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

    “沈公公？”辛鲲忙放下手上的活，对着坐着的老头儿，深深一礼。
    “沈爷爷！”郭鹏也忙把小宝放下，乖乖的深深一礼。
    “沈爷爷，你来看我的吗？”小宝扑向了沈公公。
    “是啊，你今天怎么没去玩？”老头看小宝的样子都不同，声音都软和多了。
    “哦，我准备过几天再去看大叔大婶的。”小宝忙点头。
    “那大叔给你的金牌还在不？”老头忙问道。
    “当然，您看，在呢！”小宝拿出自己荷包，掏出了一片金牌。
    “小宝！”辛鲲轻轻的磨起牙来，为什么没人告诉她，这家伙还给自己弄了面随时进宫的牌子。
    “啊！哦，舅舅，这是大叔给的，不是压岁钱，这是进门的牌，以后大叔家的门房就不会拦我了。”小宝立刻回头把金牌举得高高的解释着，“大叔家真有钱，门牌都用金子。舅舅咱们家打个铁牌吧！”
    “小王爷，带小宝玩去。”辛鲲对小宝笑了一下，对上了郭鹏。
    “你带沈公公去学堂。”郭鹏这回没听辛鲲的，这里是作坊，作坊里可全是人。连老爷子都出来了，他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辛鲲看了郭鹏一眼，对着沈公公一揖，“公公，辛家巷盖了一个小学堂，您要不要去看看？”
    沈公公对郭鹏笑了一下，这小子不傻啊！一挑眉，“辛状元果然一心向学，在家里还做学堂！”
    辛鲲笑了一下，没回话，取下皮围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老头儿敲了一下滑杆，小太监非常合拍的退了一步，然后围着转了一圈，平稳的调头了。
    辛鲲点头，“两位真是合拍。”
    “熟能生巧。”沈公公一挑眉，“若是咱家去了，这两倒是能送给辛状元。”
    “不客气，在下慢慢不太需要滑杆了。”辛鲲笑了一下。
    沈公公眉头一挑，不满的说道，“你在说，你可以坐四人大轿了吗？”
    “不是，在下在让小宝不再让人抱，让人扛了，于是学生尽量不当着他的面坐轿了。”辛鲲笑了一下，慢慢的陪着老爷子向辛家巷走去。
    “若是老夫，就教他跑，不会让他走。”沈公公改变了自称。
    “刚刚小王爷在暗示学生，小宝才一岁半。一个一岁半的小孩子，会玩就好了。”辛鲲很淡然，现在她觉得刚刚郭鹏提示自己小宝的年纪，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心里暗暗地警惕起来。
    “一岁半打基础刚刚好，三到五岁可以正式开始。”沈公公地不动山不摇。
    辛鲲一怔，侧头看着沈公公。打基础？沈公公这是看上小宝了吗？这是他的意思，还是少帝的意思？
    “老夫一身功夫这么多年了，却无一个衣钵传人。习武与读书不同，读书人笨一点，努力即可。但习武，若根骨不成，真的怎么努力都没有用。”沈公公不用辛鲲猜，自己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坦然的说道。
    “学生也许不会有孩子了，小宝就是我的期望，也许能成为辛家下一代的家主。您若想好好教导他强身健体，学生现在就给您磕头，并三牲六礼来拜师。”辛鲲说得很慢，边想边说，表情凝重。
    “放心，老夫的师父虽是太监，但小宝不会当太监。”沈公公知道辛鲲的担心，轻笑了一下。
    第300章 哪条路
    “谢谢！”辛鲲站住了，按她刚刚说的对着沈公公跪下，认真的磕了三个头。
    “辛状元只担心这个吗？”沈公公没有扶他，因为沈公公是大内总管，别看太监不能有高品阶，但是他还真的经得起辛鲲这一跪。
