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费晓的胸膛起伏, 眼神却有些恍惚，她忘了自己是下了飞行器后一路跑过来的, 她只觉得自己现在没有丝毫力气，额头上的汗珠汇聚成流顺着脸颊流进了有些苍白的脖颈里。
    “杜恒……”费晓看到了病房前那个熟悉的人影，漂浮的身躯找到了一丝支撑，紧跑两步走到了他的身前, 一把抓紧他的胳膊，有些微长的指甲直接嵌进了他的肉里。
    杜恒的眼中满是通红的血丝, 他抬眼看着费晓，眼神里是让费晓极为陌生的情绪，冰凉刺骨。
    费晓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抓紧他的手也松开，她撑着自己最后一点神志问道，“小铭、小铭怎么样了？”
    杜恒用通红的眼睛扫视了她一眼, 表情漠然，一个字都没有回答她。
    “杜铭的家属。”治疗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是！我是杜铭的家属！”费晓第一时间跑了过去，好似抓紧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医生的胳膊, “我是他妈妈，小铭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有些愧疚又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你儿子能量崩溃的速度太快，到我们这里的时候已经只能勉强控制，无法通过治疗进行恢复。”
    医生顿了顿，有些歉然的说道，“你们做好心里准备，哪怕有仪器治疗恢复细胞活性、抵御崩溃速度，但……你们抓紧这最后几天的时间，好好相处一下。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眼泪瞬间从费晓的眼眶中决堤而出，她不相信的摇着头，“不可能，他之前还好好地，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要、就要没命了？事情总有个发展过程，我儿子的身体一直很好，不可能就这么突然的能量崩溃，你一定是在骗我，医生，你就是在骗我对不对！”
    费晓的脸颊上已经满是泪水，她几乎是乞求的向医生询问着。
    “能量崩溃症确实不是立马发展出来的。”医生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叹了口气，“他的身体状况恐怕一个月之内都不怎么好，体能超限消耗，过度透支。如果一次的话还好，好好休息几天也就没事了，可是看他的样子，这段时间以来他应该一直在透支自己的身体，他现在的原力本来就不稳固，一而再再而三的透支，能量崩溃是迟早的事情。而且他的身体里有刺激体能的物质，本来身体就已经临近崩溃，再被激发，无异于加快他的崩溃速度。”
    费晓的脸色瞬间煞白，脚下一晃，直接靠倒在旁边的墙壁上。
    身上的力气已经全部消失，她甚至无法支撑自己独自站立。
    体能消耗超限……回想起儿最近一直苍白的脸色，还有前几天跟她说的有些累想要休息……
    刺骨的凉意从费晓的脚底由下而上窜了起来，直到蔓延至四肢百骸，她觉得有些冷，冷的有些无措。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小铭的？
    她只是嫌弃小铭不够努力，只知道说累，最后还给他买了一箱激发原力的食用液……
    她、她亲手把儿子推向了深渊……是她亲手把自己的儿子害了……
    费晓一双眼睛有些无神，眼泪不住的往下流。
    “都是你！”杜恒突然冲了过来，血红的眸子似要择人而噬，他掐住费晓的肩膀，死命的摇晃着，“小铭是你的儿子！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压榨他，他是你的孩子不是你用来彰显自己能力的工具！”
    “我没有……我没有……”费晓泪如雨下，下意识的辩白，说出来的话却格外的无力。
    “小铭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从小养到大的孩子……”杜恒血红的眼睛里突然有泪水冲出，哽咽的将费晓抱在怀里，绝望的呢喃着，“小铭你怎么舍得我们……”
    杜恒的怀抱像是洪水里的一根浮木，费晓抱紧，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其中，想要从中获取一丝力气。
    “你们去看看他吧。”医生看着两人绝望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堵得慌，叹口气说道。
    两人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痛哭声渐渐平缓，只是脸颊上的泪水却是有些止不住。
