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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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贼妇!”
    “贼妇?”姜皇后唇边扯出一抹阴冷的笑,“好一群忠肝义胆的臣子,好一群义薄云天的官宦!”
    她的语气带着笑,却满满都是讽刺。
    “当年我真有婚约,被强娶入宫的时候,倒不见各位直言进谏,皇帝毒杀谢皇后,放逐太子之时,也不见各位说什么。”姜皇后一步一步跨下銮阶,“那时候,你们干什么去了?”
    满室寂静。
    没有人敢说话。
    皇帝做过什么,其实大多数朝臣都一清二楚,但他们不敢说,皇权威势压在头顶,动辄就是掉脑袋的事情,当今君王也不是明君圣主。
    谁也不愿意为了别人,丢掉自己的脑袋。
    姜皇后站在人群里,一身素衣,格外的冷静:“我对你们这天下大权,没什么意思,今天就想把这些年的事情,一一说清楚。”
    明安侯站在御阶前:“皇后有何说的?”
    “明安侯,闭上你的嘴。”姜皇后瞥他一眼,“本宫面前,没有你说话的余地,你该不会忘记,当年跪在我跟前俯首称臣的模样了吧?”
    满堂哗然。
    明安侯府名门大族,谢皇后的家族,满朝文武都敬佩谢氏不跟姜皇后同流合污,宁愿辞官也要远离朝廷的骨气。
    结果……结果……
    姜皇后一定在撒谎,可明安侯脸色青白交加,让人不得不相信姜氏的话。
    姜皇后转头坐回御座,手中依然紧紧握着传国玉玺,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她缓缓张开嘴。
    “二十年前,谢皇后有孕在身,皇帝不顾子嗣,一心废黜嫡妻另娶,我姜氏无奈之下,为保皇家血脉,只得答应让我入宫做东宫良娣。”姜皇后一句一句述说当年的是事情。
    她心里的苦,没有人知道。她怨恨皇帝,其实也怨恨谢皇后和沈璟昀。全天下没有人知道,祖父答应她进宫,只是受先帝所托,保护皇家正统血脉。
    若不是为了保护这二人,凭借祖父威武不屈的性格,怎么会答应自己孙女儿委曲求全。
    “谢皇后自然是可怜日期,糟糠之妻,何其凄惨,我知道全天下都可怜她,心疼她,觉得我害了她。”
    “可我又做错了什么,我已有婚约,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无奈被拆散,我之苦,不下于谢皇后。 ”姜皇后看着底下不敢言语的人,冷冷一笑,“你们的君王,是个恶心的伪君子,你们这群臣子,也是一模一样!”
    她又站起身,走到盘龙柱旁,抚摸着上面精美的花纹,脸上露出寒意森森的笑容:“若死在此处,亦不枉费此生。”
    “皇后娘娘且慢!”人群中却忽然有人喊道,姜皇后转头,看见个年轻公子出列,正六品的翰林院修纂,姜皇后仔细认了认,认出这是今年的榜眼。
    姓顾。
    “顾……顾爱卿,你要说什么?”她还是用以前的称呼。
    “臣只想问,陛下真的驾崩了吗?是如何驾崩的?何时驾崩的?在何处?”
    姜皇后笑了:“我忘了,你们和史官们,还要记录史册,陛下昨夜子时,在冷宫正殿,被我用发簪刺中心脏,当场身亡。”
    姜皇后眼都不眨一下,“顾爱卿人年轻,胆识倒不错,想来日后太子要重用你。”
    她轻轻一笑,道:“你过来。”
    顾齐铭走到她跟前,“皇后娘娘……”
    “这个东西,你交给太子。”姜皇后将玉玺塞到他手里,在满朝文武反应过来之前,一头撞向那坚硬的盘龙柱。
    血溅成自然的花纹,顺着雕刻向下滴落,寂静的空气中,血腥味弥漫着,避不开,逃不掉。
    顾齐铭抱着玉玺,呆呆看着眼前的情况,道:“诸位可知,太子殿下在何处?”
    “孤在这里。”一个疲倦的声音响起来,沈璟昀穿着常服,从后殿走出来,揉了揉额角,“皇后给孤下药,居然是要自尽。”
    他走到顾齐铭跟前,接过玉玺,看着姜皇后素衣上沾染的血红,沉默片刻,“将皇后的遗体带下去,葬在父皇为她准备的陵园里。”
    “殿下,姜皇后杀害陛下,弑君大罪,理应株连九族,怎可厚葬……”
    “株连九族?”沈璟昀重复这四个字,看着那臣子,“你跟孤说说,姜皇后的九族,都是何人?”
