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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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了。”林雨桐看了看桌上的饭盒,打开看了看,保温的,还热着呢。她就说,“你先吃,我跟你爸在路上吃过了。”
    因唯蹭过去吃饭,他爸去卧室了,从里面出来外套就脱了,而且顺手把屋里的空调给打开了。林雨桐转到闺女的房间,因唯的生活能力是不如因何的,因何能把家里收拾的利利索索的,不管什么时候进她的卧室,都是整齐的挑不出一点毛病。但相比,因唯就忙很多。她的衣服应该都是在洗衣店洗的,看拿回来的包装袋就知道了,这有些衣服从洗衣店取回来还没挂上去呢。被子呢,一般就是拉平整就算了。今儿可能走的急,被子都没拉平整,床头的书一摞一摞的,各种类型的都有。枕头上枕头下被窝里,都能翻出书来。林雨桐大概扫了一遍,专业课的书倒是没有,都是一些别的,像是营销学,广告学,包括一些产品推介范本。
    林雨桐皱了皱眉,四爷的担心是对的。这孩子现在是……现学现卖呢。
    要说如此好不好,不能说是不好。她明白自己的短板,她一直在给自己充电。比起别的孩子来,她的努力有目共睹。
    可正是如此,四爷才有了别的担心。
    因唯将早饭吃了,她爸就叫她:“跟我到书房来。”
    书房的门开着,林雨桐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听因唯说昨天的事。这孩子说的很详细,说完,就看着她爸。
    林雨桐拎着垃圾看了门出去扔了,垃圾桶就在楼梯间里。扔了垃圾出来,电梯‘咚’的一声,郝宁从里面出来。两人走了一个面对面,都愣了一下。
    郝宁正好说话,林雨桐摆摆手,朝屋里指了指。大门开着,四爷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知道哪里错了吗?”
    因唯没有说话。
    林雨桐朝里指了指,朝郝宁再次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也不要试图求情。
    这点郝宁明白,父亲训斥郝丰的时候,也从不叫自己和后妈多嘴。她跟着林雨桐走进去,没去客厅,而是去了隔着玄关的餐厅坐了。
    坐下之后都有五分钟,都没有听到因唯的说话声。郝宁就看林雨桐,她坐在边上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一句也不催促。书房的方向静悄悄的,也听不到动静,显然,也没有催孩子的意思。
    郝宁就这么陪着等着,她不时的看一眼表,直到半个小时之后,才听见因唯说了一句:“我错了爸爸!”
    她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见林雨桐起身往客厅去,她也跟着过去。可却见林雨桐走到一半,又停下来,只坐在沙发上。
    她就朝书房看过去,从这里方向,能看见孩子的脚和小腿……这孩子竟是跪在地上了。
    她指着里面朝林雨桐瞪眼睛,林雨桐看着她,再次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边上,叫她坐。她几乎是气哼哼的坐过去的。
    就听见因唯说:“他是军人,我猜到他今天回去之后马上要去执行要紧的任务,可却在昨天晚上给他制造麻烦……”别管里面有多少成见,只把这些成见放在心里,而完全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这说明自己在国家大事和自家的小事上,选择了侧重自己的小事。是的!他的任务是大事,是国事,自己的事情是小事。事情得分大小,得分轻重缓急,在这事上,自己不光错了,还大错特错了!“所以,我错了!”给自己送来了粥,他得五点起床。这要是上战场……因此,她跪的端端正正,脸上没有委屈的神色,在这事上,她真知道错了。
    郝宁在外面听的真切,脸上露出意外之色来。她是真没想到,他们的关注点是这个。这叫她不由的若有所思起来,扭脸再去看林雨桐的面色,见她脸上的神色松了一份,但肩膀还是紧绷的。这是还没完?
    “你起来说话。”四爷看着跪在下面的孩子,还是叫她起来了,“认识错误,站着跪着是一样的。”
    因唯看了她爸一眼,站起身来。但心里却在想着,除了这事,自己还有哪里做错了吗?