    “就在外面吧，”医生在他们往前走的时候拦了一下，“里面做了隔离，避免外界病毒让他的情况恶化。”
    杜恒费晓停在原地，看着观察室里的杜铭，他苍白的脸色仿佛透明，脆弱到好似一碰就破。
    上一次见到时，他们的孩子还是满是活力……
    \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我怎么弥补都可以，求求您救救他！\费晓崩溃了，心脏抽疼的让她甚至无法喘息。
    “我们真的尽力了，如果有办法，我们不可能不救他。”医生心中不忍，叹了口气后便离去了。
    费晓双手擦拭着玻璃，想要再看清一点自己的孩子，心中绝望、悔恨交相涌动，整个人难受到了极点。
    谁能救救他。
    谁能救救她的孩子。
    她知道了错了，她不该那么逼小铭，她不该为了自己的所谓的尊严，所谓的虚荣让小铭去付出代价……
    费晓哭到手心抽搐。
    忽然，她心脏一空，脑子里闪过几个画面。
    “杜恒！小铭也许有救！”费晓忽然抓住了杜恒的肩膀，眼中光芒闪动，“叶子晋！传说他不是古医的传承人吗？他也许可以救小铭，不，他肯定可以！”
    “晓晓……”杜恒有些不忍，虽然他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有救，可是叶子晋那个孩子，就算真的是古医传承人，也不可能治愈能量崩溃症。杜恒想要将这些话告诉费晓，可是看到她眼中闪烁的希望，他又忍不下心。
    “我这就去，你守着小铭，我一定求他过来。”费晓的嘴角颤巍巍的弯了弯，而后便迅速跑了出去。
    “晓晓！”杜恒惊喊，伸手想要将费晓拉住，可此刻的费晓不知是从身体何处迸发出来的力量，跑出去的速度极快，根本不是他能够赶上的。
    ——
    叶子晋在王朗跑到他家来通知他杜铭晕倒的消息之后便有些担心，两人一起到杜铭家里探望，想要知道杜铭的状况到底怎样，可按了几次门铃都没有响应，联络器也是没有应答，两人没办法，只能先回家，之后再想办法获得消息。
    王朗有些不放心，不想一个人待着，干脆就在叶子晋家一直待到了晚上，才被他妈妈喊回去。
    叶子晋把王朗送出了门，还没有来得及回屋，一架飞行器便降落在他家门口。
    叶子晋看去，却发现一直不喜欢他们几个的费晓母亲从里面走了出来，不过她这次的状态和以往不同，身上原本的自信和气势全都消失不见了，脸上满是泪痕，看起来十分狼狈。
    叶子晋有些犹豫要不要问一下杜铭的情况，却见费晓“扑通”一下直接给他跪了下来。
    “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子！”费晓的声音里满是恳求和绝望。“阿姨知道你一定可以，求你救救我儿子！”
    叶子晋吓了一跳，急忙闪过费晓的跪拜，连拉带拽的将人扶了起来，“阿姨，你别这样，你先告诉我，杜铭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量崩溃症……”费晓眼泪往下流着，“医生说没救了。”
    “你可以的对不对，你是古医传承人，你一定可以救小铭的对不对！”费晓的眼睛里迸发出了救赎的亮光，双手抓着叶子晋就好像抓着最后一棵救命稻草，“阿姨求你，以前是阿姨不对，但杜铭跟你关系很好，你一定要救救他！”
    “阿姨你别着急，我去看看他，能量崩溃症的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我需要实际看一下。”叶子晋努力安慰费晓，“我不知道能不能救他，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好、好！”费晓扯起嘴角，感激的说道。
    “阿姨你先进飞行器，我回去跟我妈说一声，拿点东西就立刻跟你过去。”叶子晋说道。
    他在跟叶珊打过招呼之后便拿过一个随身的背包，跑向了飞行器。这个背包里其实什么都没有，但为了掩盖他空间能储物的事实，一个随身的包裹还是必不可少的。
    半天后，叶子晋赶到了中央第一医院。
    “恒哥，我把叶子晋带来了，我们儿子有救了。”费晓扯着嘴角往上勾，目光中满是希冀。
    杜恒看了一眼叶子晋，欲言又止。
    叶子晋看出了杜铭眼中的不信任，却也不想多说什么，直接跟费晓说道，“我要见杜铭，现在。”
    “我带你过去。”费晓立刻便道。
    两人的步伐在观察室门口停了下来，准确的说，是被人拦了下来。
    “里面是无菌环境，不能探视。”医生尽职尽责的说道。
    “我们不是探视，他是来救我儿子的。”费晓连忙说道。
    医生先是说了一句“不行”，而后目光便停留在了叶子晋身上，充满了打量之意，“你就是论坛上闹得特别火的古医传承人？”
    第72章
    “如果网上没有第二个古医传承人的话，那就没错, 是我。”叶子晋的目光丝毫没有躲闪, 直直的和医生那审视的眼神交汇, 交锋。