    此时，他只是有点奇怪，他真的只担心自己练的功不适合小宝吗？只要不用小宝做太监，他就能答应？沈公公原本想了一肚子的话，现在竟然说不出来了。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心大啊？
    “小宝一直很喜欢看打架，学生正和小王爷商量，让他教教小宝功夫，至少将来也不至于像学生这样，走几步都喘气。”辛鲲这点还是放心的，笑了一下。
    “辛状元这么相信老夫？”老头更加郁闷了，这位能不能说点让人振奋的话，比如说，小宝能在他的门下，是辛家之福之类的。结果，这位在说什么？反正他们也准备让小宝习武，拜谁不是拜。老头现在心里有团火，却喷不出来。
    “小宝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因为太可爱了，于是学生总对他有了更高的期望。刚刚小王爷就在提醒学生，学生不能这样了，小宝还小，小宝的人生，应该让他再长大一点，由他自己来决定。所以您现在说给他打基础，学生真的欣喜若狂。”辛鲲对老头笑了，自己顺着老爷子的手，站了起来。辛鲲还觉得有点郁闷呢，凭什么自己堂堂的状元，当街跪在地上。
    “所以，你是期望老夫现在陪他玩，等到四、五岁时，再考虑他学文还是习武？”沈公公的心跟油煎一样。果然，辛鲲现在只是想要自己帮小宝打好底子，至于说，将来如何，他并不在意。但是自己在意啊！自己挑了一辈子，才挑了这么一个弟子。
    “应该说，小宝要继承的是辛家打铁的技艺，其它的，都是学学就好。”辛鲲坦然的看着沈公公。
    “那你说什么要让他三牲六礼来拜师？”沈公公愤怒了，在这位的心里，自己的绝世武功还不如他们家的破手艺值钱。
    “这里就是辛家的学堂，教室跟国子监一样，我们的白天教孩子，晚上教大人。”辛鲲没有正面回答，带着沈公公参观自己家的学堂。
    这是进巷子的第一个四进的大院，地方极大，布局也跟国子监一样，只是小了一号。辛家巷才几个人，做成这么大的私塾，可见辛鲲对辛家后代的野心。但是，现在却说什么，小宝最该学的是打铁，而非学文，习武。
    “辛状元真是怪了，盖这么好的学堂，结果家族的继承人却要让他文不成武不就？”
    “是啊，正是因为他是继承人，所以他只用在打铁上专精，其它的都是点缀。”辛鲲还是一脸笑意。
    “若小宝是您的亲子呢？”老头已经下了轿子，跟着辛鲲看了一圈，他能看得出这里辛家付出了很多的金钱与心思，这里是可以让辛家工作的人子孙都会慢慢的变得优秀。他们这么做，不是应该为家族培养更优秀的家臣吗？有了这么多优秀的家臣，结果，他却只想把未来的家主培养成一个铁匠？
    “应该这么想，皇上需要文成武就吗？小王爷需要吗？对于每一个家族来说，他们的继承人，都只用专精他们要继承的责任罢了。”辛鲲还是很坦然，作为匠户家的继承人，他要做的，就是好好的把家族继承下去。
    “辛状元！”沈公公都想走了，愤愤的看着辛鲲。这是什么意思？合着对辛鲲来说，自己是孤身一人，于是可以把功夫练到极致，但小宝不成，因为他有一个家族等着他来继承。
    “对不起，抱歉。”辛鲲笑了，低头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小宝天赋极佳，打铁可惜了。”沈公公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辛鲲。
    “老爷子，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有一种手艺吧？就在孩子十四五岁时开始练习，十八岁到二十一岁是他们比赛最佳时期。若是他们出成绩，能赚到人家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金钱。当然，这很难，比大多数人读书考学难得多。就像您说的，那不但要脑子好，更重要的是天赋。”
    “你想说什么？”沈公公看着她，把嘴抿成了一条线，他的牙原本就没几颗了，此时这样，显得更加的老态毕露。
