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但除开‘邪念’， 还有另外一些因为从前犯下滔天大错，却因为实力强大不能轻易死掉，所以被神明或天师联手镇压关进深渊的妖魔。它们性情狡猾心智聪明，和一心诱人犯罪的念相比， 它们更擅长于隐藏在暗处，于黑暗中作乱。
    这些从深渊而来的生物正在一点点慢慢的侵蚀人们的生活，先是邪念做先锋军诱惑人们自相残杀互相指责，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一样， 等人们回神时才惊觉， 原来死亡的危险已经近在咫尺了。
    街边被野兽剖开身体取走心脏的尸体，生了怪病喜欢吃生肉的怪人， 以及新鲜尸体上长出的喜欢啃噬血肉的新物种，这些白虫能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吃空一具尸体……短短半月之内， 百年难遇的怪事接连爆发。
    世界末日的传言再次被有心人散播，企图引起人们更深的恐慌。
    另一方面，除了宴离天师等人，国家也在积极做应对策略。他们联系找来民间天师组织一同商量抓捕作乱的妖魔，可明面上为了防止恐慌以及之后的□□，他们选择隐瞒真相只说是动物园的老虎跑丢了，请大家记得出门注意安全。
    对这个说法有相信的也有不信的。
    ——“神特么老虎，你家老虎只吃心啊？还有那个尸体，众目睽睽下一秒钟冒出了那个白色的寄生虫，半个小时把一具尸体吃的只剩骨头架子？？这他么是我们正常世界该出现的东西？”
    ——“楼上我当时在现场！而且后来还来了好几位天师，其中还有很厉害的张悬崖张大师。我就奇了怪了，凶杀案不找警察，出现新寄生虫不找生物学家，你找个天师干嘛？”
    ——“是啊，动物园到底跑丢了几只老虎啊？断断续续这都死多少人了，这是春天到了，全国各地的老虎相约越狱私奔只为繁衍后代吗？我都感动哭了。”
    因为网上还算安全，大家也能随意调侃吐槽，可现实中却并没有那么轻松。
    当夕阳悄然而至时，街上的行人步伐皆是匆匆忙忙。平日里正属于狂欢的夜晚时段，连最繁华的地方都是空荡荡。在这个焦灼的时候，已经没人敢在夜里出门了。
    察觉到危险却无能为力，人们越来越不安，而情绪显然是会传染的。就算a市现在还算平安没有听到什么诡异的事情，但校园内的同学再也不似从前的欢快活泼，平时携书而过时均是步履阑珊满面愁容。
    恐慌是压不下去的。
    苏见绮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她早就在妖精当中传出了消息，希望这段日子大家都夹着尾巴做妖。要是被她发现有那个三观不正企图趁乱搞事的，通通去深渊跟吃牢饭。
    这威胁太狠，原本有些封建的上古余妖还打算借此机会推翻人族，恢复洪荒时期的光鲜亮丽的地位，正蠢蠢欲动呢。可一听到苏见绮的话后，顿时歇了小心思。
    这还不算完，因为他们早先就在妖精立马大放厥词说了些要复兴妖族的糊涂话，而这些豪言壮语也被一点不差的传到了苏见绮耳朵里。
    为此，苏见绮单独找他们谈心明里暗里警告监督，深渊和开除非人生物籍的威胁三句不离嘴边。这些退休的老妖精只得乖乖收敛，踮着脚尖指头发誓保证不会出去乱来。
    心有戚戚的妖精们早就吹出了大话，忽然说放弃也有些丢不下脸，为了避免尴尬，他们一拍大腿决定买几瓶小酒小聚一番。大家一起喝喝酒，一醉解千愁不说，还能吹吹牛逼追忆往昔，这样他们也不算认输投降的太快。
    苏见绮见他们彻底老实了，这才满意的放过大家。这群妖怪思想简单，只想着作乱却没想过妖族以后如何在人间立足。妖魔的事情必定瞒不了多久，到时深渊犯下的乱子，以后都会被彻底归结到妖族身上。
    经过数千年的演化，如今活下来的妖怪大多单纯厌战。他们早就混住在人间，生活在普通人当中，与人族通婚的也有很多，本来生活还算和谐美好，可到时忽然大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它们会怎样？
    妖族性情直爽，肯定忍不了这些区别待遇，到时大家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毕竟现在深山老林都有人的踪迹，难不成他们还真要跟人族爆发战争抢地盘？
