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真的……也不一定是暗示吧？毕竟道主只在片尾这里出现了那么一小会儿, 戏份少得可怜, 与其再找一个演员，还不如一人分饰两角。】
    这句话说得有理有据，却很快就被原著读者推翻了。
    【怜爱地抚摸楼上一秒，你说这句话肯定是因为不了解汤诰那个死洁癖完美强迫症晚期吧？】
    【没错，汤诰就是典型的为自己的作品而疯狂的人，为了自己的作品能三观道德都不要的那种神经病。你没发现他的选角都完美的符合原著人物角色吗？既然他能为了人物角色而去找了那几位身世不俗的大佬来演戏，自然不会吝啬于这么一点小钱的。】
    【所以道主少言就是道子道思源？有没有原著骨灰粉出来证实一下？】
    【不一定少言就是道思源，也可能是道子上位了道主，虽然世人称他为“月中骞树”，但是上清问道门承认他是道主唯一的继承人啊！】
    【喂！不要这样，细思恐极了！那上一任道主去了哪里？以身合道了吗？】
    易尘微微一愣，她目光凝在“以身合道”四个字上，怎么转都转不开，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了起来。
    天地大劫之事，虽然好友们都说不必心焦，但说不在意那都是假的。
    更何况，以易尘对少言的了解，若是那方世界出了什么事，身为天柱的少言是绝对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而如果真的如汤诰所说的那样，天欲倾塌山河有难，身为支撑世界的道主，怎么可能不被牵连其中呢？
    倒是关于“道思源就是道主少言”的推测，易尘没有放在心上，一人分饰两角是什么原因，别人不知道，难道她还能不知道吗？明明就是汤诰怂，把戏份最多的男主角位置许出去后，又不甘心道主让一个不如少言风貌的人来扮演，所以才有了这引人误会的乌龙事件。
    想到这里，易尘总觉得要看看少言才能安心一些，便退出了视屏点开了飞云论道群，却发现少言居然不在。
    论道群里只有紫华一人在场，其他人都在忙，易尘仔细想想也觉得很正常，毕竟天地大劫当头，除了紫华这等被气运庇佑之人无需烦恼以外，其他几位仙尊都有责任在身，必须返回宗门之内，力挽天倾。
    【小仙女】小一：紫华！少言他们都在忙吗？
    【药神】紫华：……小一？！
    不知道是不是易尘的错觉，她看着紫华的回复，总觉得那短短两个字透着一种莫名的惊惧。
    【小仙女】小一：怎么了？几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大家都在忙，你还好吗？
    【药神】紫华：几天不……呃，还好，还好，你呢？
    苍山云顶之上，被留下来看家的紫华瞬间慌了手脚，不是因为不想看见小一，而是为了小一口中的“几天不见”。
    明明……已经过去五年了。他都害怕小一认不出他们了，可怎么听小一的说法，他们只是分开了没几天？
    紫华摁住胡乱跳动的胸膛，不敢多言，他虽然心性纯稚，但也不是真的蠢，此时一听小一的说法，立刻就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了。
    如今天道失序，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如今，竟然是连时间都开始混淆了吗？
    紫华不想小一为此过多忧心，毕竟眼下之事即便心焦也不可能立刻解决，天地大劫往往会持续百年甚至千年，这种摧枯拉朽的过程是缓慢的，目前也不过是出现了一些征兆，还没有到最绝望的境地，而小一目前还是凡人，怕是不适应问道者的时光流逝。
    【小仙女】小一：我还好啊，今天《七叩仙门》的最后一集也上映了，就想来跟你们说一声，少言不在吗？
    “少言，少言他……”紫华脸色涨得通红，他满心无措地看着空荡荡的道场与仙府，嗫嚅地道，“少言他闭关了，一时半会出不来。”
    紫华说了谎，忍不住羞愧地低下了头，他不知道要如何跟易尘说清楚，他们不小心把少言弄丢了。
