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节

    辛鲲没说话了，这个她想到了，不过这又是一个时机问题了。现在要不要剿灭朝鲜境内的叛军，怎么剿灭，都是一个时机的问题。郭鹏已经知道等着蛮族破城再冲上来打，表明，他是知道时机问题了。
    “去派人布疑阵，不能让人找到这儿。”辛鲲看着包得像个木乃伊似的小何，轻轻的说道。
    “对哦！”阿二冲了出去。
    “您不见？”
    “等等吧！”辛鲲看看大家，对边上的妇孺们笑了一下，“我们再等等吧？让大盛军队找到我们，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是啊，大盛朝的人向来看不起我们，他们等着破城才进来，根本就没有把我们的人命当一回事儿。”边上辛鲲的一个女学生说道，因为是女孩，一直没有跟着男孩子们一块去外头奔波，但是与城里的那些各处的妇孺们联络的人是她。算是这些孩子里，脑子不错的。
    “所以，他们会像蛮人一样剿杀我们？”做饭大婶十分的担心。
    “原则上是，人家皇帝御驾亲征，自然是要维护正统的。”辛鲲用脚指甲想都知道那些朝臣们的想法。当然，她也不会告诉这些人，郭鹏会拿着边城做一个驻军地，然后等着叛军们把李朝宗室屠杀个干净，然后，慢慢的召告天下，他们会为李朝宗室复仇，再找个姓李的小孩子，封个王。再然后，朝鲜应该第一次完全属于华夏。不再是自治的属国，而是一个郡了。
    第446章 兴亡与百姓何干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辛鲲轻叹了一声，慢慢的吟道。
    这是元张养浩《山坡羊·潼关怀古》，她第一次知道这首曲子，是从金大侠的《射雕英雄传》里来的。小姑娘时的她，更喜欢黄蓉和的那首，宋方壶《山坡羊·道情》，‘青山相待，白云相爱，梦不到紫罗袍共黄金带。一茅斋，野花开。管甚谁家兴盛谁家败！陋巷箪瓢亦乐哉。贫，气不改！达，气不改！’不过，年纪越大，道是越来越明白张养浩的万般愁肠。
    大婶们自是听不懂辛鲲在说什么，而年轻的孩子们跟着辛鲲读了一年书，也许让他们去考状元他们做不到，但是，他们一个个的思想与辛鲲同出一辙，他们曾经都是受过苦的，又如一张白纸，都可任辛鲲挥散，而且辛鲲男孩、女孩都一起教，她让他们知道，他们只有体力上的区别，其它的，女孩甚至高于男孩子，所以她的学生里，没有人敢轻视这些女孩，女孩们也从怯懦慢慢的一点点的发挥起自己的优势。现在，听辛鲲这么说了，女孩小声的跟自己的父母解释，但没人敢大声，打扰到辛鲲救治小何。
    终于，用了大量的白酒为小何清洗了伤口，看有深长的大口子，赶紧的指了一个针线好的大婶，她可没本事缝伤口。那大婶看看那口子，又看看手上消过毒的针线，手抖得跟打摆子一下。
    “夫人，我来吧！”辛鲲的女学生福姬站了出来。
    “你行吗？”辛鲲迟疑了一下。
    “行的，行的，她帮小的缝过被子。”刚刚还打摆子的妇人不打了，立刻把福姬推了出来。
    “你还真是亲娘！”辛鲲都不想说了，让福姬把手浸在烈酒里洗了又洗，这才让她拿起针线，其它缝伤口是外科的基本功，这真不是一般会缝被子的人能做的。不过，辛鲲也没有办法，她又没缝过针，连见都没见过。她只是读过关于缝针起源的文献。清创缝合术是我国外科史上的重要发明之一，广泛应用于人体各部的开放性损伤，历代医家代有发明。《五十二病方》中有用酒清理创伤的记载；晋代葛洪首创用盐水清理伤口，外敷蛇衔膏后再进行手术；《诸病源候论金疮肠出候》载：“金疮肠断，两头见者，可速续之。先以针缕如法，连续断肠，便取鸡血涂其际，勿令气泄，即推而纳之。但疮痛者，当以生丝缕系，绝其血脉。”证明当时已经能做早期的断肠清创缝合包扎术。这应是世界上最早的肠吻合手术记录。
    只不过，辛鲲在这儿的时间还短，倒是问过海大夫关于伤口缝合一事。海大夫只是淡然的跟他说，那是军医的事儿，我是太医。辛鲲无语，您不会，就直接说啊。说什么分工不同的话啊。不过从这个也能知道，这技术不是什么难事，她在文献里也看到用桑皮线做伤口缝合的工具，不过，她也不知道那是啥，决定还是用丝线吧。