    那人语塞。
    “她是皇家妇,她的九族,亦是孤和大行皇帝的九族,株连之说,不必再提,至于厚葬,也是大行皇帝生前的意思,不用再争论。”沈璟昀摇手,无意再说这件事情,只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争吵的,众卿有时间,还是先给大行皇帝议定谥号,早日入山陵。”
    他既然说了,自然没人有异议。
    皇帝和姜皇后都死了,朝中就是太子殿下一言堂,无人敢拂逆于他。
    而且大行皇帝驾崩,议定谥号,的确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总不能耽搁了下葬。
    御史台谏却道:“殿下,原定大行皇帝禅位于您,可如今……恐怕来不及举办您登基之事。”
    “无妨。”沈璟昀道,“大行皇帝丧事要紧,孤以日代月,过了孝期,再行登基大典。”
    “殿下仁孝纯善,乃天下之福。”
    七日停灵,举国守丧。
    议定大行皇帝谥号,慈仁短折曰怀,史称孝怀皇帝。
    皇帝一生没什么功绩,除却文弱和善,也没给天下臣民留下别的印象,商量来商量去,不好给本朝皇帝定个太难听的谥号,只能选了这个字。
    沈璟昀无一不可,看看也不是什么好字,便批了。
    九月十九,钦天监算出上上大吉之日,宜破土入葬,便定在这一天,送皇帝灵柩入地宫。
    之前这些时候,却要举国服丧,朝廷官员,命妇,亦要入宫守灵,就跪在宫门外,一天一天的守着。
    沈璟昀是新任的帝王,按照常理,只需以日代月,守二十七日热孝,过后尽可除服。
    可枝枝没他这么好待遇。
    正儿八经的儿媳,就要跟普通人家一样,守百日热孝,幸而她产育在即,不能和普通人一样跪灵守孝,每天回去,借着吃药保胎的名头,也能休息一下,能够轻省几分,但还是很累。
    枝枝揉着自己的腰,苦着脸道:“我好累啊。”
    沈璟昀坐在她真把我,轻轻按着她腰上的肌肉,也不敢用力,蹙眉道:“要不然就说你生病,不去了,干什么给他守孝。”
    “你就会瞎扯。”枝枝瞪他,“咱们都知道你和陛下关系不好,但那是你亲爹,是我公公,不守孝的话,你是要人戳我脊梁骨!”
    “哪有那么严重……”
    “还不严重,就我一天去两三个时辰,宗室那群老家伙,就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觉得我不孝,我若真跟你说的那样,干脆不去,人家背地里肯定要编排我。”
    第142章
    沈璟昀冷笑一声:“他们敢!”
    “你行了。”枝枝推他一把,叹息道,“如今身份不同以往,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还是少作妖。”
    沈璟昀心疼的搂着她,幽幽道:“早知道,就过些时候再让他死。”
    幸而枝枝身体好,这一胎又怀的正,孩子听话乖巧,没干让母亲受罪的事情。
    皇帝九泉之下听见这话,非得生生给气活不可。
    枝枝拿他没法子,只得道:“你不要总胡言乱语的,给人听见就全完了。”
    “我不说。”沈璟昀闭上嘴巴,又张开,不厌其烦地跟枝枝复述,“你别太实诚,该偷懒便偷懒,没人敢说你,不舒服就喊太医,千万别撑着。”
    枝枝敷衍着答应。
    沈璟昀揉了揉她的腰:“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枝枝烦他,恼道,“你就会闹我,就不能好好给我按吗,我腰酸,酸死了。”
    沈璟昀见她生气,不敢再胡闹,乖乖给她揉腰。
    心里盼着盼着,终于还是盼来皇帝下葬的日子。
    九月十九这日,是个晴天,艳阳高照,送灵的人跪了满地,呜咽声中,瓷器碎裂的声音格外清晰。
    众人都寻着方向望去,想看看是哪个人如此不懂事,居然在国丧上出事,这是不要命吧。却见人群里有一人,扯下身上的素服,直接露出艳色衣衫。
    众人一下子愣住。
    枝枝眯起眼睛,顾娇,她想干什么?
    圣人训,哀毁为孝,枝枝便全做没看见顾娇,低着头哀哀哭泣,外事一概不理。
    浔阳长公主是皇帝异母的妹妹,多年不曾进京,不认得顾娇,当场甩脸子,怒道:“国丧场合,到底是何人将这不三不四的东西放进来的!”
    二皇子冲过来,“姑母,这是我府上侧妃,不懂事,姑母切莫跟她计较。”
    浔阳长公主冷哼一声:“别管何人,国丧之时,对大行皇帝不敬,都该斩立决,来人,将她拖下去,待日后再论罪!”
    “姑母……”
    “长公主要杀人灭口吗?”顾娇冷笑,“诸位,我今日,是有冤情要诉!”
    “你有冤情,自去京兆府刑部大理寺,先帝灵前,岂容你放肆!”
    “我今日要状告的人,大理寺三司都管不得,只能寄希望于诸位宗亲。”顾娇高声喊道:“我今日状告太子殿下,逼杀先皇和先皇后。”
    “放肆!”浔阳长公主怒道,“太子殿下乃新君,你竟出言攀诬,此乃十恶不赦之罪……”
    “长公主怎么知道我在攀诬,而非事实!”顾娇反口问道,“太子妃在此,可敢与我对质。”
    她早就看准了时候,今日皇帝下葬,太子先众人一步,前往太庙祭告,如今枝枝孤立无援,正是发难的好时候。
    枝枝不好再装,便在侍女搀扶下站起身,扶着腰,硕大的肚子挺起来,看着十分惊人。
    美丽的容颜在一身素服下,更显的楚楚可怜,浔阳长公主扶住她:“太子妃身子要紧,这等不三不四的货色,交给我处置。”
    “多谢姑母好意。”枝枝脸色苍白,轻咳几声,显得非常柔弱,她轻声细雨,温柔无比,“只是她口口声声攀诬太子殿下,我身为太子妃,自然该维护殿下。”
    两人一个趾高气昂,国丧期间穿红着绿,一个素衣素服,温婉柔弱,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周围的人自然而然将一颗心偏向枝枝。
    看起来,蜀王的侧妃不像好人。太子妃却是真正的温婉贤惠,这些日子守丧跪灵从未偷懒,身怀六甲仍恪守孝道,这夫妇二人,看起来可比蜀王靠谱的多。
    毕竟,蜀王侧妃干出这样的事情,蜀王还在浔阳长公主跟前维护她。
    可见不是个孝顺的。
    枝枝看着顾娇,柔声道:“殿下性情纯孝,对陛下十分孝顺,丧事事必躬亲,绝不假手旁人,人所共知,你却如此污蔑,意欲何为?”
    “人尽皆知,太子和先皇一向父子不和,如今却这般殷勤,诸位都不觉得奇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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