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过来。”
    他脸色又沉了下来，语气也满满的命令，阿黎有些紧张，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刚走近男人便捉住了她的手。
    他手掌很大，手上还有一层薄茧，被他抓在手里，阿黎的手下意识颤了一下，心跳也有些快，她小小地挣扎了一下，男人却瞥了她一眼，这一眼满满的不悦。
    怕万一惹怒了他，他又反悔，阿黎不敢挣扎了。
    顾景渊将她的手拉到了跟前，她不仅右手被扎了，左手上同样有针眼，其实并不厉害，一共也不过被扎了几下，架不住小姑娘皮肤娇嫩，瞧着就有些明显。
    顾景渊曾遇到过刺杀，被数十个人包围时还曾挨过一刀，因为失血过多差点在鬼门关走一遭，他都不觉得疼，此刻望着小姑娘被扎了几下的手指，心中竟隐隐泛疼。
    这是一种十分古怪的情绪，他之前打算娶她，不过是觉得她很乖巧，嫁过来后也绝不会惹事，明明才没过多久，这个念头竟然悄悄发生了变化，连他自己都没料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心疼一个小姑娘。
    还是一个不想嫁给他的小姑娘。
    顾景渊垂眸看了阿黎一眼，小姑娘正悄悄抬眼看他，对上他的目光时，连忙低下了头，小声道：“太子，我真的没事，不过是被针扎了一下。”
    “绣嫁衣时扎到的？”
    阿黎脸颊有些红，趁他放松力道时，连忙缩回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她十二岁才开始碰女红，因为课程多，学的次数十分有限，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荷包，上次为姐姐做衣服时，也是紫嫣做的居多，本就不是超级熟练，加上上午一直想着见面的事，便有些心神不宁，这才扎了几下。
    阿黎觉得有些丢人，将手背在身后，怕他觉得自己很笨，阿黎忍不住小声解释了几下，“我有些走神，才不小心扎到的。”
    阿黎偷偷瞄了他一眼，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好像没那么吓人了，顾景渊却嗤笑了一声，一句话又将阿黎对他微微升起的好印象打了回去，“绣嫁衣时都能走神？你脑子怎么长的？”
    阿黎脸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粉嫩地唇也下意识抿了一下，她打小在姐姐的疼爱下长大的，饶是祖母不喜欢她，也没当面说过什么重话，沈娟虽然总爱针对她，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阿黎也习惯了她的脾气，现在被一个算不上多熟悉的人如此嘲笑，阿黎心中自然有些不舒服。
    她脸皮本就薄，被他略带嫌弃的目光望着，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得远远的，她哪知道他不过是心疼了，想让她长个记性。
    阿黎闷闷道：“太子若其他无事，我先离去了。”
    顾景渊神情微顿，“这就生气了？”
    阿黎摇摇头，她哪敢跟他生气，再说他也没说错，若是换成姐姐，肯定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心神不宁的，她活该扎到手。
    顾景渊没再管她的小情绪，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这个药还是前两日去她房里时带的那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一直带在身上，顾景渊不由分说地将她的手拉到了跟前，给她涂了点药。
    明明那样小的伤口，他却涂的那般认真，好像她受了什么重伤，阿黎隐隐觉得有些古怪，忍不住往回缩了一下手指。
    “别动。”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了过来。
    阿黎悄悄抬眼，恰好对上他专注的神情，因为两人离得近，她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熏香味，阿黎的脸莫名有些热，小声道：“殿下，不过是一点小伤，真不用上药。”
