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自他有记忆以来，除了他妈，这是他见到的第二个被泼咖啡的女人。
    和他妈不同的是，她未表现出丝毫的羞恼、尴尬，很是理直气壮的样子。
    这种感觉又像他的同类。
    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钱焱很好奇，她是他妈那类人还是和他一类？
    他提起一边儿放着的公文包，起身几步走到她面前，斟酌了一下措辞，非常礼貌又毫不突兀地开口搭讪道：“这位女同志，我可以坐到这里么？”
    董晓云眼睛一亮，好清纯不做作的搭讪方式！
    “这位男同志，您请！”
    第56章 番外。同病相恋2
    钱焱长得不错， 身材颀长板正， 容貌斯文俊秀， 即使身上脸上的咖啡渍没有擦干净，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容貌和气质。
    很多长得不错的男性身上很容易流露出装逼油腻的气质，比如《神雕侠侣》好几个版本中的“杨过”， 常常会表现出“老子天下第一帅”的神情，对比经典版“杨过”的清纯朴素不做作， 前者那些“杨过”简直可以榨出二斤油。
    面前的年轻男人便给董晓云以干净朴素的感觉， 不过更多更强烈的是严谨。
    由内而外、从头到脚的认真严谨， 好像他每根头发都经过科学地计算修剪而成。
    钱焱不喜欢也不擅长婉转迂回、步步为营地去引导话题，他喜欢高效， 所以他想得到什么答案就会直接问出来。
    比如相亲前他会准备一份相亲对象评估表，列表中写明若干问题选项以及评分标准。和女方见面点完单后，他直接拿出评估表进行提问：“你是处女吗？”、“你有过约炮经历吗？”、“你对婚前性。行为有什么看法？”、“你对签订婚前协议有什么看法？”、“你对奢侈品有什么看法？”、“你会花四个月工资买一件奢侈品牌包吗？”等等。
    所以他经常被泼并不是没有道理。
    “你好，我有些好奇你因为什么被泼， 可以告诉我吗？”钱焱神情语气都很认真礼貌。
    如果对面是一般人，大概会立刻黑脸。
    董晓云不是一般人，她拿纸巾一边儿擦脸上头上的咖啡渍一边儿回答：“被相亲对象泼的，我损他心里没逼数， 又矮又胖又丑又老思想还封建落后。作为交换， 你呢？”
    “也是被相亲对象泼的，至于原因， 我觉得是由于对方太过情绪化。”钱焱不想对方误会他是一个惯于推卸责任的人，便详细说明了这次相亲始末。
    董晓云听后， 心想这很高效啊！她可以效仿哎！
    “可以给我看一下你的评估表吗？”
    钱焱心想这也不是什么商业机密，给她看看无所谓。他想起之前那份被咖啡污了，便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份干净的评估表递给董晓云。
    他习惯备份材料，现在看来，这真是个好习惯。
    董晓云拿到材料，看到问题和选项，她就忍不住……想从包里掏出笔来做……
    她克制了一下，不但没有克制住自己，内心想要做题答卷的欲望反而越来越强烈！
    此时忍不是心头插了一把刀，而是心头一根猫尾巴搔啊搔。
    真的忍不住啊！
    “同志，我可以答一下这份评估表吗？”董晓云渴望地看着对方。
    这位女同志眼神炽热，一触之下，钱焱好似心口被烫了一下。
    他移开目光，点头：“请便。”
    董晓云答题速度不慢，15分钟后，把评估表和笔递给钱焱：“有几道主观题，你可以帮我打个分吗？”
    钱焱接过来，迅速浏览完几道主观题给出分数，顺便给董晓云总了一下分——116分。
    满分120，这个分数很优秀，是他心目中较为理想的结婚对象。
    他相亲两年，平均两周一位，目前一共相过的五十多位女性中，未有一位如眼前这位女同志理智优秀。
    “这位女同志，根据你的得分情况，我觉得你较为符合我择偶标准，不知你可有意向和我进一步沟通，进而发展男女关系？”钱焱双手十指交叠放在桌上，看向董晓云的双眼，十分认真。
    怎么形容这份认真呢？在董晓云看来，他就像和客户谈商业合作一样认真。
    很纯粹干净，不含一丝一毫男性对女性的欲望、或虚伪的暧昧。
    董晓云对这份“认真”很是心动。
    “我觉得可以……”她点点头，“不过我还不太了解你的情况。”
    钱焱掏出手机，打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你加一下我微信，晚上我把我的情况发给你。”
    董晓云也掏出手机，摇摇头：“不用，晚上我发你一份类似的评估表，你做完再发给我。”
    “对了同志，你如何称呼？”她发出申请，对方同意后她修改备注。
    “钱焱，金钱的钱，三个火的焱。”钱焱也进入修改备注，“你呢？”
    “董晓云，古董的董，金鸡报晓的晓，客似云来的云。”
    改完备注，双方都觉得对方名字寓意很好，光看着就很旺自己的感觉。
    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两人就此告别。
    ……毕竟还要回家洗澡换衣服。
    董晓云回到酒店，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就打开笔记本做了一份评估表，随后发给钱焱。
    满分也是120，钱焱拿到117。
    就“笔试成绩”来说，这很合她心意了。
