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韩克心中五味陈杂，缓缓开口道：“我，不能说得太多，但是有些事情可以告诉乐小姐。冬陆的失忆，并非他自愿的，我们的本意都不是如此……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推着我们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不能回头。冬陆他……背负了很多，他这条路实在是太辛苦了。”
    “是的，他很辛苦，我不辛苦，所以就牺牲我，牺牲我们的感情，来成全他的路，是吗？”
    乐烟儿的语气很平淡，声音也很轻柔，但是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越发清晰。
    韩克听在耳中，觉得乐烟儿这样的态度，比她歇斯底里地发泄，更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不是的，乐烟儿这一路走来，有多辛苦，多艰难，就算他不是亲眼目睹，也有所耳闻。
    其实，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啊，却一次次地被人伤害。
    直到今天，乐烟儿轻飘飘地问出“是吗”两个字，如同一个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对不起。”
    韩克的喉头有些发紧，千言万语梗在喉咙说不出口，最终只能有些沉重地说出这三个字。
    乐烟儿听到这三个字，觉得有些恍惚。
    一年前，她那么痛苦，那么绝望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问过她的感受，没有一个人跟她道歉。
    现在，她已经走出来了，这句迟来的道歉，又有什么意义呢。
    乐烟儿压下胸腔里的悲郁，扬起脸，有些苍白的小脸上牵起一个笑容。
    “不用道歉，我习惯了。”
    习惯了被伤害，习惯了被抛弃，习惯了被牺牲。
    从小到大，那么多次，即使不是她的错，她也要默默承受。
    也许，这就是她的宿命。
    所以她只能背负着这宿命，即使被伤害，也要好好活着。
    这句话终于堵住了韩克的嘴，他心中充满了愧疚，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颜面再去探询乐烟儿的想法，甚至没有资格问她，这一年来过得怎么样。
    这是他造下的孽。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这一次，沉默一直维持到了医院。
    车子在a市第一医院缓缓停下，两人安安静静地各自下了车，走进医院的大厅。
    韩克在前面领路，两人无言地进了电梯，上了vip病房的楼层。
    从电梯里走出几步，韩克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乐烟儿，脸上露出一种挣扎又为难的表情。
    第101章 恍如隔世
    乐烟儿看到他的表情，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想说而又说不出口的话。
    “你放心，我明白，我只是来看看他，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让他知道我来过。”
    乐烟儿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心中却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韩克看着乐烟儿平静了然的神情，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残忍，但是为了林冬陆，他又不得不逼自己去做这个恶人。
    “乐小姐，你能理解是最好的。你也知道，现在的生活才是冬陆原本该拥有的一切，他的生命已经回到了正轨，如果他和乐小姐在一起，他会失去一切。虽然名义上他是广盛地产的继承人，但是那不过是空名而已，你知道，他的路并不好走。”
    离开了她，他的生命就回到了正轨，那么他们在一起的那几年算什么？一个不应该发生的意外吗？
    乐烟儿垂下了眼睫，回避了韩克怜悯的眼神，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狼狈。
    “所以，离开我，娶了白若梅，林冬陆的路就好走了吗？”
    听到乐烟儿这么犀利的问话，韩克的呼吸窒了一下。
    今天乐烟儿的表现一直都是温和的，他本来还觉得松了口气，没想到此刻乐烟儿居然问出这么尖锐的问题。
    但是既然已经说到这了，韩克也心一横，索性把话说明：“乐小姐明白就好，也许很伤人，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是我愧对乐小姐，我会履行诺言，只要冬陆好，我就算把这条命交给乐小姐也无所谓。”
    乐烟儿闻言，淡淡一笑。
    “我和林冬陆已经结束了，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你对林冬陆很好，很真心，他身边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
