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修长干净，指骨匀亭。
    瓷白的皮肤在阳光下近乎透明，能看到里面青色的血管。
    那是少年存活的证明。
    “啊？”栗烁烁看他把胳膊凑过来，不是很理解少年的意图，“你要我用你衣服擦手？”
    他身上衣服看起来很贵的样子，用来当抹布太可惜了。
    栗烁烁犹豫的思考着，见男生垂下视线，望着她抱住猫咪的手。
    “所以你想要…”栗烁烁绞尽脑汁，试图跟他脑电波对接，“抱猫咪吗？！它果然超级可爱吧！不愧是我的崽崽！”
    栗烁烁把刚认的儿子递过去，不顾猫咪微弱的抗议，一把塞进男生怀里。
    少年无动于衷，另一只手还固执的举在半空。
    “嗯？你到底要做什么啊？变身仪式吗？”可是，变身应该要把胳膊举过头顶，同时转两圈才对。栗烁烁抬起胳膊，正准备给男生示范美少女小魔仙变成人形高达的过程。
    结果动作刚做到一半，手被轻轻握住了。皮肤接触的瞬间，少年指腹的凉意让她颤了下，似乎有细微电流传过来。
    男生握住她的手，认真专注的搭在自己胳膊上，掰着栗烁烁的手指，一根一根扣住自己的手腕。
    他不明白这个动作有什么意义，只是单纯觉得，应该维持这个姿势。
    “哦，原来…”粗神经的栗烁烁点点头，想要说些什么。
    “啊！找到了！在这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全部涌进操场。
    还没等栗烁烁反应过来，眼前多出一个美丽的女人，脸部轮廓跟旁边的少年有些相似。
    “谢天谢地，可算找到你了…”穆兰馨激动的来到闫景面前，伸手想要拥抱儿子，却犹犹豫豫的不敢下手。
    隔了几秒，她才注意到儿子身边跟着的陌生女孩。
    “阿姨，你好。”栗烁烁闯祸无数，‘先发制人、萌混过关、颠倒黑白’的本事已经掌握的炉火纯青，立刻乖巧礼貌的跟穆兰馨问候，“我担心新同学对校园环境不熟悉，所以带他出来参观，忘记跟你打招呼了。”
    “谢谢你。”穆兰馨温和的朝栗烁烁微笑。孩子已经找回来了，她担惊受怕都无所谓。
    “不用谢，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栗烁烁骄傲的挺起胸膛，才记起她连‘朋友’的名字都不知道，转过去问，“对了，你叫什么呀？”
    “他…”穆兰馨知道儿子多半不愿说话，刚想要代为回答。
    “闪…”
    耳边响起寡淡疏离的声音，很淡，似乎出口就会化在风中。
    可穆兰馨确确实实听到了久违的，儿子的声音。她难以置信的转过去，震惊的看着闫景。
    “不对，闪闪是我的名字。”栗烁烁纠正道，“你叫什么。”
    闫景目光流转，用比上次稍微清晰一些的声音重复，“闪闪。”
    穆兰馨双手颤抖着捂住脸，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幕情景——
    闫景，记住了别人的名字。
    第3章
    栗烁烁猫着腰，瞧瞧溜进小区。
    她沿着墙根偷摸摸跑到自家单元楼下，蹲在楼道旁扒住扶手，贴着墙竖着小耳朵，小心翼翼打探自家的敌情。
    ‘咚、咚——’
    从外面砸进来一颗充气玩具球，骨碌碌滚到栗烁烁脚边，撞到她的小腿弹开。
    捡球的小男孩紧跟着跑进来，看见栗烁烁，高兴的裂开掉了两颗门牙的嘴，笑得没心没肺。
    他蹦跶着跳起来，扒住栗烁烁的书包系带，像往常那样黏住大姐姐。
    “栗冻冻！栗栎栎！栗乐乐！来陪我玩球啊！”小男孩兴奋地抱住大书包，颇有不答应就缠上她的无赖架势。
    “跟你说多少次了，我叫栗烁烁，shuo！闪烁的烁！”栗烁烁扭过头，扯着小男孩衣领把人往下揪，“你放开我自己玩去，姐姐身上肩负着重大的使命，要为保护咱们小区和平做贡献。”
    她才没瞎说，如果名为萧袖的火山爆发，小区的和平安宁的现状将会破灭。
    自己的肩上，可担负着守护世界的重担呢！
    “什么使命呀？”小男孩抱起皮球，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嬉笑着大喊，“我知道了！你又在学校闯祸，惹萧阿姨生气了。”
    “啧！嘘——小点声！”栗烁烁竖起食指压在唇边，气恼的瞪大眼睛，作势要揍他屁股，“你再乱说！”
    不知道是现在小孩太精明，还是自己被请家长次数太频繁。每次她鬼鬼祟祟溜回来的原因，压根没有半点悬念。
    小男孩抱起皮球撒腿溜走，跑远几步还转过来，掰开下眼皮，吐出舌头做了个嘲讽的鬼脸。
    “给我回来！”气得栗烁烁撸起袖子，嚷嚷着招呼，“你还跑？别让我再见到你，要不然…”
    “不然怎么样？”背后响起凉飕飕的声音，寒气袭上栗烁烁的后脊。
    栗烁烁缩着脖子抖了两下，转过脸，朝站在楼梯拐角的萧袖露出谄媚讨好的笑，小嘴抹了蜜似的夸赞道，“妈妈，你今天好美啊，比王祖贤还要好看！”
    “嗯，宝贝你也很可爱。”萧袖女士‘温婉柔和’的语笑盈盈。她顺着台阶下来，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语气急转直下，“我好久没有打小孩了。”