    “他们二十一岁就能走向人生的巅峰了，但是大多数的妈妈都不会愿意让自己的亲子去做这个。他们宁可让孩子好好读书，老老实实的考试，踏踏实实的走完平顺的一生。您说，我们那儿的家长是不是傻？”辛鲲突然看着老爷子，问了一个问题。
    她现代的有些小孩子辍学在家，就是打游戏。网上对于这些‘沉迷’网游的小孩们一般都是两极分化。父母们反对，而中青代们，大多都鄙视着那些当父母的没有远见，不肯相信这也是一种技能。而且是超极能力的技能。
    她相信这是能力，也觉得这些小孩子们很了不起，能在大部分不解的目光之中，还能坚持到底，这本身就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但那个不能是她的孩子。
    是啊，那个不能是她的孩子，若是她的孩子，让他从十四岁起放弃一切，去追逐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她哪怕变成网友口中那个顽固不化的老古董，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去承受那一切。千军万马闯独木桥已经够痛苦了，为什么非要让孩子去走一条更加艰苦的路。
    “老夫今年七十九了！”老头抬起头，瞪着辛鲲。自己七十九了，自己还是一流的高手，天下能打得过自己的可没有几个。
    “那么老爷子，像您这样的高手，天下有几人？”辛鲲牵着嘴角，轻轻的说道。
    “像你这样的状元几百年来也只有这么一个！”沈公公寸土不让。
    “所以我让他学打铁！”辛鲲笑了，双手一摊。
    沈公公想给自己一巴掌了，自己是了不起的高手，而辛鲲是连中六元的千古第一人，小宝好像真的无论走哪条，都是悲剧啊，还不如好好打铁，将来活得更加容易一些。
    第301章 谁也没错
    “老夫回去了。”沈公公决定走了，虽说认识这位也不短时间了，也见过他快死的样子，现在老爷子觉得那会儿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您好走！”辛鲲没有挽留，客客气气的把老头送了出去，一直送到外面大街上，一直等着送他们看不见了，才慢慢的回了作坊。
    “舅舅，沈爷爷怎么不回来了？”小宝还坐在郭鹏的脖子上，伸着脑袋巴望着。他还挺喜欢沈老头的，之前有给他玉葫芦，后来舅舅送还给他，他还给自己一个水晶的葫芦，真是好人啊！
    “哦，他回去了，他有空会来看你的。”辛鲲再系上了围裙，拿起他刚刚没打完的铁签子，准备继续了。
    “你们说什么了？”郭鹏小声的问道。
    “我答应了，不过老头估计还得再想想。”辛鲲嘴角翘了一下，专心的打起小宝刚刚要的那个o！
    郭鹏想再说什么，不过辛鲲轻轻的摇了头，他默默的住了嘴。小宝又关注了起了自己的那个字母。
    老爷子看辛鲲安然归来，他也不过来问了，自己专心的做自己的事。
    郭鹏就顶着小宝就在辛鲲的案台前一块玩，大匠们没事时还会抬头看他们一眼，大家一块跟着笑。
    “李掌柜，你们家小宝跟谁学的，这么能说？”陶大匠正好看到了李叔出来，顺便问道。
    李掌柜看看小宝开心的样子，原本也笑的，但是想想看小宝那嘴，又纠结了。现在听到陶大匠说的，他扭头回账房去了。最近这个问题，他也常问自己。
    细想想，小宝最早发声是八个月，然后一家人都没事教他说话。辛瑶还拿了一本《千字文》对着小宝念，还跟小安说，这能保证小宝将来读书容易。
    小安一听觉得很有道理，那会吴波还没走，也深以为然。于是小安那会就开始去学识字，两口子一块对着小宝念书。看到小宝能跟着念，他们就开心。由此，小宝开始说话就很清晰，那会，他们大家都觉得他们家还能再出一个读书人的。结果，这才多久，这小子说话就不停了？