    苏见绮身为非人生物事务所的员工，觉得自己真是承担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重担。
    明里暗里的涌流越来也大，各方势力都掺了一脚。然后苏见绮的恐怖庄园被封了。
    她接到周家的电话，告诉她现在举国上下都在清查妖精，而她的庄园又是明晃晃的靶子。
    最为主要的是，周琪琪捂着手机小声说道：“负责清查b市的天师是徐道长，就上次微博跟你对撕的那个。我们家和张大师本来都替你说了情，上面也考虑到你的实力，只决定暂时关闭庄园。可那个徐道长他想要强行进庄园搜查。”
    苏见绮脸色一沉，周琪琪的电话被谢清生抢走了：“他说是要杀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那一群天师被困在庄园外没能进去，只能走了。你小心一点，我觉得他们最近会用这个借口来为难你，国家方面可能也会约谈你。”
    听到徐道长没能进入庄园时，苏见绮才松了口气。那里是自己让妖精鬼怪定居的地方，她承诺妖怪们在这里不会受到伤害和威胁，可没想到会发生这事，还半路杀出来了徐道长。
    幸好她提早吩咐居住在庄园外的小妖们离开或者搬进庄园，而楼露露此时在庄园维持结界。
    苏见绮忧心忡忡地挂掉电话，暗自咬牙在心中痛骂徐道长这个千年王八。人类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这老头都不忘给自己下绊子，简直对自己是恨得深沉啊！
    要不她看在对方这次也是以命相搏，一心奔走在追杀妖魔的第一线，她肯定得偷偷在背后朝宴离告状打小报告。
    要知道这次是宴离管理的深渊出了事，底下想要出力的天师都是跟着他干的。说白了，他们借力请神降临以便斩杀大妖魔和邪念时，请来的也是宴离的分/身。
    徐道长这人也奇怪，能为大义不顾生死奔波奉献，一边又小肚鸡肠陷害苛刻小天师毁人前程，所以由此可见人性复杂，这世上也没有彻底的坏人。
    想到这苏见绮重重叹出口气，决定把徐道长的破事放在后面，先想想该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上面的人。她的实力摆在那里，上面不可能摆着她不用，但苏见绮还没想好该怎么由这件事，替无辜的将来可能被排挤的妖族争取利益和生存空间。
    她虽然是人，可现在得到的一切好处却几乎都是事务所赠与她的。她身上担着保护非人生物的任务，总不可能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来骂娘吧？
    她惆怅的撸了撸自己的头发，低着头走路时前面忽然出现一片阴影。
    苏见绮茫然抬头，面前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长相朴实的中年男子。他态度温和有礼，笑着问道：“同学你就是苏大师吧？”
    苏见绮没料到他们来的这么快，但也只能随机应变抿了抿唇点头。
    文西河笑容更真挚了，“我想你也知道我们是为了什么而来，现在情况危急，请问苏大师现在方便跟我们聊聊吗？”
    他态度倒是挺好，看似商量在跟苏见绮，可苏见绮瞅了眼他身后那两个接近两米的壮汉，估量了一圈对方有自己两条大腿粗手臂，心想自己似乎也没有权利说不啊。
    文西河见他打量自己带来的人，解释了一句：“苏大师你放心，他们现在不动手。”
    现在不动手？！
    现在？
    苏见绮眼珠子转了一圈，在心中把这个人和徐道长都记了一笔后，乖怪点头了。
    那样子要多挺火有多听话，文西河的笑容更诚恳了：“你别怕，我女儿和你年纪差不多大。”
    苏见绮疑惑抬眉瞥了眼他，暗想不对啊。这人看着便是天煞孤星命，也就是现在常年身居高位做好事身上染上了了正气后才好了些，又怎么会有女儿？
    她小声问了句：“她多大啊。”
    文西河脸上的笑收了起来，“她死了。”
    ……
    政府大楼的某个房间内。