    “不要太紧，就跟被子一样，留点让性。”辛鲲嘱咐了一声，她只会钉扣子，扣子每一次都钉得死死的，然后就被妈妈骂，反正她就记住，过尤不及这个四个字了。当然也是因为太紧了，于是她只能再把扣子剪了，重来。
    旁人听了，都吓了一跳，特别是何婶，把她儿子当成被子缝。不过她不敢说话，辛鲲虽说看着没什么家主的样子，但是，她在众人的心里却不是那能随意反对的。
    福姬果然比妇人强多了，给小何缝了一个大大的蜈蚣链。辛鲲等她缝完了，再一次用烈酒给小何的伤口消毒。至于说小何是不是疼得浑身发抖，这个就没人关注了。
    小何被送到了另一个小山洞里，给他生了火，用薄巾盖在身上，让何婶去照顾。她终才觉得有点累了，坐下又发起呆来了。最近，她总在发呆。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大家都有一种不安，感觉夫人好像越离越远了。
    “夫人，我们该怎么办？”福姬洗完手，看大家都看着夫人，而夫人却在发呆，她不禁拉了她一下，轻轻的问道。
    “我不知道，我带你们去汉地生活好不好？去温暖的南边，那里四季如春，让这些不省心的小子们去跑船，我们就在庄子里好好过日子。”辛鲲揉了一下脸，她还没想好见郭鹏，现在，其实是郭鹏夺取朝鲜地盘最好的时机了，从这回的操作，她也看出了，郭鹏没有自己，他干得也不错，他很清楚他该干什么。
    所以，她要去见他吗？其实她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可以放弃小何，由着边城破城，可是最终，她身边的这些人，她真的能完全的舍弃吗？
    等到有一天，这些人知道，其实自己救他们，教导他们原本就没安什么好心，他们会不会恨自己。所以，她刚刚想来想去，带他们离开朝鲜，等到有一天，朝鲜被灭亡了，这些朝鲜族裔，伤痛也没有那么大了。
    “所以，您刚刚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其实就是想说，朝鲜已经亡了？”福姬看着辛鲲，刚刚辛鲲念时，她就有这种感受，他们的主人，老师，对朝鲜充满了悲观。
    “朝鲜能在化外多年，屏障就是北边的蛮族与这漫天的冰雪。现在大盛人坐拥渔人之利，他们已经进了城，而且师出有名，他们是来替你们的大王平乱的。是你们的大王请他们来的。等着各路义军冲进汉城王宫，剿灭了那些两班贵族，你觉得他们会做什么？他们会自相残杀，能当大王的人，只有一个。你们这么多的义军，听谁的？然后你们就陷入战争之中，大盛王师会怎么做，一点点的蚕食朝鲜的土地，一点点的像今天一样，收拾两边已经打得精疲力竭的义军们。再然后怎么样，你们就该知道了！”
    辛鲲苦笑了一下，看着聪明的福姬，慢慢的说道。
    第447章 好像该生气的
    “可是我们去了南方，我们还是化外之民，我们还是低人一等。”福姬看着辛鲲。
    “青山相待，白云相爱，梦不到紫罗袍共黄金带。一茅斋，野花开。管甚谁家兴盛谁家败！陋巷箪瓢亦乐哉。贫，气不改！达，气不改！”辛鲲笑了，点了福姬的小脸一下。
    “好一个管甚谁家兴盛谁家败！鲲儿，别来无恙。”山洞前被一个身影所挡，辛鲲抬头，那人取下黑色的毛皮斗篷，露出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脸上却露出该死的笑容。
    “老师，别来无恙！”辛鲲站起，虽着女装，但是还是对着蔡关深深一揖。
    “唉，为了你，我放下女儿，千里奔波至此，你真是……”蔡关上前拉住她的双臂，一时间，眼眶都红了。
    “淑媛生了女儿？”
    “嗯，我给她取名为艾，少慕知艾的艾。你答应过，你会给她当老师的。”蔡关按了一下眼睛。
