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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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知道,他就毫不犹豫,绝不回头,直接离开这些毫无同情心的家人了!
    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闵惟思正想着一只胖手伸了过来,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姜砚之笑眯眯的双眼。
    算你识相!闵惟思气呼呼的站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抹了把脸,“我阿妹就交给你照顾了,若是你敢欺负她,等我回开封府了,一定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十岁还尿床,心中偷偷暗恋陛下,在每隔月圆之夜,都穿女装偷偷的在花楼里接客……”
    姜砚之简直就是目瞪口呆。
    “你你你……当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站在一旁看热闹,顺带嘲笑你一番的人,你咋不威胁,就威胁我……
    他环顾了一圈,见老闵家一群人,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忙舔着脸一笑,“二舅哥说得对!”
    闵惟秀简直没有眼看了,她提了提手中的包袱,扔给了闵惟思,“二哥,我给你准备的一点吃食,早去早回。”
    闵惟思点了点头,摸了摸闵惟秀的脑袋,欲言又止了半天,“喂,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那个女人已经站在那里看着我许久了,她还看着我哭……可是我不认识她……”
    他只当是这女子也是来送别的,可他等闵惟秀等了老长时间了,这女子一直都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
    闵惟秀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在一旁的官道上,还听着一辆马车,一个穿着紫色滚白毛边披风的妇人,正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
    “筠瑶?”
    闵惟秀只见一个人影快步的走了过去,脸色那是又惊又喜,“你何时回了开封府?怎么也不来寻我?”
    筠瑶?叫得这么亲热!
    大兄!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平日看着你老实巴交的,竟然在大婚之前,冒出这么个小娘子来!
    想当初,她绞尽脑汁,才帮闵惟学定下吕静姝啊!
    那叫筠瑶的妇人红了眼睛,“我还只当是看错了人,没有想到当真是你。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闵惟秀一听这话就炸了,天哪!这还没有问题,啥叫有问题。
    她询问的看向了临安长公主,临安长公主拍了拍闵忘的背,横了一眼闵惟思,“这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闵惟思心中犹如百爪挠心,阿娘啊!让我看完大兄的浪荡往事再走行吗。
    临安长公主要不犹豫的伸出手来,闵惟思吓得一个翻身,快速上了马,“阿娘,我这就走,这就走。惟秀,记得给我写信。”
    他说着,还对着闵惟学的后脑勺,挤眉弄眼了一番,然后一溜烟儿的跑掉了。
    闵惟秀想要上前去,却被姜砚之拉住了袖子,“怎么了?”
    姜砚之压低声音道,“你带牛眼泪了么?抹一点看看,那个妇人身边跟着一个小鬼。”
    姜砚之说完,手紧了紧,赶忙将闵惟秀拉到了自己身后,“他听到我说话了,正看着我们。”
    “咳咳,阿娘……”马车里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那个叫筠瑶的妇人赶忙回转身去,掀开了马车帘子,只见里头坐着一个正在咳嗽的三岁小童。
    “是他么?”
    “不是,那个五岁了。”
    筠瑶猛的一回头,欣喜的看着姜砚之,“我的身边,站在一个五岁的孩子对不对?我就知道,我没有感觉错,做母亲的,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身边呢。是我的青哥,是我的青哥。”
    姜砚之皱了皱眉头,“你特意来这里,是等我的?”
    筠瑶点了点头,“他们都说我疯了,青哥明明已经死了,我亲手把他埋了,可是我就是能够感觉到,他没有走,他舍不得。我是他阿娘啊,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筠瑶说着,伸出手来,轻轻的在空气中摸了摸。
    明明她看不见,却是微笑着说道,“我摸到他的头顶了,他在轻轻的蹭我的手。”
    闵惟秀看着她的笑容,艰难的看向姜砚之,“真的么?确定没有摸到鼻孔?”