    钱焱得知自己的“笔试成绩”后，非常满意。接下来面临的就是“具体合作方案”的制定，他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他并不是一点儿也不了解男女交往。
    在他看来，这和商业合作类似，先初步合作、再进行深入合作、最后达成长期战略合作。
    基于长期战略合作目的，钱焱写了一份交往计划。
    写完后他才忽然意识到，二人关系还未确定……
    接下来顺理成章，两人一周见了三次面，通过吃饭、看电影最终确立了以结婚为目的的正式交往关系。
    钱焱很喜欢董晓云有节约粮食的好品德，比如吃完饭把剩下的打包让他带回家；看电影时很认真，不玩手机不睡觉，还特别乐于助人，主动帮他另一边的女性拧瓶盖。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提现出来她胃口好、体力佳，身体健康。
    董晓云就“单纯”多了，了解到钱焱有一家公司是做ai农业的，目前和全球多国多家农业种植公司或畜牧业养殖公司有合作后，她觉得自己下本霸总文的活体素材已经有了，一键“收藏”，以后方便使用。
    无论如何，各怀鬼胎的男女初步达成合作共识，真是可喜可贺。
    连何葳蕤要给董晓云介绍个身家好多亿的霸总，也没有打破二人之间的合作关系。
    不过后来知道霸总就是钱焱后……
    董晓云“哦”了一声。
    很久之后，她才意识到，遇见钱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像四月会遇见樱花一样理所当然。
    第57章 番外。同病相恋3
    交往了二十多天后， 钱焱觉得他们可以考虑进一步加深合作， 比如结为夫妻。
    董晓云觉得有些迅速， 不过想一想，钱焱是追求高效的人，有此计划并不夸张。而且成年人也理当高效地生活， 不似十六七岁的少女，青春丰沛可以随便浪费。二十七八的女人， 岁月如指间金砂， 浪费时间不如码字赚钱。
    于是， 钱焱邀请董晓云晚上来他寓所共同拟订《婚前协议书》，为保证双方的利益不受侵犯， 以及最大限度地保证婚后和谐生活，他们草拟的条款非常详细。
    这就导致董晓云滞留到很晚。如果送她回家，钱焱觉得这会显得他很小气，连客房都舍不得给女朋友睡。
    如果留宿……《婚前协议书》还有很多问题没协议完， 她明天、后天、大后天多半还要留宿。
    既然这样，那就不如进行同居试婚吧！
    男女双方生活习惯的契合度和磨合度也是决定婚姻生活是否和谐的重要部分。
    听完钱焱的提议后，正在吃泡面的董晓云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的确， 这很合理。”
    “不过， 水电费物业管理费以及购买食材的费用怎么分配呢？还有，你这套公寓是租赁还是购买的？”
    “如果租赁的话， 每个月我出40%房费；购买的话，每个月我出20%物业费加上水电费以及食材费用如何？”
    钱焱摇摇头：“计算起来有些繁琐， 而且一月一交很不高效。你一次交八千吧，按照一年的费用，等到明年12月底再清算，多退少补。”
    二人再次达成一致后，董晓云和钱焱同居了。
    为了庆祝正式同居，两人决定晚上去吃火锅，但外边的火锅店需要排队，很不高效。最后买了材料回家做。
    钱焱吃着吃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莫名有些犹豫，但这件事却是不可避免要面对。
    他放下筷子，双手十指交叠，垂眸看着翻滚的锅汤：“有一件事，关于我的身份……其实我是私生子。”
    “我妈是小三儿，她想上位但原配有女有子，她想争产，但我不配合。所以我家庭关系并不太好。”
    “哦……”董晓云的筷子尖停在翻滚的锅汤上，好一会儿后她才夹了一片羊肉放到自己的蘸料碟子上，“我和家里边的关系也不怎么样。”
    关于“家庭”这个话题，双方都不习惯面对，也不知如何开口，于是两个人在蒸腾的雾气中沉默着。
    钱焱明白，自己之所以积极地相亲想要组建家庭，是因为他没有正常的家庭。他是母亲偷偷生下来用来上位的工具，对于生父是个头疼的意外。如果工具不能服务于人，可以被扔掉，但他是人，没有用还扔不掉。
    他就像个多余的人，膈应着所有钱家人的神经，还膈应着生母的欲望。
    在这样畸形的家庭关系下长大，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组建一个正常家庭的资格。
    或者他确如朋友玩笑所言，脑子有病、病入膏肓。
    有人说父母和子女是一生仅有一次的缘分，无论爱与不爱来世都不会再相遇，彼此应倍当珍惜。
    董晓云前二十五年是父母独女，实话实说，她并没有遭受过父母严重的虐待，只是长年累月鸡毛蒜皮也能将人淹没令她窒息。
    她以前还会常常去思索：“他们真的爱我吗？”为什么喜欢极尽恶意地骂我，很爽吗？
    “买磁带听歌追星……我叫你不务正业！我全给你砸烂！不务正业的玩意儿！养你不如养条狗听话！”
    “我打死你个混账东西！不学好！跟外边的痞子妓。女学染发，你让周围人以为你去卖吗！”
    “不结婚？！你脑子有毛病吗！你不结婚生孩子你活着干嘛！不如早点去死！”
    ……
    一句又一句，终于让她明白，血缘关系上的父母和人生过程中的父母是两码事。
    最应该让人感到温暖的家庭，于她却是孤寂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