    文西河看着眼前缥缈的水汽，打了个太极：“苏大师年纪轻轻还精通玄学，真是后生可畏啊。”
    苏见绮小口抿了抿茶水，一边漫不经心答道：“您也是玄门的人吧。”苏见绮远远望去便能感觉到他身上汇集的灵力，这人一定是个常年修炼养身的风水师。
    文西河被看穿后也不闪避问题，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是啊，其实咱们俩也算是师出同门。”
    苏见绮扬起下巴，他又说道：“我和张悬崖算是师兄弟的关系，你又是张悬崖的徒弟，算起来，你还可以称我一句师伯。”
    想到当初为了进天师比赛时撒的谎，苏见绮眨眨眼解释道：“我不是他徒弟，只是我当初为了参加比赛，才定下来这么个身份。”
    文西河点点头，“我那师弟也不知道你当时怎么忽然找上他，还以为你是想通过那个比赛在天师届打响名号，可现在看来是我们想岔了。原来你是为了保护庄园里的玫瑰妖和鬼王去的，只可惜我们当时都没明白。”
    他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凌厉道：“你得到徐道长他们要杀妖的消息，千里迢迢不惜潜伏进天师组织，只为了保护玫瑰妖……你身为人，和妖族到底有什么关系？”
    第43章[第一更]
    苏见绮心中有无数个理由可以逃过这次问题， 可是她选择了坦诚。她沉吟两声， 一字字慢慢说道：“你知道非人生物事务所吗？我是它们目前的负责人。”
    文西河运筹在握的表情碎裂， 茫然了一瞬间。
    苏见绮见他这样的表情只以为他是不知道，正想张口解释呢，就被文西河激动的声音打断了：“原来你就是非人生物现在的负责人！而且还居然是我们人类！果然这些年我们失去了好多消息。”
    他声音颤抖， 身子不自觉向前倾，“自从鲤鱼精过后， 我们就再也没能联系上事务所了。那些妖精莫名其妙的把鲤鱼精死掉的责任怪到我们身上， 这些年无论我们怎么威逼利诱， 它们都一直闭口不谈你们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这话题跳跃太大，苏见绮抽抽嘴角， 开始回忆鲤鱼精到底是谁。
    系统999翻了翻资料，恍然大悟道：[就是那个喜欢喝酒，最后掉河里淹死的酒鬼鲤鱼精！鲤鱼家族现在可是把它刻入历史，妖族也把它写进教科书了呢。]
    苏见绮眉头一皱， 总觉得事情不太简单：“它不是鲤鱼精吗，成精的鱼还会淹死？”
    系统999冷笑一声：[这你就得问你面前这个人了。]
    苏见绮以为这其中牵扯到人妖两族的阴谋，神情严肃地看向激动地难以自已的文西河，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道士和鲤鱼精的死有什么关系？”
    她不说还好， 一说文西河就更郁闷了。他也无辜得很， 大声喊冤：“我们什么都没做啊！反而是那些出尔反尔背信弃义的妖精鬼怪，气得我们头疼！”
    看来这恩怨一时半会还说不清， 苏见绮摆好吃瓜的姿势，张大眼睛问道：“你挑重点的说， 这都下午了，我晚上还得赶紧回去吃饭呢。”
    文西河也没有藏着掖着，劈了啪啦把事情一顿全说了：“一百年前人妖关系紧张，我们无意中从妖精口中知道了事务所的存在，我们不想继续互相伤害了，于是为了和那些活得太长闲的没事做的妖精鬼怪搞好关系，每天坚持和事务所的责任人交好！”
    “我们做这些，就只是希望鲤鱼精约束手下的妖精，让他们不要成天吃饱了没事干跑出来吓人。你说我们身为除妖师道士，这么放下身段来讨好一只小小的鲤鱼精，不就是为了社会和谐世界和平吗？我们容易吗！”
    文西河一肚子苦水，看起来上一辈的祖师爷们没有少跟他抱怨啊。
    苏见绮想起鲤鱼精是上上上任责任人，问道：“责任人的权利很大，既然你们主动交往，那妖族应该不会苛待为难你们。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才犯了众怒，让他们不肯跟你们来往。”
    “我也想知道啊！”文西河到现在也没懂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那鲤鱼精喜欢喝酒，我们送了他不知道多少好酒！好多都是我们祖师爷的私藏！我们都没尝一口，就全部通通给他送去了，只为求那些妖精少搞点事。”