    姜砚之看着那小鬼的眼睛,认真的点了点头,“分毫不差。”
    筠瑶眼泪唰的一下掉了下来,“青哥,最喜欢我摸他的头了。他说,阿娘,你把手放到我的头上,我就不怕了……等我长大了,也给你摸头,这样阿娘也不怕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青哥
    “我一回到开封府,就听说了三大王同闵五娘子的事。想要去府上拜会,又担心人微言轻,听闻今日闵二郎要远游,我便想着,在这里碰碰运气。”
    筠瑶说着,擦了擦眼泪,“没有想到,您真的来了。我现在心中大定。只要我没有疯,谁也抢不走我儿子。”
    姜砚之皱了皱眉头,“人鬼殊途。人若是常年同鬼在一起,会阳气虚弱,容易遭病。我不知道你的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小小年纪,就丢了性命。只是你若是不放下执念,他又如何能够安心去投胎?“
    筠瑶脚步一顿,看了一眼坐在马车里咳嗽的小童,喃喃自语道,”红哥儿也想同哥哥在一起。“
    闵惟秀同姜砚之一头雾水,倒是闵惟学,忧心的问道,“林科待你不好么?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们不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么?筠瑶,你阿爹救过我性命,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若是有什么难处,还请不要避讳。”
    筠瑶没有吭声。
    马车里的小童咳了咳,“求你帮帮我阿娘,林家人在追杀我们。”
    筠瑶眼眶一红,抱起了马车里的孩子,“红哥,都是阿娘没有用,阿娘对不住你们。我一个做母亲,倒是还没有一个三岁孩子通透。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要脸面的。闵小将军,筠瑶今日斗胆,来问你要回报来了。”
    不等闵惟学说话,临安长公主已经快步走过去,扶起了要行大礼的筠瑶,“你就是陆家娘子吧?我听惟学经常念叨起你,当年你阿爹救了他一命。都是做阿娘的,你阿爹不光是救了我家惟学的命,也是救了我的命。”
    “这里风大,我看小哥儿有些着凉,不如去我们府上歇上一歇,我家也有小孩儿,因此有那儿科圣手住着……”
    陆筠瑶大喜过望,“如此,筠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北伐在即,武国公不能久留,半道儿同众人告了辞,自去军营不提。
    姜砚之一路上想要寻他说东阳郡王的事,可惜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
    几人去武国公府坐定了。
    陆筠瑶咕噜噜的喝了一碗茶,苦笑道:“我同那林科,乃是青梅竹马的少年夫妻……”
    这事儿,大约要从六年前开始说起了。
    那一年,闵惟学初上战场。
    第一次的人,难免做着一战成名的美梦,譬如他一枪,就射穿了敌人大将的脑袋,天降大仙,手一挥,他的浑身霞光万丈。
    所有的敌人都匍匐着颤抖,双眼流泪,不是激动的,是被那无敌的光环照的。
    闵惟学虽然天生性子沉稳,但是也不妨碍他第一次的妄想。
    很快,他就因为太招眼了,被敌军一统穷追猛打,“兄弟们冲啊,这是武国公的小崽子,大将说了,谁杀了他,赏十头羊!”
    往事不堪回首,好在闵惟学命大,被一位姓陆的百长给救下了,因此也认识了陆筠瑶。
    那会儿闵惟学还忐忑了好半个月,话本子里不都是这么写的么,将军被下属所救,下属临终托孤,冷清冷性的将军将那孤女迎娶进门,先婚后爱……
    然而,他忘记了,人家陆百长救了他,并没有死,所以临终托孤什么的,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陆筠瑶当时有一个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未婚夫婿,名叫林科。
    这林科也是一个少年英才,小小年纪就武艺高强,虽然家境凡凡,并无靠山,但并不影响他的出彩。
    小夫妻二人很快便成了亲。
    “我阿爹乃是林科的上峰,我们两家走得亲近,我嫁进陆家的时候,带了不少嫁妆去,因此在林家,十分直得起腰杆子。我阿爹只有我一个女儿,生怕林科出了什么事情,我成了寡妇,便托人使了关系,让他转去了苏州军。”
    “林科待我极好,家中若是只有一块肉,那必然是要留给我吃的。我的婆母不但不给我脸色看,甚至处处贴心,我嫁去林家,连灶台边边都没有碰过,那时候,我还以为,我是这天底下最幸运的小娘子。”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怀了青哥之后,便开始守寡了。”
    闵惟秀摸了摸鼻子,这个不对劲啊!
