳先生很熟吗?”吴柳先生不救权贵,是他身为医者的箴言,二皇子身份特殊,去了安庆再被拒之门外,得不偿失,所以二皇子请爹爹做中间人。
    但是,顾启珪从没有听爹爹说过他和吴柳先生的渊源,故有此一问。
    “他是你姑父的师伯。”顾国安回答道,言下之意是安意荣和他更熟一些。
    安意荣的师伯?那这样说吴柳先生和陇仲先生是同门师兄弟?可是吴思来了这么久,也没见去拜见过姑父啊,就算姑夫进府,也不见吴思去拜见,平时他也从没听吴思提起过这事儿。
    “吴柳先生与陇仲先生为结拜的义兄义弟,因为些陈年旧事,倒是少有人知道这件事。”感觉到幼子的疑惑,顾国安解释道。
    啊,顾启珪这才明白了点儿,原来还有这一层渊源在,倒是第一次听说。
    “爹爹,其实也可以,救人就到底。”顾启珪想着,虽然是偶然间救了二皇子,要是再让他深陷囹圄,岂不有些可惜。再有,顾府现在虽不站队,但总有一天夺嫡之事会摆在明面上,三皇子那条路顾府走不通,倒不如选四皇子来的好些,当然,这都是孩子气的想法。不知为何,顾启珪对二皇子和四皇子莫名有些好感。
    “既然想去,那就去吧。”顾国安说着决定。
    顾启珪自是欣然答应着,本来他就是这样想的,反正他作为一个小孩子还有忽病忽好的权利。
    聊到很晚,顾国安才出了顾启珪的院子。
    等顾国安走出‘明璋院’,准备回‘闵熙院’,回头就看见顾擎进了幼子的房间。
    许是他多看了一会儿,跟在他身边的顾远解释道:“七少爷让顾擎给安少爷送了信,应该是拿来了回信,进去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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