    “好，等过几年，你把她送到南方，我准备带着我的这些学生们去南方安居了。”辛鲲也有些激动，她知道自己的死讯是瞒不过蔡关的，一年未见，她真的有点想念自己这位老师了，“这是我的老师，大盛朝的状元郎。蔡大人！”
    “蔡大人！”大家一齐对着蔡关一礼，用的也都是汉语，让蔡关一惊，却也有些惊喜。
    “你教的？”
    “是，我身边从来就没有文盲。”辛鲲骄傲的一笑。
    “唉，我就知道你无论到了哪，都不可能安安静静的好好待着。借一步说话！”蔡关对那些人回了半礼，皱着眉头看着辛鲲。
    “你们给蔡大人准备点吃的。”辛鲲点头，随口吩咐了一声，用的就是朝语了。但她没有说要分餐的话，反正朝鲜饭原本就是分餐的。一个个的小碟子小碗的，应该很合蔡关的心意。
    穿上斗篷跟着蔡关走出了山洞，其实这里并没有适合聊天的地方，辛鲲带着蔡关去了自己的小山洞，那里是她睡觉的地方，生上火，上面挂上一个水壶，他们坐在了火堆边上。
    “这里人都听得懂汉曲了，你真是教导有方。”蔡关对着辛鲲真的只能用无语来形容了。对着一山洞的男女念汉曲，告诉他们‘梦不到紫罗袍共黄金带’，让他们‘陋巷箪瓢亦乐哉。贫，气不改！达，气不改’！
    “这些人都是贱民，其实无论到了哪，他们都低人一等，所以还不如跟我去南方，我又变成有钱人了，我能改变他们的人生。”辛鲲轻笑了一下。
    “你对朝鲜没有别的想法？”蔡关看着辛鲲。
    “我只想顾住我自己的人。”辛鲲立刻坚定的说道，但是在火塘边用树枝轻轻的写道，“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从此改旗易帜，车同轨，语同音。十年之后，你们要让他们忘记自己的母语、文字！”
    “你还是老样子，这样不好。”这个蔡关懂，不用辛鲲说，他也知道，现在只是看辛鲲并没有改变，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我也没想改变，现在我活得很好，我的这些学生们很聪明，小何能成为一方领袖，刚刚我身边的女孩福姬，她若是男孩子会比小何还有成就，还有小胖学武还不错，性子也活泼，还有……”
    “不去见见他吗？对了，他知道你还在吗？”这是蔡关最想知道的，这个他一直没有问过郭鹏，郭鹏也没有说，不过这一路上，蔡关觉得郭鹏是知道辛鲲还在的，而他这回亲来朝鲜，其实就是来找辛鲲的，不过他听说那位领头的是一位少夫人，他明显的对进攻朝鲜失去了兴趣。
    “是他打晕我，让阿大、阿二带我走的。”辛鲲想到郭鹏最后给自己的一下，还不禁动了一下脖子，敢打自己，真是胆子超过了体重。她现在是不是要考虑，要不要原谅他？
    “咳！”蔡关真的咳了出来，他想了一万种可能，就是没想过是郭鹏打晕了辛鲲，然后送她离开的，想想，“他要你们来的朝鲜？”
    “怎么可能，他给了阿大一打银票、一条船，让我们去江南。我又不傻，疯了会还留在大盛境内，于是先来朝鲜洗钱，然后组织船队，准备去日本安家。阿二在奈良给我置办了产业。”辛鲲耸了一下肩膀。
    “他哪来的钱？”蔡关张着嘴，准备了银票和船，脑子不坏啊！只不过，这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表弟吗？而且若是王府的钱，辛鲲的行踪早就暴露无遗了，他可不信自己那位好姑父会没查。那些银票本身就是巨大的破绽。
    “不知道，我把银票做抵押，买了几条船，备了一些货。然后定了利息，船回后，还了赎回了银票，派了人拿这些银票去广州买货，运到江南卖了。再买了一批货去了大坂，用的倭银结算，再回到朝鲜花用。”辛鲲随意的说道。
    “所以，就算他知道银票在哪，一定不知道你在哪？”蔡关想捂头了，他真的同情那谁了，真是太可怜了。
    “你来做啥？劝降就算了，我的学生不能低头，因为低一次头，骨头就会变软。”辛鲲决定问点正事儿。
