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晚夜的风跟随归人的脚步踏入房间, 吹起了沈安安额前细碎的头发。
    来人腰背笔直, 器宇轩昂, 带着一点疏离的同李阿姨点了头，这次继续向里走。
    “老公, 你回来啦！”早在听到李阿姨的声音后沈安安就起身迎了上去。来到这边一晃许多天, 今天是她见到陆展年最激动的一次。
    陆展年脚下微怔, 还没适应过来角色转换。沈安安轻轻戳了他一下, 示意他往前面看，笑着同他道：“奶奶等你好久了。”
    “嗯。”陆展年抬头看向老太太，眼底才有了一点笑意, “奶奶我回来了。”
    直到见到陆展年, 看着小两口亲亲热热的, 老太太才觉得放了心。
    “工作重要但也得注意身体啊。”眼看外面的天都黑了，老太太不免心疼，“还没吃饭吧？安安也没吃，就一直等着你呢。”
    等着陆展年回家吃饭的人明明是老太太, 可是她开口就说是沈安安。别的不说, 她是真的希望小两口的感情能够再亲近一些。
    陆展年有些意外看了一眼沈安安, 还真没想过这人会等她吃饭。
    半晌, 陆展年才对着沈安安颔首：“辛苦你了。”
    沈安安本来想解释，奈何老太太对她挤眼，只能默认下来。
    李阿姨见状立刻上前, 招呼后厨的人开始上菜。
    老太太血压偏高, 医生给的建议就是低盐少糖, 清淡为宜。
    沈安安专门交代了厨房，做的都是清淡菜。
    陆家厨师星级酒店出来的大厨，即便只是家常菜，味道都是一绝。可是纵然再好吃的饭菜，吃多了也一样。
    老太太瞧着满桌子的清汤素菜，略有惆怅：“天天都是素菜素汤，总觉得嘴没味道。”
    人生就是一个轮回。
    有人少年老成，有人上了年纪反而越像小孩儿。
    沈安安耐心哄着老太太，不见一点不耐烦：“奶奶你尝尝我让厨房做的乌鸡汤，加了一点黄芪当归炖了四小时，绝对好喝。”
    “呦，是安安亲代交代给我炖的，那我必须喝两碗。”瞧着老太太的欢喜劲，不知道的还当是沈安安亲子下厨呢。
    陆展年看了一眼互相投喂的两人，没有作声，之前安静吃着饭。
    冷不防碗里多了个大虾仁，他抬头，就见沈安安手里拿着公筷笑的温婉：“老公多吃点。”
    做戏做全套，扮演妻子这个脸色的沈安安很敬业。
    忘记有多久没有人给自己夹菜了，陆展年第一反应是蹙眉。沈安安看着他只是笑，眼神却往老太太那边瞟了一下，用意不言而喻。
    陆展年了然，默不作声吃了下去。
    老太太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忍不住就笑，只觉得他们两个夫妻恩爱比什么都重要。只是瞧了一会儿全是沈安安给陆展年夹菜，身为丈夫的他却没什么关心妻子的自觉性。
    “咳咳......”老太太轻轻嗓子装模作样咳了一声，陆展年立刻抬头，就见老太太对着自己狂挤眼睛。
    这孩子......老太太心里着急，指指沈安安的碗碟对着陆展年使眼色。
    陆展年反应了一会儿才会意，手法生疏的夹了虾仁给沈安安：“你也多吃点。”
    沈安安见他面无表情，想想也知道肯定是老太太示意。即便如此，她还是笑着吃了虾仁，算是对老公关心最直接的反馈。
    一顿饭这么吃下来，陆展年只觉得如坐针毡，很是不习惯。
    沈安安帮忙去切水果，留下他们祖孙两个说说话。
    “他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陆展年坐在老太太旁边，神色比着白天柔和了不少。
    老太太眼神一飘，有些闪躲：“哪有，奶奶就是想你们了。再说，你们搬过来之后我还一次没来过，难道孙子的家奶奶就不能来住了？”
    面对奶奶的耍赖，陆展年很无奈：“奶奶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要不你以后就跟我一起生活，我会好好照顾你。”
    老太太欣然点头：“可以啊。你跟安安搬回老宅住，咱们一家人住在一起多好啊。”
    提到陆家老宅，陆展年瞬间变了脸色。对他来说，那是奶奶的家是陆兴怀一家的家，唯独不是他的家。