    四爷将从茶几上拿到的名片往前推了推:“……告诉我,既然心里不痛快,觉得不合适,当时又为什么收下人家这张名片……”
    啊?
    因唯抬起头来看向她爸,发现爸爸的表情比之刚才,也没松快多少。她就不由的不解起来:“……我……我……”
    “你当时没有办法推辞吗?”四爷这么问。
    不是的!要推辞肯定是能推辞的。
    那为什么没有推辞呢?
    因唯头上的汗都下来了,是啊!为什么呢?当时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收下这张名片。
    四爷就说:“因为你心里松开了一条口子……你知道特权好用,你留下她,是心里想给自己留张底牌……”
    因唯张了张嘴,到底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林雨桐在外面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人家给他一张那么要紧的名片,其实就是对这次失礼的一个补偿。可惜,她再是精明,到底是见识有限。明白了人家的很多意思,却没有看破对方给这张名片的深意。
    对方是想说,这次是我失礼的。我可以补偿给你,有麻烦我帮你处理。
    但这个处理,在双方没有交情的情况下,是能无限给你用的人情卡吗?不是!
    因唯还小,听过不少,但真正见识过的,却是有数的。这点便是没领会,也没关系。
    可在没领会对方的意思的情况下,人家给了这么一张东西,为什么不拒绝呢?她也觉得诱人,而咬下了这个饵!
    人都该是有底线的。尤其是商人。在利益场上打滚,若是掌握不好一个度,那你只能成为一个会赚钱的人,你的局限也只到这里。
    更可怕的是,尝到了特权带来的好处之后呢?你不停的向权利妥协,那还是你吗?
    跟体制里的人打交道在所难免,可度在哪里,得自己权衡。一旦在这种交往中,失去了自我,破了那条线,那你离完蛋就不远了。
    四爷的声音透着严厉:“……你在学校的事情,我知道。我一直看着,等着,看你能不能明白,等着你发现你自己的过失,可等到现在,我没有看到你回头,却朝着这条路越走越远。”
    因唯变的惶恐起来,头上真的有汗在往下掉。
    她爸却没有因此而缓和起来,“你给老师送礼,有几分是真心?有几分是功利?怎么?在学校尝到了用钱能买来的特权的好处,于是,觉得这是一条好路子,继续要走下去?”
    “爸,我错了!”因唯心里后怕了起来。是的!钱能买到权利,从古至今,钱和权的界限从来就没有分明过。一旦尝到了这种交易带来的好处,自己就会陷入其中无法自拔。而这种事情,最后的结局,商人永远是别想得到好处的。自己没有拒绝那张名片,事情的本身是小事情,可影射出来的,是自己的内心,心里有什么东西,它偏离了正确的方向。
    孩子说错了,四爷的语气就略微缓了缓,“当然了,这世上,我跟你妈没有给你做好榜样。”
    是说上中学的时候给班里买炉子买炭的事吧。
    “不是的……”那个是因为老师要求的,爸妈只是想叫她们过的舒服一点。至于请老师吃饭……是真的想问问老师的意见,还跟老师沟通家里若是请家教的话,她们的课程应该侧重于哪个方面。这些不是父母的错处。“是我的不对……我顾着生意,见老师考了绿灯,我就……我错了……”
    听见孩子的声音里透着惶恐,郝宁一眼又一眼的看林雨桐,见她还是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好似松快了,但身上的紧绷劲并没有松下来。
    这两口子真是!这么大点的孩子,有如今的成就是多了不起的事,他们怎么这么指责。告诉孩子错了就好了,能有多少错处,叫他们抓住这么训斥。
    四爷的声音又从里面传来:“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这是《礼记·大学》里的话……”
    郝宁点头,这是说一个人如果内心真诚,那在外表是能看出来的。可是对孩子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因唯却明白爸爸的意思,如果一个人内心真诚,在外面能看出来的话,那么一个人的内心不真诚,当然也是能从外表看出来的。自己精明外露,便是失了诚。自己对别人都没有诚意,如何能换来诚心呢?