    “你们家为了这么个古医传承的名声，可真是什么不着边的话都敢说。”医生本来是个喜欢孩子的人, 但因着对方家里的恶劣行径,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外表气质都格外出色的孩子却是有些嫌恶。
    医生到底是个多么严谨和科学的职业没有人比他们这些做医生的更清楚，若说之前传说的古医能够妙手回春, 解决他们现在无法解决的一些重症他是信的，可已经断绝千百年的传承在一夕之间陡然掀起风浪，主角还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这里面要是没有什么猫腻在, 他怎么都不相信。
    这个叶家的行径，无异于在侮辱他们整个医生的行业！
    “回去告诉你家长, 医生是个神圣的职业，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的踩上一脚，别让他们炒的太过火，最后让整个医学界和他们为敌。”医生盯着叶子晋皱眉道。
    虽然医生的语气不善，但叶子晋到底也是看出来他只是以为自己的职业受到冒犯而生气, 他并没有在意，只是说道，“我需要进去看看他。”
    “不行！”医生严词拒绝，看着叶子晋的眼神已经染上了怒意, “你自己所谓的'医术'到底怎么来的你自己清楚，你的家人拿你炒作我不管，但绝对不能耽误我的病人！”
    虽然对方的回答没有丝毫善意，叶子晋却是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有些隐隐的亲切，作为同样会维护病人的同行，叶子晋对眼前的这位医生还有一些欣赏。
    “我同学的情况很差，我希望能让我去看看，尽我自己的一份力。”
    “医生，我求求你！”费晓泪眼婆娑，哀求道，“他是我儿子最后的希望了，我求求您让他进去，我儿子他还这么小，我不希望他就这么永远的闭上眼睛。”
    “求求你了，医生！”费晓内心焦灼绝望，直接给医生跪下了。
    她向来高傲无比，屈膝跪人这种事情她从来不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做，可真的事到临头，她却觉得这种看似屈辱性的举动根本没什么，这都是她自己内心的真实写照。
    医生心惊了一下，第一时间拦住了费晓，没让她真的跪到地上。
    “晓晓，听医生的。”杜恒拉住了费晓，给她擦拭眼角的泪水，“让小铭安静的过好最后一段时间吧。”
    “小铭有救，明明有机会，为什么让我认命！”费晓的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杜恒，“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试一试，恒哥，你难道不想让小铭活过来吗？”
    杜恒的心脏蓦的一颤。
    呼吸之间，杜恒的眼神颤动的眼神沉了下来，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坚定，“医生，让他过去看看吧。”
    “正如我妻子所说，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都想试一试，我们希望儿子能够活下来。”
    医生皱眉，怒气升腾，“简直胡闹！你们知道后果是什么吗？有极大地可能你们儿子会立刻丧命！”
    费晓嘴唇泛白，她哆嗦了一下，咬牙，“一切后果由我们承担。”
    “你、你们——！”医生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让他进去吧!”
    在杜恒费晓再三哀求下，医生哪怕气的头顶冒烟，最终还是怒其不争的同意了。不过在这之前，医生给了他们一份协议书。
    这份协议书医院都会备上一份，虽然医院有规定，但患者通常都不会听，而且有一部分会极其顽固的不听，这种患者及其家属一意孤行的情况，他们便会让其签署一份责任言明书，表明出了问题和医院并没有关系。
    费晓毫不犹豫的签了自己的名字。
    “你们自己想好。”医生在叶子晋进去之前，再次警告了一遍。
    “麻烦您了。”杜恒朝医生鞠了一躬，带着些歉意的说道。
    医生脸色不怎么好，但还是给叶子晋开了门，叶子晋在向医生道过谢后便进去了。
    杜铭此刻脸色苍白，和前些日子所见完全不同，叶子晋略微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心中便是一沉。
    而后，叶子晋没有浪费时间，直接搭上了杜铭的脉门。
    血亏气弱，神虚意微。
    杜铭现在的情况是五脏俱损，身体已经衰败到了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油尽灯枯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