    见陆展年冷了脸，老太太就知道他肯定是又想到了那些不甚美好的回忆。说起来，老太太跟着丈夫商场打拼半辈子，也算是大风大浪都见过，对于很多事情都看的开。
    唯独对陆展年，她总觉得孙子可怜，很想尽可能的去补偿他，可是总觉得孩子心里有个坎，谁也不能迈进去。
    “年年......”老太太本想说他到底是你的父亲，可是想到陆兴怀下午跑来要公司股份的嘴脸，老太太又不想再说什么了。
    陆展年想的没错，老宅是老太太心里的家，要不是气陆兴怀不争气，她也不会跑出来不想见他。可是这事儿她不能当着陆展年的面提。
    两父子之间的隔阂本来就挺深的了，不能因为这点事情再生出嫌隙。
    是人就有心结，越想解开就越不能着急，不然只能适得其反。
    老太太这么想着，就想略过这茬不提。看着正在自己切水果的沈安安，老太太的情绪又缓和了不少。老的不能提，小的总是可以盼的吧。
    “年年，孩子的事情......”
    陆展年也不知道老人最近是受了什么刺激，三句话不离小朋友。催生这种事情很麻烦，偏偏他又不能直接走掉。
    “已经在考虑了，奶奶你别着急，这个也得看缘分的。”
    老太太不赞同：“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你还是得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什么叫缘分，争取到手的就是缘分，讲别的都没用。”
    陆展年没说话，只觉得这事有点难缠。
    好不容易挨到老太太要睡觉的点，陆展年跟老太太道了再见，起身就想离开。
    换了睡衣的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家庭伦理剧，瞥见陆展年穿衣服就是一愣：“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回公司，那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陆展年张嘴就解释，然而老太太并不买账。
    “这都快十一点了，去什么公司。”老太太不是没在公司待过，装着冷脸怼了他一句，“又不是有什么生意急着谈，明天再去不也一样。”
    想到下午时候的感觉，老太太的心里再次有了疑惑：“难道你跟安安在分居？”
    “没。”怕自己说了老太太又要多想，陆展年只得放下东西，“我就是想着快点把手里的文件处理下，尽量不堆到明天。”
    老太太听了这话又摇头：“年年你现在的想法有问题。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们不能只享乐不工作，但也不能只工作忘掉生活。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你也得陪陪身边的人。奶奶年轻的时候也觉得要拼事业什么都还来得及，可是等到奶奶意识到这点，很多事情就已经来不及了。”
    曾经想要陪伴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再想回头完全没有机会。
    老太太疼孙子，所以不希望他也留下类似的遗憾。陆展年优秀她当然开心也替他骄傲，但是从一个奶奶的角度来讲，老太太还是希望他能有自己正常的情感需求。
    眼看老太太说着说着眼里就泛了泪花，陆展年也没有了要走的意思。
    “奶奶我懂你的意思了，我回房间了，你也早点休息。”
    沈安安本来还在纠结陆展年今晚睡哪里，见他要走的时候还松了口气。只是看现在这个架势，陆展年应该是要留下了。
    他说回房间，是要回哪个房间？
    陆展年转过身，正好对上沈安安愣怔的脸。怕奶奶看出端倪，陆展年上前拉住沈安安的手对着奶奶道了晚安就回了房间。
    老太太眼见他们两个进了卧室，可是之前的疑虑并没有打消。
    “李阿姨，你过来。”老太太对着佣人招了手，看着是闲聊，实际上却是为了打听两人的关系，“年年在家睡的时间多吗？”
