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这时，黎浩哲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胖子。”说完，便先转身离开了。
    霍子航很快跟上他，又说道。
    “真没想到，我们小许哥还跟小时候一样，谁的话都不肯听，却唯独听念念的。”
    黎浩哲没有回话，只是微微抿了下唇，又眯起眼睛看向胡同口那对兄妹。这许念念看来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直到这帮煞星都走了，胡同里安静下来，王爱国才疏了口气，抹去后脖子上的冷汗。
    他本以为这顿打是跑不掉了，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居然是许念念帮了他。
    一时间，他心里多了几分感激，又忍不住对许念念多了几分喜欢。
    只可惜，有许明朗黎浩哲这帮人在，他再也不敢打许念念的主意了。他堂哥都不愿意跟这些人死磕，何况是他呢。
    只是他还要记下许念念这份恩才是。
    *
    南山中学离许家统共不到一里地，走路十分钟就能到家，许念念是不骑自行车上学的。
    许明朗出了胡同后，便牵来了他那辆半新的永久牌自行车，又拿了许念念的书包挂在车把上。
    这时，霍子航他们也出了胡同，许明朗交代了两句，让他们先回家去。又转头对许念念说：
    “上车吧，带你去卫生院看看。”
    许念念红着脸点了点头，连忙侧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刚刚急着阻止哥哥，她倒忘了那一茬；此时没事了，许念念面对黎浩哲这位“前夫”，却忍不住紧张起来。
    上辈子，许明朗出事后，父亲也意外过世了。许念念万念俱灰，不知如何过活，死了的心都有。还是黎浩哲把她领回家，当着所有人面说，将来等年龄够了，就娶她当媳妇。
    后来，黎浩哲就没念书，从小买卖做起，一点一点做大。
    黎浩哲那时候年纪也不大，起早贪黑的，经历了不少波折。可他却从来没有乱发过脾气，也没让许念念吃过苦。
    等许念念到了岁数，两人就领了结婚证。反倒是许念念因为哥哥去世，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始终没办法进入妻子的角色。
    她婆婆又是个厨子，终日里在灶台上烟熏火燎的，脾气也和软不到哪去。婆婆倒是没有反对黎浩哲和许念念结婚，只是她一贯看不上许念念那矫情劲。
    还骂过许念念，小姐的身份丫鬟的命。让她想吃饭就得干活。
    偏偏许念念是个笨嘴拙舌的，家务也做得不利落，更加被婆婆嫌弃了。
    婆媳矛盾日渐加深，许念念过得压抑，病情一直没能好转，对黎浩哲也热情不起来。还有点怕他。
    细想想，上辈子黎浩哲年纪轻轻，就要在外面本生活。回到家里却夹在这对婆媳之间，一天舒心日子都没过过。
    想到这些，许念念就被愧疚压得透不过气来。她头也不敢抬，更加不敢往黎浩哲那边看。
    既然一切都从头来过，她就算拼了命，也会阻止哥哥的那场意外。这样一来，黎浩哲自然也就不用出于义气，再娶了她。
    也不知别家夫妻在离婚后会怎么样。许念念心里却很感激，上辈子黎浩哲对她的照顾与迁就。
    以后分开了，各过各的日子，可能不会有太多交集。这辈子，她不会再让黎浩哲为她操碎心，她会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同时，也希望黎浩哲能一世安好，娶个善解人意的妻子，过上幸福的生活。
    想到这里，许念念鼻子一酸，眼圈微微泛红。
    刚好这时许明朗一蹬脚蹬子，自行车便冲了出去。
    在那一瞬间，许念念下意识回头看去，恰逢黎浩哲也正抬头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黎浩哲只觉心头一震。
    他不懂，许家那小姑娘为什么要用那样的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就好像认识他很久似的，又好像是在心疼他。
    他一个将近成年的混混，自己就能过得很好，有什么可让人心疼的？
    许念念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车子很快就走远了，向着另一个方向，去了卫生院。
    *
    许念念本来没什么大病，到了卫生院，许明朗特意找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大夫。姓刘，跟他们家算是能沾得上边的亲戚。
    许明朗昨天找霍珍珍时，心中尴尬早已用尽了，此时到了刘大夫面前，反倒放松了下来，一口一个“大妈”喊着，把事情说了。
    许大夫这些人原本都觉得许明朗学坏了，是个不折不扣的痞子，将来是要混进监狱的。此时一见他对妹妹这么关心，脸上也并没有往日里的那些暴躁之气，又觉得这不是什么坏孩子。只是没有家人管教，才糊涂了。
    刘大夫不禁心生同情，笑看了许明朗一眼，又说道。“行了，朗朗，你把念念叫进来吧，我帮她好好看看。”
    许明朗应了一声，又跑去喊他妹子。
    许念念本来就不好意思，只是刚刚以这事为借口，劝住了她哥哥，此时也不反口。没办法，只得低眉顺眼地走进了诊室里。
    刚好这个时间，也没别人看病，刘大夫也知道这小姑娘性格内向，索性就让她坐下，给她把了把脉，然后就同她聊了起来。
    开始只问许念念平时都吃些什么，作息怎么安排，在学校里又过得如何。
    许念念早就忘了上辈子的作息习惯，只能胡乱说了。
    刘大夫也不介意，又教了许念念一些女孩子平时该注意的事情。