    顾景渊没理她，伸手将药膏涂在她指腹上，又搓了一下，阿黎心中乱糟糟的，又有些看不懂他了，她咬了咬唇，又缩了缩手，“我自己来就行。”
    顾景渊仍旧没理她，一直将两只手全部涂完，才将药递给她，淡淡道：“以后不许碰针了。”
    阿黎愣愣望着他，一张小脸莫名有些红。
    第55章 姐姐发现了！
    小姑娘脸颊红红的模样，莫名有些诱人，顾景渊眼眸沉得有些深，又想起了她甜美的滋味，想到上次亲了她，好像将人弄哭了，他才硬是压下心中的渴望。
    他压住了心中的欲望，却没能藏住那双略显危险的眼神，阿黎本能地察觉出不对来，心中莫名有些慌忙。她十指蜷缩了一下，垂眸道：“太子若是无事，我便先告退了。”
    说完，她就低头从顾景渊身旁走了过去，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顾景渊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小姑娘手腕纤细，腕部莹白如玉。
    他力道大，阿黎没站稳，整个人朝他跌了过去。
    差点倒下时，顾景渊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小姑娘腰肢纤细，入手的触感软得不可思议，顾景渊生出一种轻轻一握就能将她弄断的错觉。
    阿黎被他一带，整个人都撞到了他怀里，鼻尖微微有些泛酸，她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襟，扑鼻而来的男性气息，让她整个人都有些眩晕，她顾不得酸涩的鼻腔，连忙站直了身体，想往后退一步。
    太子却仍旧抓着她的腰，让她无处可退，阿黎咬了咬唇，羞赧与恼怒交织在一起，让她胆子都变大了些，挣扎道：“你松手呀。”
    小姑娘声音软糯，没有丝毫气势可言。
    顾景渊不仅没松，心中也有些不爽，他已经够退让了，她却仍旧一副躲瘟疫的神情，他垂眸看她，眼神有些凌厉，“跑什么？我就那般吓人？能吃了你不成？”
    阿黎也不知道，她就是下意识想逃走，见他抓着她不放，阿黎有些急，挣了一下没有挣开，忍不住又伸手推他，她那点力道，对他来说不啻于挠痒痒。
    见她仍旧想着逃走，顾景渊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他眼眸漆黑，眼底隐隐有火光在跳动，“嗯？听不懂吗？再不回答亲你了！”
    阿黎怔了怔，反应过来后，耳根火辣辣红了起来，“你、你不讲理！”
    顾景渊本就不多的耐心，差一点消失殆尽，忍了又忍才勉强控制住情绪，他望着小姑娘慌乱的神情，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谁跟你说我要讲理了？嗯？这么对我避之不及？难道还惦记着林元硕？”
    阿黎不明白跟林元硕有什么关系，瞧他好像又生气了，她有些怕，身体下意识颤了颤，以为他猜中了，顾景渊一张脸彻底冷了下来，狠狠道：“沈黎，你别忘了你的身份，我一日没放你走，你就一日是太子妃。”
    两人离得近，他说话时，炽热的呼吸全洒在了她脸上，阿黎闭了闭眼，脸颊一片滚烫，她长长的眼睫毛颤呀颤，想说两人分明还没有成亲，却又有些怕，讷讷解释道：“我没有惦记他，你说过要放我走的，不可以这样。”
    他离她如此近，手仍旧揽着她的腰，一点都不合规矩，阿黎忍不住又挣扎了一下！
    她的躲闪让他说不出的窝火，“这么想走？我偏不让你如意！”
    阿黎脑袋懵了一下，心中有些恼，她头一次遇到这样出尔反尔的小人！张了张唇，愣是说不出什么话，阿黎气得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唇，她没有注意力道，唇咬破了都不自知。
    顾景渊捏住了她的下颚，迫使她半张开了唇，见她不惜伤害自己，也想离他远些，他心中愈发有些恼火。
    阿黎死死瞪着他，不明白怎么有人这么讨厌。望着小姑娘厌恨的眼神，顾景渊身体僵硬了一下。
    他几乎没有与人好好相处的经验，性格中的偏执也展露无疑，对待阿黎时全凭本能驱使，见她好像越来越讨厌他了，他紧紧抿了下唇，偏偏骄傲地性子又让他说不出什么服软的话。
    怕她万一做傻事，他冷冷威胁道：“沈黎，你记住，你的命是我的，身体也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若是敢伤害自己，我会让你悔不当初！”