    韩克真的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林冬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对不起乐烟儿的。
    没想到乐烟儿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谢谢你。”
    最终，韩克也只能说出这样一句。
    “不用谢我，今天以后，我不会再和林冬陆有任何牵扯，以后他和你，对于我来说都是陌生人，生老病死，不再相关。”
    韩克心情复杂，轻轻抬了下手臂，对着乐烟儿道：“请。”
    然后带着乐烟儿走向病房。
    不用韩克说明，乐烟儿就猜出了林冬陆的病房是哪一间。
    因为在她慢慢走近的时候，里面的声音就越来越清晰地传了出来。
    医生和护士焦急的讨论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清晰可闻，可以想象里面的情况是多么棘手。
    乐烟儿站在病房门口，停顿片刻，韩克的手已经从她身后伸过来，打开了病房的门。
    门一打开，乐烟儿就被惊住了。
    装潢豪华的vip加护病房里，有四个医生分别按着林冬陆的四肢，努力想控制住他，为的就是帮他吊水，可是林冬陆一直在拼命地挣扎，一点都不配合，针头几次扎上了他的手，却扎不进血管里，针孔汩汩地流着血，林冬陆好像全然感受不到一样。
    乐烟儿几乎怀疑林冬陆是醒着的，可是林冬陆双目紧闭，眉头痛苦地蹙着，只是凭着本能在挣扎，口中还嘶哑着呐喊。
    “烟儿！烟儿你不要走！”
    “放开我！我要去找烟儿……”
    “烟儿！再给我一次机会！”
    ……
    乐烟儿眼圈瞬间通红，觉得瞬间失去了力气，踉跄了两步，扶住门框，才让自己没有摔倒在地上。
    她有多久，没有从林冬陆的口中，听到“烟儿”这两个字了？
    这一年来，不是疏远的“乐小姐”，就是厌恶的“乐烟儿”。
    听到这声亲昵的称呼，仿佛回到了他们还在一起的日子，乐烟儿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击中了。
    恍如隔世。
    韩克也听到了林冬陆的喊叫声，深深叹了口气。
    正是因为林冬陆从昨夜开始，就一直叫着乐烟儿的名字，韩克才会不管不顾地跑去星辉传媒找她。
    韩克站在乐烟儿背后，低声说道：“他现在很需要你。”
    乐烟儿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迈开脚，缓慢地走到了病床边。
    几个医生犹疑地看了乐烟儿一眼，担心林冬陆挣扎会伤害到乐烟儿，按住林冬陆的手不敢松开。
    韩克对医生使了个眼色，几个医生才放开了林冬陆，退到了一边去。
    乐烟儿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轻轻地握住了林冬陆挥舞挣扎的手。
    旁边的医生心都悬了起来。
    上午的时候，他们亲眼见到林冬陆无意识地将所有靠近他的护士推开，这个女孩是谁？居然敢这么自信地握住林冬陆的手。
    令人惊奇的是，几乎在乐烟儿握住林冬陆的手的瞬间，林冬陆就紧紧地反握了回去。
    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烟儿……”
    林冬陆还在无意识地呢喃。
    乐烟儿心中微酸，柔声道：“是我。”
    短短的两个字，仿佛有奇异的魔力，让林冬陆像是听到了什么咒语一般，神奇地安静下来。
    韩克见状，终于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也有些难受。
    果然，林冬陆的心中，最重要的还是乐烟儿。
    那么他们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好在韩克不是一个容易伤春悲秋的人，已经做了决定的事情，就只能继续往前走下去。
    韩克移开视线，示意医生赶紧给林冬陆治疗。
    几个医生各司其职，迅速而专业地给林冬陆做各项检查，然后扎针吊水。
    从始至终，林冬陆都安安静静，如同一个睡着的孩子。
    只是他的手一直紧紧地抓着乐烟儿的手，不肯放开。
    乐烟儿几次想将手抽出来，都没有成功。
    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坐在一旁，等待注射液的药水慢慢生效。
    她的眼神不可避免地接看到了林冬陆的脸，他没有太大的变化，仍然清俊英挺，但是奇怪的是，似乎少了些意气风发的感觉，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疲惫。
    想来，他也确实很不容易吧。
    药水里有镇定的效果，不知过了多久，乐烟儿感觉到那只抓着她的大手，力度松懈了一些。
    乐烟儿伸出另一只手，掰开林冬陆的手指，然后将右手，缓慢而坚定地从林冬陆的手中，抽了出来。
    第102章 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韩克心情复杂，道：“你应该有很多话想对冬陆说吧，虽然现在冬陆昏迷了，但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有什么话，你可以说出来，我可以到外面回避一下。”
    乐烟儿看着床上昏迷着的林冬陆，脸色苍白，发着高烧，但是病情已经得到控制了。
    “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