    她不由的喃喃而语,“……巧诈不如拙诚……”
    林雨桐在外面这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孩子念叨的这话她隐约听见了,那是《韩非子·说林上》上的话。精明巧诈只能是防御手段,保证你不受欺骗,不被欺负。但行事待人当以诚为先。若处处以此为准则,则落了下乘了。
    郝宁也一脸的恍然,这两口子训孩子,其实是告诉孩子:做人格局要大,胸怀要宽,位卑不能忘忧国,哪怕是商人,心里也该有国家大义的大局观;处世当不卑不亢,昂然自立,不依不附,独木亦可为林;做事当以诚为先,兢兢业业,踏踏实实,不偷奸耍滑,弄机巧之事。
    父亲在家里教导郝丰的时候也说过:人心的格局大了,心眼正了,能力够了,那他不管是干哪一行,都必然是会有卓然成就的人。
    书房里没有响动,郝宁就起身了,朝外走去。
    林雨桐起身相送,到了外面,郝宁这才低声道:“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
    姑娘家的脸皮薄,训斥孩子必是关着门训斥的。可今儿,林雨桐却叫自己听了个全场。想表达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她就告辞:“原本也是不放心过来看看的,看着没事,我见两个人,今儿就回去了。”
    林雨桐没有挽留,只说了一声:“你等一下。”
    然后进屋,将桌子上的那张名片拿了,然后出来递给郝宁:“……把这个替我们转交一下。就说孩子不懂事,失礼了……”
    郝宁拿过来,点头笑了笑:“也好!”
    这一天,因唯都只吃了早上的那点粥。她在书房,站累了就坐在地上。他爸一天也没吃饭,就坐在书房陪她。
    林雨桐坐在沙发上,隔一会子朝里看一眼。
    因唯是个姑娘家,话重了,孩子的自尊心有时候是真受不了。怕这几锤子下去,把孩子打颓废了,心里也提着呢。
    等到晚上了,屋里也没开灯,就看着她坐在那里想。外面的霓虹都亮了,因唯才动了。她从地板上站起来,伸手开了灯。然后看着陪她坐了一天的爸爸:“我想把公司卖了。”她这么说,“我要回学校,念书!”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欠缺了很多。人说,书到用时方恨好,对于自己而言,真是如此。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总得有所取舍。钱这东西,只要有本钱,有能力,有眼光,什么时候也不缺赚钱的市场。况且,自己只是把现在的公司卖了,并不是不赚钱了。“我想拿卖了公司的钱做投资……钱交给别人打理,我自己要回学校去,做我当前最应该做的事情……”
    如果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四爷和林雨桐都不会反对。
    林雨桐就道:“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一句话打破了一天沉肃的气氛。
    因唯探头说了一句:“家里没菜了,楼下有超市,要不我去……”
    “我去吧,你跟你爸说话。”林雨桐拿了钥匙钱包就出门,回来的时候父女俩已经从书房出来,坐在外面的沙发上了,因唯还说着她的打算:“之前做给凤凰果源的网络广告,就是我一个同学做的,四眼的技术很好,我想投资他们……好像他们现在想做网络游戏还是什么,开展的业务很多,我想投这一块,短期内可以不会有收益,但从长远看……我觉得还成……当然,我不可能把钱全投到这里面,对这一行,我有心理准备,三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都得亏本经营。我今年先投一部分,另一大部分我会分开投给一些国内的小服装品牌。这一行短期内还比较看好,用这一部分的收益,我打算反哺游戏平台……”
    之前的事就像是一阵风吹过了,气氛正好。
    林雨桐不得不说,这孩子身上是有某种特质的。比如说决断,既然决定了,就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因唯要卖公司,四爷和林雨桐不插手,呆了一周,说走就走。
