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只有紧张的系统999听见了，青年声音温柔：“苏苏还是一如既往的傻啊。”
    迷惘的女鬼在看清对方的脸后，便放弃了拼一把的想法。她认出来了，那是宴离。
    一只游荡在人世数百年的厉鬼。严格来说自十年前深渊一行后，他已超脱成神。
    宴离生前是强大的修真人士，死后又受了数百年旺盛的香火祭拜，他的庙宇神像现在都还在许多偏僻的地方流传。
    他是真正的神。
    在宴离的注视下，女鬼开始微微颤抖。
    明明宴离此时应该在深渊的……可没有时间去计较这些了。女鬼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威压，那股令她不由自主想要服从颤栗的气息。
    可是就这么让她放弃……女鬼垂下头，尖利的指甲陷进掌心，开始噼里啪啦落下血泪，“大人，您要阻拦我吗？”
    她是被人招来的厉鬼，要完成了对方的命令后才能离开解脱。如果这次自己不能成功……女鬼垂下了头，掩藏住眼底的疯狂。
    宴离回头睨了眼身后熟睡的苏见绮，眸色幽暗，清隽的面容满是漠然，“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滚。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来找她，你最后那半边头发就别要了。”
    女鬼因为跳楼而死摔掉了半边脑袋，自然也就只有半边头发了。她听见宴离的话后立马打了个抖，暗想果然鬼神大人如同其他妖精传的那样可怕呢。
    不过她也懂了，这是宴离变相答应自己，只要不涉及那个睡着的女生他就不会插手。她滴着血泪的眼睛恢复了清明，开始慢慢后退想要离开。
    女鬼战战兢兢的走了。没能成功除掉苏见绮的她顿时感觉自己身上的怨气又浓重了一些。
    事情解决后，系统999反而不敢出声了。面前这人太厉害了，它并不敢让对方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万幸的是，宴离只是淡淡瞥了苏见绮一眼，可这个眼神又像是穿过了苏见绮，望向了藏在事务所空间的系统999。
    就在系统999吓得缩在墙角时，宴离收回了目光，消失了。
    苏见绮对自己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并不知晓。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被系统999逼着去赚钱或者做任务。
    系统：[我怕你到死都这么穷，那么你将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宿主！]
    苏见绮气清醒了，“呸呸呸！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系统无语地望着满脸气愤的苏见绮，想到昨晚自己都紧张死了的时候，而这个女人居然还在呼呼大睡！
    它选择沉默。
    虽然苏见绮不满意系统对她的诅咒，但想起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房子，苏见绮也不得不把自己的金山大计给提上日程了。
    穷到流泪的她极度想要卖出自己的符和面膜，对赚钱抱有充分的热情。
    昨晚在草纸上的练习有了效果，苏见绮决定今天就去买黄纸正式画符。
    苏见绮出了宿舍楼后，一言不发的系统突然说话了。
    系统：[宿主你认识宴离吗？]
    苏见绮愣了愣，“你怎么知道他的？”
    系统999没脸说自己能力不足，昨晚还得靠宴离出现才救下了苏见绮这条狗命的事情。
    系统：[据说他是本位面最后一位新神，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不知道它那句话不对，苏见绮目光收敛，声音沉了下去，“我只知道他存在过。”
    系统被她阴沉的脸色吓到，紧紧闭上了嘴。
    路过校门口的那棵古树时，苏见绮忽然驻足停住脚步，眼神渐渐深邃。
    透过那棵与自家楼下相似的树，苏见绮似乎看见了一个刚刚挨了骂的小女孩。她既委屈又沮丧，亦步亦趋跟在自己妈妈身后回家。
    快要进入黝黑的楼道内时，沉默的小女孩回头朝着无人处挥手，嘴里比着口型无声道：“宴离，再见！”
    她的妈妈看见后愤怒地把她拽走了，小女孩小小的身子被拖进了昏暗的楼道内，彻底消失在了苏见绮眼中。
    苏见绮收回了目光，向来带着甜美笑容的脸上面无表情，神情尖锐又冷漠。
    她迈开脚步，头也没回的走远。
    就在苏见绮离开的地方，忽然出现一位神情慵懒的青年，是宴离。
    他脸色苍白到不似正常人，头发是简单的黑色。宴离双手插兜随意依靠着那棵古树，漆黑的眸子注视着苏见绮离开的方向，轻描淡写的勾起嘴角，脸上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
    下午，苏见绮正在练习画符。
    “苏见绮，你的快递。”吴丽丽两手抱着一个箱子进了寝室。
    苏见绮怔怔地看着盒子，“我没买东西啊。”
    “上面贴着你名字呢。”赵曼一只脚勾上门，不耐烦地说。
    苏见绮抿住下唇，小心拆开了箱子。
    里面是一束枯萎风干后的白玫瑰。花瓣泛着黄白色，枝干用一根绿色绸带系着精致的蝴蝶结。
    花簇中有一张白纸，上面用钢笔写着：“送给苏见绮的玫瑰。”
    吴丽丽望着那束精致的玫瑰，语气兴奋略带好奇：“有人追你啊！不过为什么送枯了的花啊？”
    苏见绮也皱眉思索，系统不稳定的电波声音忽然响起：[开启任务：阻拦厉鬼黑化。对方黑化度达到50时，将现身与你相见，开启危险模式。失败惩罚：死亡。以上奖励公司将不扣除成本运营费用，祝您生活愉快。]
    系统的声音清冷无情： [目前黑化度：5/100]
    苏见绮愣住了，“任务失败会有惩罚？”
    系统沉默良久：[会给你带来危险的，从来都不是事务所。]