    沈公公回到宫里，还是一脸的气愤，他觉得自己有点受伤了。果然，辛鲲这个读书人就是一肚子的坏水。
    小宫女看他回来了，忙迎了上来，“老祖宗，皇上刚还遣人来问您。”
    “可有事儿？”沈公公喝了一口小太监送上的温茶，慢慢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奴才不知，只是胡公公来传话，得知老祖宗不在宫中，就留下话来，请公公回来，去见见皇上。”小宫女小桔说话倒是脆生生的。
    沈公公这回就没有再坐滑杆了，而是慢慢的穿上了他的太监服色，拿上拂尘，慢慢的向少帝所居的正阳殿走去。
    少帝刚在郭鹏走后也没了跟皇后说话的兴致，回正阳殿批改奏折去了，每天该做的事总要做的。不过，他此时没有人说话，就想到沈公公，这宫中，他除了沈公公，又哪里还有什么人可以说话。
    终于，沈公公进来了，而少帝又不知道该跟沈公公说什么了，好像沉寂了一会，有些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公公出去了？”现在少帝总不能说，我现在没事了，您回去吧！
    “是，奴才去了辛状元的作坊。”沈公公现在很委曲，他也要找人说说。
    “你去那儿做什么？”少帝一皱眉头，老爷子这么多年，这么独自出宫的时候并不多，结果好容易出去了，他竟然只是去了辛家。这是啥意思？现在他听到辛鲲的名字，有点过敏。
    他在国子监里的所做所为他已经知道了，送了能写字，又好擦的铁板。还教了那个叫拼音的玩艺，他已经让人把那些东西送进宫来了。看着还挺简单的，用这些洋字母相互组合，只要知道规律，很快就能准确的读出字音来了。他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东西好不好的，他其实很清楚。
    正如蔡关说的，东汉末年就有了反切法，可是为什么不能流行下来，就是使用不便。这些字母不同，一共就那么二十几个，把声部，韵部分好，知道了规则，很快就能掌握。而且，一般学会了也不容易忘。
    不过，辛鲲一个好好的状元郎，不好好的教书，却搞什么拼音？这是启蒙该学的，你去教国子监？只是不喜欢听到这些人不说官话吗？
    “奴才昨儿抱了小宝，小宝是本门学武上佳之才，奴才特意去辛家收徒的。”沈公公愤愤的说道。
    “辛家拒绝了？”少帝抬起头，给了老头一个白眼，别说辛家会拒绝，自己听着都觉得不靠谱。
    这老头学功夫的事，他小时候倒是当成故事在听。曾经他也希望能跟沈公公一样，做能上天入地的高人，只不过，现在他长大了，看看沈公公这样，想想小宝。觉得老头真是太不靠谱了。
    “没有，不过辛状元拿奴才当他们家的教习了，倒是肯让奴才教小宝，不过呢，小宝将来得去学打铁。”老头气得要跳脚了。
    “他不教小宝读书？”少帝怔了一下，打铁和当高手，他其实也不知道哪一种更好。想了一下，若是辛鲲的继承人，那不是应该要让小宝好好读书吗？
    “他说小宝要继承作坊，所以能认字，会习点武就成，主要还是得学打铁。因为那是他的责任。”老头看着少帝，希望他能为自己说话。就算不学武，好歹读书也可以，竟然说让他当铁匠，这太伤人了。
    “这么说起来，好像也不算错。”少帝看老爷子气成那样，也不好打击他，可是他是皇帝，从小就没学过顺着人说话，只能说，他语气软和多了。
    “皇上！”沈公公郁闷了，愤愤的看着少帝。
    “他跟你的想法其实挺一致的，你看小宝觉得根骨极佳，适合习武，可以当你的衣钵传人；而辛鲲也知道他的身体指不上，于是小宝就成了辛家惟一的第三代。那个辛瑶毕竟是外人。他们只能指着小宝，把辛家铁匠的技艺传下去。毕竟辛家的作坊可不是什么小生意！”少帝手一摊，表示自己真的理解他，只不过，他也能理解辛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