    “哦，真的，就是问问你想要什么，我们大盛朝承了'平夫人'拖敌之情，除了朝鲜的王位，其它的夫人倒是可以任意张口了。”蔡关来这儿还真的就是为了这样，劝降这个，郭鹏也没有想过，能把蛮族拖这么久，还不伤毫发的人，他也不认为他们会同意投降。当然，他们也觉得这是一个大大的危机，他们这一支，会给他们在朝鲜的统治带来麻烦。于是在一次小会之后，蔡关就上了山，四处乱转，然后碰到了辛鲲的学生，蒙着眼睛，就过来了，一切如他的计划。
    “没有什么想要的，要不放我们去南方？”辛鲲想了一下，侧头看着蔡关。
    “鲲儿！”
    “我觉得让他那么容易找到我，有点不甘心。我的脖子当时差点就被打断了。”辛鲲对蔡关眨了一下眼。
    “他知道你是女孩吗？”
    “不！蠢得死啊！”辛鲲更气了，愤愤的摇头。
    第448章 都不怂角啊
    “你给个信物我，我回去逗他玩。”蔡关玩性大起，伸手拿拔下了辛鲲头上那固定长发的簪子，就是辛鲲当初给他自己打的那把‘制怒’，辛鲲当初离开时，身上除了衣服外，也就这个簪子了。
    “你想说什么？”辛鲲瞪着他，他不会乱来吧？
    “我说平夫人原本住在江南，后因为战乱逃到朝鲜，在路上时，救过一个少年，这是少年送她的信物，凭着信物可以要求他做一件事。”蔡关一脸的自得，觉得到时郭鹏的样子一定很好玩。
    “我怕他冲上山问我少年在哪！”辛鲲给了他一个白眼，抽回了簪子，把长发插好，她知道蔡关的意思，他就是想给他们制造机会见面。只是自己现在还真的没有做好准备，要不要现在去见他。近乡情怯，原来是这种感觉。
    “鲲儿，你这样活着跟老太太一样，凡事想得太通透了。没意思！”
    辛鲲笑了，却没说话，她在这时代，只是显得年纪小。但实际上，她原本的岁数，只怕都要当奶奶了。想不通透都不成了！
    蔡关摇摇头，“我下山了。”
    “行，我叫人送你出去。”辛鲲点头，也不再留他吃饭了，此时是夜里，在山上也是挺凶险的。
    辛鲲亲自送他到了暗山口，却还是让人蒙住了蔡关的眼睛。
    “你连我都不信。”蔡关郁闷了，瞪着辛鲲。
    “是！”辛鲲点头，一点面子也都没有给他留下。
    蔡关被带走了，辛鲲对着送他离开的小胖伸了一个两个指头。小胖瞪大了眼睛，不过没有说话，扶着蔡关的手臂，带他下山了。
    辛鲲回到山洞中，“大家快点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去二号点。你们俩人个去抬小何，给他包紧一点。”
    “为什么？”福姬看着辛鲲，“刚刚那位大人不是您的老师吗？”
    “可他是汉人，是大盛的状元郎。”辛鲲笑了一下，说了一个显然易见的理由。
    “是！”福姬立刻开始招呼起大家收拾东西来，每个一个背篓，里面装上存好的食物，二号点附近也藏了一些，不过，对他们来说，那等于没有了。
    “夫人，蛮子不是去过二号点了吗？”做饭大婶又问道。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辛鲲点头一笑。
    总算这些人都在山了生活了这么久，动作非常迅速。而辛鲲和阿大押后，所有一切，就好像从来就没有人来过一样，她连火堆都清理了。灶灰烟油都洗干净了。
    大家移动时，地上雪会自会留下痕迹。阿大用树枝重新打散了那些脏雪，再平铺到地上。
    “会再下雪吗？”辛鲲看看干冷的天空。
    “是，您看这天。”阿大指了一下天空，此时天很干冷，没有一丝的风。
    “小心一点，万一不下，就让人给找到了。”辛鲲低头想着什么。
    “夫人，您不见见小王爷？”
    “不见，让他打我。”辛鲲哼了一下。
    “那个……”阿大特想吐一下槽，小王可是为了救您才下的重手。不过，看辛鲲低头拢着手向前走，没敢调侃他。
    “把雪扬上天，就当是下雪了。”辛鲲看看他的动作，无力的翻了一下白眼，郭鹏又不是傻子。
    阿大皱着眉头把雪打散，再用力扬上天，就好像真的下过雪一样，只要不仔细看，其实不会注意到这雪与其它的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