    一直回到汝阳侯府，阿黎仍旧浑浑噩噩的。她摘掉帷帽后，紫荆一眼便看到她的唇被咬破了，她猛地瞪大眼，“姑娘，太子他、他是不是轻薄您了？早知道奴婢就不该让您去！”
    阿黎这才从恍惚的状态中回过神，她看了一下镜子，才发现唇破了，见紫荆急得直掉眼泪，她低头小声道：“不是的，我自己不小心咬的。”
    阿黎刚将紫荆安抚好，青竹便端着紫桐让人送来的豌豆糕走了过来，见房门掩着，她敲了敲门，通报了一下，阿黎怕她们误会，便没有让她进来，“放下吧，我没胃口，今日就不吃了。”
    她以有些乏了为借口，早早躺了下来，青竹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夜晚趁紫荆睡着时，悄悄进了卧室，她一眼便看到了阿黎受伤的唇，因为咬的狠，瞧着触目心惊的很，哪怕涂了药，都没有好一些。
    她最近不过出去了两次，先是脖颈有些青紫，今日唇又破了，青竹早就察觉到了不对，怕她出什么事，她不敢再隐瞒，便给沈曦写了一封信，青竹提了她嘴唇被咬伤的事，顺便说了一下她最近的异常。
    第二天一早，沈曦看完信，便让人备了马车，直接来了汝阳侯府，她过来时，阿黎才刚刚睡醒，小姑娘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听到脚步声时，她还以为是紫荆。见是姐姐，阿黎眼中一亮，瞧姐姐脸色难看，她心中一紧，眼中的神采褪去了一些，下意识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青竹，青竹有些羞愧，红着脸低下了头。
    阿黎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姐姐？你怎么来了？”
    沈曦眯了眯眼，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阿黎紧张地跪坐了起来，手指下意识摸了一下唇，小声解释道：“是不是青竹跟你说什么了？”
    沈曦眼神有些凉，半晌才压住心中的怒火，“你自己老实交代，昨天去哪儿了？”
    阿黎被她盯得头皮发麻，怕姐姐生气，她根本不敢说实话，“我就随便转了转。”
    因为没有撒谎的经验，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心虚无比，长长的眼睫毛颤啊颤，一瞧就紧张极了。
    沈曦神情严肃，一颗心随着她的神情坠入了谷底，她紧紧盯了阿黎半晌，见她没有坦白的意思，才冷笑道：“你是觉得我很好骗？还是觉得自己骗人的本领很高超？嗯？”
    阿黎被她压着怒火的语气，吓得闭了一下眼睛，她神情有些羞愧，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一时间显得蔫蔫的，阿黎小声道歉，“是我不好，姐姐，你不要生气。”
    见她还是不愿意说，沈曦盯了她片刻，才嘲讽地勾了一下唇，“长大了就翅膀硬了是不是？好，你不说是不是？有本事就永远别告诉我！”
    沈曦说完扭头就想走，怕她气坏身体，阿黎连忙下了床，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小脸上满是焦急，“姐姐，你别走，我说就是。”
    见她这么冷的天，赤着脚下了床，沈曦瞪了她一眼，凌厉的桃花眼里满满的怒气，阿黎缩了缩脚，白嫩的小脚丫可怜巴巴的往后躲了躲。
    沈曦横了她一眼，“还不赶紧穿好鞋袜！”
    阿黎连忙将袜子拿了过来，又用一旁干净的布巾擦了擦脚，她边穿边小心翼翼瞧了姐姐一眼。
    沈曦忍住了揉她脑袋的欲望，审问道：“嘴唇究竟怎么回事？去见太子了？”
    阿黎抿了下唇，脸有些热，“我确实去见他了，他答应我会退亲，却又临时反悔了，我有些生气，才咬伤了自己，真不是他咬的。”
    沈曦神情顿了顿，旁人咬得和自己咬的齿痕根本不一样，她自然能看得出来，阿黎唇上的伤是她自己咬的，她不过是想问她，为何要咬伤自己，见阿黎竟然如此回答，她颜色偏淡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亲你了？”
    如果没有亲，这个傻丫头又岂会是这个反应？
    沈曦抿了下唇，阿黎这丫头瞧着胆子虽小，却最恪守礼节，他若真是强吻了她，她心中不定怎么难受，一想到她曾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遭遇了什么，沈曦的脸便沉了下来。