    李阿姨很想诚实说基本没有留宿过，可是又怕先生那边查下来，到时候遭殃的可就是她。
    “大概公司太忙，先生经常要留在那边加班。”李阿姨略一思考，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说不多也没有说很多。这话到底怎么理解，还是要看老太太自己。
    “嗯，你去休息吧。”老太太没有再多问，哪怕是作为长辈，孩子之间私密的事情也不好打听太多。
    老太太看着那间关闭的卧室门，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卧室里面，陆展年进门之后就松开了沈安安的手：“抱歉，今晚我得暂时留下。等奶奶睡了之后我再离开。“
    严格说起来，沈安安其实也不太懂陆展年。
    两个人名义上是合法夫妻，但是陆展年对自己的妻子也没有想亲近的意思。好像书里书外都是这样，除了老太太他还真没有其他放在心上的人。
    沈安安倒不担心他对自己怎样，毕竟原主跟他结婚两年中间还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经历过最初的懵懂，沈安安反而淡定了下来。
    “要是奶奶醒的时候发现你不在，肯定还是会多想。”沈安安看看卧室的布置，十几平的大床躺两个人绰绰有余，只是她不想给陆展年什么错误暗示。
    房间里面除了床还有超宽敞沙发，摊开来睡跟出床没什么区别。
    “你睡床我睡沙发，今晚就先将就一个下吧。”
    沈安安刚做了安排，陆展年就说了不：“你睡就好，不用管我。”陆展年说完这话就去了书桌那边，拿出电脑看文件。
    人家态度很坚决，完全没有睡觉的意思。
    得，见他已经做了决定，沈安安也就没再说什么。
    已经进了卧房，衣服还是要换的。
    虽然陆展年常年不在家，但是家里还是有他的衣服。沈安安拉开衣柜找了陆展年的家居服出来，送到他面前让他自己去换。
    已经到了卧室，穿着白天的衣服确实让人不舒服。陆展年想了想没有拒绝，还跟沈安安说了谢谢。
    两个人就像同租一屋的室友，彼此陌生，各不相扰。
    沈安安洗澡敷完面膜出来，又一层一层往脸上涂水乳精华。房间里面充斥着淡淡青香，也不知道是沈安安的香水还是护肤品的味道。
    陆展年坐在电脑前面看文件，视线偶尔会扫过沈安安那里。说起来他跟沈安安同处一室也就两次，一次是意外，一次就是现在。
    彼时的他被人算计，意识模糊进了房间。等他再醒的时候，床上就多了个人。
    后来女孩哭着找到他，说是怀了孕。奶奶见她一面就喜欢，恰巧那时所谓父亲给安排了商业联姻，陆展年想了想，就答应结了婚。
    不久以后他才发现，所谓化验单是假的，怀孕自然也是假的。就连那晚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陆展年也不清楚。
    发现自己被骗以后，他的心里没什么波澜，甚至还有点庆幸。他并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也不想跟一个欺骗自己的人太过亲密。
    他也曾说过要离婚，可是那个看着清纯的姑娘哭的厉害，大有离婚就要去死的样子。
    陆展年心累，又不想让奶奶为自己担心，于是便想着，只要她别作妖，那么一直养着也没什么。
    虽然人是虚荣了些，可是这种把欲望写在脸上的人才最真实。
    中间这人没少找机会想跟自己发生什么，可是陆展年并不打算再有过多牵扯。
    时间一晃过去了快两年，陆展年也没想过，自己居然还会答应跟她同一个屋檐。
    老实讲，他也怀疑沈安安留自己住下是不是又打什么算盘。但是他不担心，毕竟现在的他清醒无比，能管好自己，也能防备别人。
    今晚的沈安安比着从前安分的多，也自在的多。即便两个人不说话，她也没有半点尴尬的模样。
    敷完面膜做完护理沈安安还不忘起身做了拉伸，完全当他不存在。
    陆展年搞不懂她也不想懂她，只看了两眼就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