    一个月之后,她把公司卖了一个非常可观的价格之后,就真的踏实的去做她的学生去了。如今都大三了。大三上半学期已经过去大半了。宿舍里冷了,不如家里住着舒服,但她还是住了学校。
    进宿舍的时候,她的床铺上都坐着人。这会子是快晚饭的时候,人都聚在一块,商量着晚上吃什么。今儿是周末,都已经晚上六点半了。她一进来,其他人就都不说话了。坐在她床沿上的两个姑娘也起开,还给她把坐过的地方用手掸了,又给道歉:“不好意思啊……”
    因唯真觉得自己是个异类了,她说没事,过去收拾东西。其他几个人相互用眼神交流,不知道谁说了一声:“都饿了,要吃就走吧。”
    因唯上铺的就问说:“我们去吃涮串串,你去吗?”客气的问了因唯一句。
    因唯顿了一下,点头说:“好啊!一起吧!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如今算是重新入伙,今晚我请。串串果啤,管饱。”
    边上就有打趣的:“大富翁请客,这可不算大方。”
    因唯见上铺的给那说话的打眼色,好像怕这么说话得罪她一样。她就赶紧道:“地主家都没余粮了,富翁也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几个姑娘哈哈一笑,觉得因唯也还行。跟以前也差不多,不算太有距离感。
    饭桌上一坐,串串搁在锅里涮着,彼此抢着吃两个虾,再尝尝对方的油碗里放了小米椒之后会不会更好吃,然后那点疏远很快就不见了。
    她们也问因唯出去创业的事,因唯也挑了里面的艰难,甚至有几次差点上当的例子拿出来跟他们说。回头又问班里的情况。谁谁谁谈恋爱了,谁跟谁又分了,什么别的系的系花来追咱们专业的校草了等等。要不就是谁准备考研,谁会被保研,谁要出国这些信息。瞎聊嘛!突然快节奏的生活像是一帧一帧被放慢了节奏的镜头,再度回来,却不会觉得学习是多苦的差事。想起那些客户嘴里说出来的一些名词,偏她不懂,半夜熬着看书的经历,真觉得,在学校感觉挺好的。
    放假了,也不在外面漂了。当天就买机票,回家!
    机场外站着的是姐姐,她今年回来的早了两天,知道她要回来,开车来接了。
    因何拉了她的行李箱:“比去年瞧着好了,长肉了。”
    因唯趴在她姐的肩膀上:“清闲了,可不长肉吗?”
    在车上,因何小心看因唯的脸色。爸妈在京城的时候,她也只是听妈妈说了一嘴。妈妈没说爸爸训因唯的事,但因唯突然卖了公司,而且是在爸妈走了之后很快就卖了公司。她当初还以为是公司出现了问题才卖了,后来听说了价格,便知道公司发展的不错。那这突然卖了公司当然就不是简单的事了。她去电话问,因唯倒是没瞒着,直言说:“爸爸训我了。”从小到大,从来没这么训过。
    吓坏了!
    因何看她:“后悔了吗?”
    是问卖了公司的事。
    “我这人从来不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过了就过了,多想都不必,更何况是后悔。
    这话因何信,转脸就问她以后的打算:“毕业了以后再开公司?”
    不会那么快。
    “毕业后我想出国再念几年书。”因唯扭脸看她姐:“我想自己考,光是听人家说那些世界名校,我也没见过。所以想出去看看,明年就就得开始准备了,得专门请个外语老师,口语这里还得加强加强。”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
    没有消沉,反而像是准备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可世界名校也不是那么好考的!
    准备了两年,等毕业了,又耗费了半年的时间,才算是考上了。考上的还不是全额奖学金,只是半奖。学费人家给免,其他的得自己掏钱。当然了,这对如今的家境来说,自费一点问题都没有。
    半奖就半奖,她还是准备要去的。做了决定了,先回家,在家里陪爷爷奶奶一段时间,等着开学就走人。
    老爷子这两年身体还行,就是耳朵有些背,“你说那大学,是啥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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