    那啥,陆小娘啊,你悠着点说啊,这个想起来有点不对劲啊!
    那个林科就这么死了?
    没有等她同姜砚之来克他,他就死了?
    “老人都说,酸儿辣女,我那会儿无辣不欢,肚子儿圆圆的,稳婆看了,都说怀的是一个姐儿。我婆母口中说不在意,却天天在我耳边叨叨,说谁谁谁家又得了一个男丁,真的是神气!”
    “我嫂子怀男丁的时候,婆母特意请了缝制衣物的人登门,做了满满一筐。到了我这儿,却说我家中富裕,她做的那些土布衣裳怕我瞧不上,便没有做。”
    “这样难过的事情还有好些,我告诉林科,他却生了好大的气,说我心眼小,就爱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我那会儿时脑子里进了水,觉得他说的对,都是我的错,加倍的对他同婆母还有哥嫂好。”
    “我生青哥那天,从一大早就开始腹痛难忍,林科却在一旁睡得跟死猪似的,我叫他都叫不醒。我便叫我婆母起来,我婆母说,生孩子时间长着呢,等快生了再请稳婆不迟。”
    “她说她生了孩子有经验,让我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多跑跑,孩子就跑下来了。我第一次生产,害怕得要命,父母又不在身边,全听她的拼命的跑……我一边跑,一边听着林科的呼噜声,气炸了,就跑回了床上,指着他准备说理儿……”
    “可是,我只听得啪嗒一声,孩子掉出来了,落在了林科的肚子上,溅了他一脸的血……”
    闵惟秀噗呲一下笑出了声,又忙捂住了嘴。
    咋整啊,这里是笑合适,还是不笑合适啊!虽然很可怜,但是还是很想笑啊!
    “就那样,林科都没有醒来,我婆母过来,看到这副场景,当时就破口大骂,说我的污血落在林科的身上,他日后就要沾染晦气了。他是武将,染了血那还了得?”
    “林科半信半疑,连带着不喜青哥起来。”
    “不对啊,你不是怀了青哥就守寡了吗?林科不是死了么?”
    陆筠瑶扭曲的笑了笑,“嫁给这样的男人,跟守寡有什么区别!”
    第二百八十四章 生辰纲
    “许是出生的时候,摔了那么一下,我的青哥天生就不会说话。婆母先前看他是个哥儿,尚且有几分欢喜,可见他不开口,便天天在我耳边抱怨起来。”
    “说什么丫鬟的身子小姐的命,不过是个百长的女儿,竟然也抖起来,连药罐子都敢生了。”
    陆筠瑶说的时候,已经十分的平静,但是临安长公主是过来人,又岂能不知晓这种痛处。
    月子没有做好,腰酸腿疼那都是跑不了,还怎么治,都很难好。
    更可怕的是,心灰了。
    她生几个孩子的时候,丫鬟婆子一大堆,武国公虽然算不得体贴的人,但却听指挥,她说东不往西,倒也过得松快。
    陆筠瑶叹了口气,“个种酸楚,我便不说了,当时我是心灰意冷,明明未成亲之前,也是体贴备至,怎么后来变成了这幅德行。许是有情饮水饱,等到成亲了,全是家中琐事,才更能看出一个人是否可靠来。我不明白,也没有时间同心情去弄明白他。”
    “若是没有青哥,我简直恨不得同他和离归家去。但是为了青哥,我忍住了。青哥虽然不能说话,但也是林家的种,他们不会让我带走他的。这样的一个孩子,若是没有了阿娘,那就是死路一条。”
    “而且,林科一不赌二不嫖三生得好,在外头朋友遍天下,谁人不夸赞他一句义气,我曾经露过一丝心思,差点儿没有被隔壁左右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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