    苏见绮一秒道破系统的隐晦提示：“阻拦失败，对方会杀了我？”
    [……]
    苏见绮懂了，按照系统如今忌讳莫测的状态，她没有傻到问自己能不能不接这个任务。
    思考了一会儿，她才说：“任务目标是谁？”
    [他总是徘徊在你家楼下深深地注视着你，从你蹒跚学步的幼年到如今……]
    苏见绮瞪大眼睛，头皮发麻：“我这是被变态盯了十几年？玫瑰花也是他送的？”
    她一把扔开手中的玫瑰，表情嫌恶。
    [黑化度6/100]
    苏见绮愣住了，“握草？”
    [他正在看你。]
    见她心情不好，系统小声安慰道：[这个任务不急，你只需要接受他的礼物并降低黑化值。]
    “那你的意思是，我还得向他妥协啊？”苏见绮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无力感了。她抓起玫瑰三两下扯碎，咬着牙发泄怒气。
    带着异样香味的花瓣掉落在床上，凄凉又诡异。
    系统支支吾吾地说：[其实目标人物你也认识。]
    苏见绮已经气笑了，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认识变态啊！”
    系统有点委屈：[宴离。你上午还说自己认识的。]
    两个字犹如魔咒一般，将处在暴走边缘的苏见绮拉了回来。
    [他为了成神，将自己锁在深渊囚禁邪物。可那里全是阴暗晦涩的负面能量，十几年下来，在杀死驱逐邪物的同时他自身也被黑暗侵蚀。]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当年幼小无力的你躲在他的庇护下，许愿希望对方能变成人陪伴你。但除了投胎失去记忆，鬼没有办法重新拥有身体。宴离选择成神。]
    [虽然他被侵蚀，但始终记得陪伴你这个执念。]
    苏见绮忽然忆起当年宴离跟自己告别的场景，他说会尽快回来，可至今未归。
    她怔在原地，久久失语。
    温暖的灯光下，苏见绮失落的声音响起：“我小时候一直被人认为是怪胎和丧门星，没有人愿意跟我玩。我爸妈发现我的异常后生了个妹妹，我成了家里的隐形人。后来，我遇见了宴离。”
    她的声音很轻，“他会带着我去找小妖精玩，带我飞上槐树顶看鸟宝宝。因为他，我没有成为孤僻怨世的人。我的人生虽然有很多艰辛，但因为有宴离，我从不遗憾。”
    在黑暗无光的日子中，是宴离一直陪伴教导乃至纵容自己，以至于她才会在这么多年后，仍是每每都会驻足在自家楼下，寻找他的踪迹。
    某种意义上，他是自己的朋友，导师，和亲人。
    当晚，苏见绮便做了梦。
    小女孩被所谓的‘朋友’们推搡着，倒在了高大的槐树下的树根下。她膝盖处已经破皮流血，浑身是青青紫紫大大小小的伤痕，可就算这样她也睁着那双懵懂天真的眼睛，想要跟自己的新伙伴玩耍。
    毕竟那是头一次，居民楼的小孩子提出想要跟她一起游戏。
    虽然那是捉弄她的游戏。
    小女孩被再次狠狠推到，童言稚语的谩骂还有嬉笑在耳边回响。
    小小的她伤心地趴在地上，睁大的眼睛不肯闭上，好像是终于领悟了自己注定了的孤独命运一般，缓缓地流出了泪水。
    宴离就是在哪个时候出现的，他从树上一跃而下，双手随意插兜，没有怜惜没有安抚，澄澈干净的眼眸静静地望着苏见绮。
    他背后是温暖阳光，光洒在这个清润柔和的少年身上，使他耀眼到像是掉落人间的天使。苏见绮呆呆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泥土。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哥哥，一时间连眼泪都忘了继续流。
    苏见绮一耸一耸鼻子，伤心地抿着嘴，小声感叹道：“大哥哥你真好看。”
    傻傻呆呆的苏见绮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后，高傲如宴离当然没有理她。
    而苏见绮也早就习惯了被忽略和无视。她意识到自己趴在地上的行为不礼貌后，小心翼翼地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随后也学着宴离蹲下身子，低着头轻轻吹了吹膝盖上的伤口。
    “不痛不痛，宝宝吹一吹，痛痛就飞走啦！”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苏见绮学着自己记忆中的模样，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做小蜜蜂飞走的模样。
    宴离本来打定主意不跟这傻子说话，却又忍不住询问：“你在干嘛？”
    他眉宇间都是不耐，却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与怜惜。
    “我在吹吹。”苏见绮抬起头，被剪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看起来傻极了，“妹妹撞到桌子，妈妈就会这么做。”
    第 14 章
    她的语气低落了下来，“没有人给我吹，我也想痛痛飞走。”她的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大多是被同龄的小孩折腾的，也有她父母生气时留下的。
    宴离闭嘴了。过了好一会儿，他又问道：“你头发谁剪的，好丑。”语气很不客气，他本以为苏见绮会生气，可她没有。
    “是妈妈啊。”她脏脏的小手捧着脏脏的脸，滑稽极了，可听起来却有一丝满足和幸福的味道，“其他小朋友把洗不掉的口香糖弄到我头发上了，因为洗不掉，妈妈给我剪掉了。”
    其实苏见绮是舍不得自己的头发的，可是苏妈妈面对她纯真的大眼睛，只是不耐烦地敷衍道：“谁叫你不懂事到处乱跑，活该！你就不能像你的妹妹一样，安安静静做个讨人喜欢的小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