    “嗷！”栗烁烁嚎了声，撒开腿要往外逃。
    还没跑出去，萧袖抢先一步拉住她书包顶上用来提的把手，把闺女硬生生扯回来，王祖贤一秒变母夜叉。
    “往哪逃呢？”萧袖露出本性，危险的眯起眼睛，“在学校养猫、罚站偷溜、拐带同学，你真是天天做好事啊！”
    “啊呀！”栗烁烁垂死挣扎，哀叫着跟女王妈妈求饶，“哎…我可以解释！先别动手，听我说啊！”
    *
    萧袖终究没真的动手打小孩，只是把栗烁烁关进房间里，罚她抄写一百遍《劝学》。
    临近傍晚，正是小区里最热闹的时间，好动的小孩都在外面玩耍嬉闹，享受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
    栗烁烁家住在一楼，白天开着窗户通风，外面的动静清晰传进房间里。
    她向来是最好动的性子，屁股在凳子上停了三分钟，就跟生了刺似的坐不住。
    “好无聊啊，不知道我的猫儿子怎么样了。”栗烁烁笔尖在作业本上无意识乱画，左胳膊肘抵在桌沿，手腕撑住脑袋，嘴里嘟嘟囔囔。
    她把猫带在学校，被几个老师发现，立刻要求栗烁烁将猫咪处理掉。
    事发突然，栗烁烁压根找不到能收养猫咪的主人，又不能把猫随便丢掉。
    正急得团团转呢，新朋友的妈妈主动提出帮忙收养猫咪，还留了地址给栗烁烁，叮嘱她随时过去玩。
    栗烁烁放下笔，把手伸进校服口袋里摸了摸，拿出穆兰馨给的小卡。
    上面字迹端庄清秀，卡片还散发着好闻的香气，是女人身上的味道，高贵而优雅。
    从穆兰馨口中，栗烁烁知道了新朋友的名字：闫景。
    闫景家所在的位置，栗烁烁知道大概。
    从小区外面坐公交车过去只需要二十分钟。
    距离天黑还有段时间，如果只是去看下小猫咪，应该来得及赶回来吃晚饭。萧袖女士脾气去得快，等回来肯定忘了罚抄的事。
    呆在家里根本坐不住的栗烁烁打定主意，蹑手蹑脚走到窗户旁，刚推开玻璃，发现窗台外侧贴了张手写的便利贴。
    ‘不许翻窗！！！’
    底下还画了个凶神恶煞的生气脸，萧袖女士显然非常了解她的毛病。
    栗烁烁无视警告的便利贴，撑着窗台轻盈的跳起来，脚踩在窗台上小声嘀咕，“我没有翻哦，我是爬出去的，你可不能生气…”
    *
    搭公交来到目的地，栗烁烁轻盈的跳下车，带着穆兰馨给的卡片问了好几个人，最终停在一户独栋带庭院的欧式别墅前。
    隔着白色的围栏，庭院里的苗圃内星星点点缀满花苞，玛格丽特开的正好，燕尾蝶停在三色堇上轻轻扇动羽翼。
    夕阳落在斜斜的屋檐上，庭院里有两只小狗绕着房子追逐玩耍。
    她捡来黑白斑纹的小猫咪趴在窗台上，沐浴着霞光打瞌睡，整幅画面美好的如同走入了童话世界。
    栗烁烁不敢随便翻别人家围栏，害怕破坏眼前美好的场景。
    她绕着白色围栏走了大半圈，终于找到正门的位置。
    上午见过的闫景妈妈站在屋外，礼貌而客气的送医生打扮的男人坐进车里。
    “根据检查的结果，他的情况并没有好转的迹象。为了谨慎起见，我回去要跟医院里的人讨论，才能决定接下来引导治疗的方向。”
    “真是辛苦你了。”穆兰馨点点头，目送医生先生驱车离开才转过身。
    踏进家门前，注意到旁边的栗烁烁。
    少女眼睛像漂亮的黑珍珠，瞳眸中闪着灵动的光。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淡粉色的唇总是上扬，笑起来会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你真的来了啊，快请进。”穆兰馨连忙招呼她走进院子里，亲切的说，“是来看小猫咪的吗？它适应的很好，已经完全习惯这里了。”
    “是吗？”听到小猫咪适应的很好，栗烁烁愤怒的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像只河豚，“亏我还惦记它呢。”
    以前听人说，在猫眼里人类都是铲屎官。
    栗烁烁原本不信，但残酷的事实摆在面前，她彻底被猫儿子遗忘了。
    穆兰馨别开脸笑了下，觉得小姑娘实在有趣。
    “我去给你准备蛋糕，想喝点什么呢？”穆兰馨问。
    “冰可乐！”肥宅快乐水的忠实拥护者举起手，回答的非常干脆。
    “好，你要稍微多等等。蛋糕烤好之前，可以先进屋里玩。”儿子难得交到朋友，穆兰馨对栗烁烁非常亲切，纵容的让她进到房间里随便参观，“一楼是客厅和厨房，书房和卧室都在二楼。”
    “那闫景也在二楼吗？”栗烁烁眼睛亮起来，期待的跟穆兰馨央求，“我想去找他。”
    “闫景啊…”儿子刚做完繁琐的检查，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
    往常遇到这种情况，穆兰馨都不敢轻易踏进闫景房间，以免影响他。
    “可以吗？”栗烁烁又问了一次，水汪汪的眼眸中满含期待。
    “…好吧。”穆兰馨没有坚持，给她指了闫景房间的位置，并特别叮嘱道，“要是闫景不理你，请不要介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