    想到那些珍藏了上百年的好酒，文西河光是听听就觉得肉疼，更别说当初为了大义主动割爱的师父师爷们了。
    “结果我们几族相安无事了几年后，鲤鱼精扑通一声掉河里淹死了。可恨那些忘恩负义的妖精不讲道理，翻脸不认人，纷纷跑来骂我们卑鄙奸诈！那个时候我们山上住着两只云雀妖，三天两头在我们祖师爷的茶水和饭里拉屎，真是气死个人！”
    文西河义愤填膺，“到底谁才卑鄙啊！鲤鱼精水性不好把自己淹死了这件事能怪我们吗？到底有没有王法啦！这事不论，等我们委曲求全想联系新的责任人，那些妖精却死活不肯告诉我们，拒绝跟我们接触。那段时间活生生把我师爷气的少吃了几碗饭。”
    系统999吃瓜吃到现在，说了句：[能不怪他们这群臭道士吗人家鲤鱼精虽然喜欢喝酒，但平常还算有节制。结果这群傻子一天天往人家家里搬好酒，没多久那鲤鱼精就把自己喝死了。]
    苏见绮大概懂了：“而且鲤鱼精之后的几任责任人，都是些妖魔鬼怪，要么吃回扣要么强制卖保险，怪不得妖精们那么恨他们。”
    她望向眼前又伤心又迷惘的文西河，露出慈爱的微笑，告诉了他事实。
    这个困扰了道士们几百年的谜团，终于在今天解开。
    文西河呆呆地说：“所以是我们送太多酒，把鲤鱼精害死了？不对啊，它一条鱼，咋能这么不经事呢！”
    苏见绮赞同的点头，心中还有一点小小的泛酸。为什么前几任责任人的日子都过得这么滋润美好，只有自己什么都没有不说，还经常被999压榨？
    想到这她眼睛一亮，兴冲冲地朝文西河说：“你刚刚说你们一直联系不上事务所的新责任人，那现在你见到我了。”她搓搓手，想矜持吧，又怕像上次一样。
    她怕说的太委婉，文西河脑子转不过弯。苏见绮一咬牙，决定要钱不要脸，豁出去了说：“其实我不喜欢酒啊吃的啥的，我就喜欢钱，你知道吧？”她想，暗示都到这份上了，这文西河应该懂了吧？
    既然鲤鱼精都能拥有那么高的待遇，那么自己身为人类同胞，一定能享受更好的！苏见绮期待地望着呆滞中的文西河，觉得自己马上要过上收保护费，数钱数到手软的美好日子了。
    文西河终于从悲伤的回忆中脱身，而苏见绮的一双大眼睛正闪闪发光，紧紧盯着他，等他回答。
    文西河差点破功呸她一声，心说你想得美！都是为社会主义事业而奋斗的少先队员，苏见绮小小年纪思想觉悟不过关，不想着主动帮忙就算了，居然还老想着收钱！
    但他怕这么说苏见绮会翻脸，毕竟他对对方的脸皮厚度已经有了大致了解。文西河咳嗽一声，手法粗糙的转移话题：“没想到这一届的责任人居然出自我们人类，真是意想不到啊。”
    苏见绮没听出他的敷衍之意，满怀期待地继续表白：“是啊是啊，大家都是人！那我们关系肯定比鲤鱼精好吧？当然如果你们真的要送钱的话，我也不是那种贪财的人，但这也都是你们的心意，要是我不收下的话，你们也肯定都不会放心。”
    文西河脸涨得通红还不能撕破脸，还要艰难演戏：“不过现在我就能放心了。这次深渊妖魔逃窜的事情，希望我们能共同御敌维护家园和平。”
    苏见绮还在絮絮叨叨，畅想自己以后的美好未来：“当然你们也不要给太多了，毕竟这只是一个心意而已！如果你们非要送我几个亿，我肯定生气了我跟你讲！这不是把我当外人吗？对了，你们是按月支付还是按年支付啊？”
    几个亿？
    文西河嘴唇微微颤抖，他头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十分想起身不干了，把苏见绮这个死不要脸要饭的给两脚踹出去，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可是他是优秀的少先队员，他不能。
    文西河只能坚持自己不听不管不理的三不政策，悲愤地说：“今天天气可真好啊！”
    苏见绮疑惑抬头，望向乌云密布的窗外，疑惑挠头：“好吗你有我银行卡账号吗？我给你念一遍吧，你记一下，这么大笔钱可别打错了。”
    文西河自言自语道：“……晚上吃酸菜牛肉吧。”在这场脸皮大赛当中，他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