    阿黎脑袋嗡了一下，面色有些泛白，她不知道姐姐究竟知道了什么，怕在她眼底看到失望，阿黎羞愧地几乎不敢抬头，她脑袋一阵阵发蒙，缓过那一阵，才低低辩解道：“没有，是因为紫荆这么怀疑了，我怕姐姐误会，才这么答的。”
    阿黎脸颊泛白，掌心满是汗，瞧着忐忑极了，沈曦有些不忍心逼问她，她闭了下眼，心中做了决定。
    第56章 摊牌！
    沈曦跟阿黎又呆了一会儿，才离开了汝阳侯府，她对阿黎自然是了解的，也清楚小姑娘有些强颜欢笑，沈曦没有再拖，离开汝阳侯府后就派人给顾景渊递了一个口信，说了一下见面的地点。
    因为是临时约定的时间，沈曦甚至没法确定太子会不会来，怕风声传出去，让薛贵妃怀疑，沈曦将地点定在了一家店铺内，这个店铺是她名下一个店，这些年一直由秦掌柜打理着，他是沈曦的心腹之一，极为可信。
    来到店铺后，沈曦简单交代了秦掌柜两句，便直接上了二楼，她并没有等太久，太子便到了，秦掌柜不动声色将人迎到了二楼。
    顾景渊一身墨黑色的锦衣，从容不迫地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面容冷峻，一双漆黑的眼眸似水中的黑曜石，单看气度，便将绝大多数男人都甩了下去，更何况他出身高贵，又俊美无俦，谋算城府一一不差。
    沈曦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连她都觉得这个男人优秀极了，难怪京城无数贵女都倾慕于他。然而他越优秀，对阿黎来说，却越不是好事，她若真嫁给他，不知道得面对多少阴谋诡计。
    “劳你多跑一趟，太子快入座吧。”
    沈曦做了个请的手势，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
    顾景渊信步走来，伸手拦了一下，目光平静又幽深，“皇嫂不必客气，你有孕在身，不宜操劳，也快坐下吧。”
    以往平日里见了面，他顶多点个头就走了，何曾如此客套过？哪怕知道他对阿黎也许有那么两分心思，沈曦也未曾料到他会为她做到这一步，这无疑对她接下来的话有些不利。
    想到妹妹忧心忡忡的模样，沈曦心神又定了下来，单刀直入道：“我此次喊你来是为阿黎的事，家妹性格单纯，真当了太子妃，恐怕只会给你拖后腿。虽说婚事已经定了下来，太子若想退掉，只怕不是难事，你若愿意放过她，我沈曦愿意以家父之名宣誓，甘愿为太子效犬马之劳，直至你登上帝位。”
    沈曦这个承诺不可谓不重。
    哪怕清楚她对阿黎极为看重，顾景渊都没有料到她会如此，承诺帮他，其实便意味着她放弃了自己成为皇后的可能性，除了他，几位皇子中，大皇子的支持算最多的。
    顾景渊眼眸漆黑，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沈曦说完，又加了一句，“当然，我还有一个条件，你若顺利登机，希望你能饶薛贵妃一命。”
    换成旁人，若只是口头约定，沈曦自然不敢轻易相信，但是太子的为人，她却很清楚，她也知道他对皇后有多看重，大皇子本就无心皇位，他们兄弟两个感情虽然不深，却也不算差，以太子的心性，绝不会赶尽杀绝，她却怕薛贵妃万一作死。
    见他迟迟不说话，沈曦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早在皇上为两人赐婚时，她就有意找太子谈一谈，她心中清楚，没有一定的筹码，他根本不可能答应，当时沈曦迟迟下不定决心，是顾忌到大皇子跟薛贵妃，可是看到阿黎，她心中的天秤却又倾斜了。
    顾景渊曲起食指敲了敲桌子，他今日穿着一身墨黑色窄领锦袍，袖口边绣着金丝，腰上是同色调的腰带，缀着一颗红宝石，越发衬得一张脸俊美逼人，他开口时，声音却恹恹的，“不如何。”
    迎着沈曦略显憋屈的目光，顾景渊身体向后靠了一下，淡淡解释道：“没有你，那个位置，我若想要别人也抢不走。”
    口气虽然不咸不淡的，却气人的紧，饶是沈曦清楚他有这个能力，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有些明白他为何每次都能惹得皇上摔杯子了，她也很想摔。
    沈曦扯了下唇，不疾不徐道：“我不否认太子有这个能力，但是若多个助力，想必太子定然能轻松不少，我知道你不屑使用肮脏的手段，你不用，不代表旁人不愿意用，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