    许念念脸色涨得通红，这些事情上辈子她很晚才知道，有些是她婆婆教的，有些是许念念后来书里自己看的。这辈子，刘大夫却一股脑都告诉她了。
    许念念忍不住心生感激。
    刘大夫又说道。“你哥哥对你不错，你以后也对他上心些，凡事多劝他几句才是。”
    许念念连连点头，谢了刘大夫。
    统共聊了二十分钟，刘大夫又给许念念开了两副调理的中药。这才喊了许明朗进来。
    许明朗又感谢了刘大夫一番，便带着许念念拿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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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炸酱面
    07
    拿完药，许明朗又骑上自行车，带着她往家里走。
    快到家的时候，许念念提醒她哥哥家里没有什么菜了。许明朗便拐了个弯，去了趟菜市场。
    其实，许念念小的时候家里也是种地的。那时候，父亲还在部队里。每到春耕秋收，母亲就挽起裤腿，跟大家下田。后来，父亲转业回家，在单位里开车。他们村里也开起了玉石厂，母亲也就不种地了。
    倒是他们家后院有个小菜园子，母亲还在的时候，把它打理得极好。跟个小花园似的。
    没事时过去坐坐，满眼绿意，让人心旷神怡，也是许念念少年时的乐园。
    里面种着一些时令蔬菜，就够他们一家人吃用的了。
    母亲去世后，父亲也因为母亲的事，被单位开除了。父亲跟着私人老板跑长途做货运，十天半个月都不着家。
    许明朗也不耐弄这菜园，小园子也就慢慢荒废了。这才开始买菜吃。
    这年头，驾照非常难考，还要跟着有经验的师傅学上一两年汽车修理。考下驾照之后，基本上每个司机都能自己修车。
    像许父这样经验丰富的司机，跑长途固然很辛苦，收入却非常丰厚。
    他又一心为家里的孩子奔，在钱上从来不会亏待许明朗他们兄妹。
    许父每月给的钱和粮票，放在别人家都算是“巨款”了。却由许明朗随意拿着。
    许明朗是个手松的，平日里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就买什么。偶尔还会带着两个兄弟出去开个小灶，就这样他们家里也过得很富足。
    只是许明朗到底不耐烦做饭，他嫌肉处理起来麻烦，所以并不常买。
    可一看到许念念瘦筋扒骨的，面无血色的样子，还比别的姑娘都“晚了”。又想起刚刚刘大夫说，许念念营养不良。许明朗就盘算着该给笨蛋妹妹好好补补了。
    进了菜市场，许明朗直奔肉摊子就来了。
    远远就看见，肉摊后面的墙上，写着“不短斤缺两，贴心待客”几个大字。
    许明朗上前看着那些牛羊肉，心里顿时有些犯难。平日他顶多买点肉馅回去，跟菜一起就炒了。一时间，许明朗实在不知该怎么料理这些肉？难不成还要跑去问小黎哥？
    小黎哥家里是当厨师的，打小耳闻目染的，应该会做几个烧羊肉，炖牛肉才是。
    许明朗正盘算着，许念念突然拉了下他的衣角，指着旁边的五花肉说道，“哥，咱们买点肉回家，做手擀面吃吧？”
    许明朗听了这话，眉头就皱起来了，嘴里不耐地说道。
    “吃它干嘛，和面擀面可麻烦了。你想吃的话，等霍子航他们家做了，我拉你过去吃现成的。”
    许霍两家一向亲近，许明朗和霍子航又整天秤不离砣，亲兄弟一般。
    霍家父母也都是厚道人。许母去世之后，霍家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许明朗端上一碗，让他跟许念念吃。许父回家后，也会给霍家送上一些异地的果瓜点心新鲜事物。
    可许念念却摇头道。“去霍家又该给霍叔霍婶添麻烦。不如咱们自己买点五花肉，回家做来吃呢。炸酱面没有那么麻烦。”
    许明朗听了这话，顿时有些急躁。“说的倒轻巧，你会和面擀面，炸黄酱吗？炸不好酱可就糊了，弄出来的面都没法吃。”
    许念念心虚地垂下眼，怯声说道。“我以前帮着妈擀过面条，炸黄酱我也看着妈做过。哥，咱们就买个一二两五花肉，再弄点黄瓜胡萝卜当菜码，回家做来试试吧？不行的话，再把那些菜炒来吃，也不麻烦。”
    许明朗刚想骂妹妹异想天开，竟瞎出主意，却又想起中午的炸茄盒和干煸扁豆来了。
    别说，许念念那两个菜做得着实不错。许明朗想起来，就忍不住流口水。只恨妹妹做得太少，黎霍两头牲口又下手太快。
    许明朗看了看许念念，不确定地问道。“你真能做炸酱面？”
    许念念连忙点了点头。
    上辈子，她老公偏爱面食。许念念到了黎家，不知被她婆婆骂过多少回，到底把面食手艺给练出来了。后来，他们家里富裕了，请了厨师帮忙，可老公还是偏爱许念念的手擀面。就算工作再忙，那人也不忘回家吃碗面。
    当然，这些话自然不能对许明朗说，许念念只得解释道。“擀面肯定不成问题，炸黄酱只要看好了就不会糊，我还记得咱妈做炸酱面的小窍门呢。哥，你就让我试试吧？”
    许明朗一想，怂包妹妹好不容易活泼了些，大着胆子跟他提个要求。要是不答应，恐怕会打击她的积极性，索性就答应了下来。
    做炸酱面用不了太多肉，许明朗花上三毛钱，买了小两。又在许念念的念叨下，买了黄瓜、胡萝卜，还有黄豆。
    一想家里没面，又拿出粮票来，买了两斤白面，花了五毛钱。
    许念念想把面接过来，许明朗却不让，直接塞进网兜里，大手一提，就快步离开了。许念念只得跟在他后面。
    出了市场，许明朗把网兜绑在自行车把手上。也不骑了，兄妹俩索性一起往家走去。
    *
    到家后，许念念主动进了厨房。
    许明朗原想着，先让笨妹妹玩会儿，高兴高兴就算了。少不得等会还得他来做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