    五年，道主少言失踪了五年，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了。只知道他在外收了一位弟子，为其取名为“道思源”，而这位弟子也在五年前拿着少言的信物登上了上清问道门，如今是上清问道门中的道子，是早已卸任的二代宗主、如今的太上长老的小师弟，辈分高得吓人。
    当初紫华听见“道思源”这个名字，只以为是少言想小一了，所以才给自己的弟子取了这个名字。
    但是后来，他旁听了时千和元机的交谈才知道，少言或许是发现了延续天地命脉的契机，故而才遁入凡尘，而道思源和白日晞这两人或许是真实存在的，因此少言也顺势将之收为弟子，助他一路平步青云。
    只是，道思源的出现，也让时千察觉到了不妥之处。
    “那本书。”时千曾这么说过，“写的不是一个世界的故事，而是一个人的一生。”
    简单来说，《七叩仙门》这本书，写的不是这个世界里发生的故事，而是一个名叫“白日晞”的女孩的一辈子。
    一个人的命轨往往是无常的，不同的选择会衍生出无数不同的分支，但是唯有一种人会在天道那边留名，一生坎坷起落都会被天道知晓。
    ——气运之子。
    时千猜测，少言遁入尘世，或许就是去寻找这一位能带来一线生机的气运之子了。
    但是道主少言失踪了五年也是不可忽视的事实，紫华只要想到自己村里的姑娘，要是谁敢刚刚定情就悄无声息地失踪了五年，村里的姑娘还不把那人的腿给打断？更别提少言失踪还没有留下任何口讯，如果他真的有心将小一视作道侣，这般隐瞒显然是十分不妥的。
    但是紫华把自己憋得面红耳赤，最后也没敢开口。
    【小仙女】小一：这样啊，他有说要闭关多久吗？
    易尘听见紫华这般言语，心中也有些失望，只是少言闭关定然是有要事，或许是濒临境界突破也说不定呢？
    “没有。”紫华想到这里也有些抑郁，“我在这里等好久了，他们都不让我出去，说让我留在这里镇宅……”
    赤子之心的紫华为天道所钟，四舍五入算下来也是半个气运之子，被留下来镇宅也是有些心疼。
    易尘听着他的抱怨都忍不住笑了，忍不住宽慰道：“赤子之心为天道所钟，所以我最宠紫华了啊。”
    紫华一听，瞬间就高兴了起来，连少言失踪不见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兴致勃勃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给交代了：“小一，你不知道吧？阴朔回去后就吩咐弟子开始入世洗剑，现在天剑宗是抵御凶兽的主力，这些年……这段时间也有很多优秀弟子突破境界呢！”
    “元机返回云琊仙元派后就再次开始开坛讲道，讲什么《九章算术》，还要布置家庭作业，他门下的弟子都哭得好惨呢。”
    “东海那边倒是出了不小的麻烦，清淮回去搬迁自己的仙岛，他直接把浮罗仙岛给移走了，东海出现了一个无底深渊一样的漩涡呢。”
    “时千回去之后就发布了问天帖，把天地大劫的事情宣布了出去，小一你安心，我们都会做好准备的。”
    易尘听着紫华天真的言语，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忧虑，却也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友人，避免自己胡思乱想，反而闹心。
    易尘正想再问些什么，就突然看见紫华兴致勃勃地在论道群里开口说道：
    【药神】紫华：对了小一，你之前在沙漠中是不是救了一个名叫顾留的男孩啊？那个孩子后来被少言收进了上清问道门，灵根资质都不错，心性也挺好，天地大劫之后灵气翻涌，大家修炼的速度都快了不少，那小孩现在已经快要筑基了。
    【药神】紫华：因为是你救下来的孩子，而且手上还有你的信物，所以他现在是少言大弟子名下的挂名徒弟呢，你随时可以把他带回去收徒哦。那小孩在上清问道门过得挺好的，听说被安排去照顾少言最小的弟子道思源了呢。
    【药神】紫华：哦对了小一，少言收了一个小弟子，还给他取名叫“道思源”，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第82章 梦中景
    上清山，问道门。
    身为正道第一魁首、天柱道主所开创的门派, 上清问道门在仙界的地位崇高是毋庸置疑的。对于天下问道者而言, 上清问道门就是道教圣地, 因为享有盛名，所以门中弟子也恪守道门清规戒律，不管是行事作风还是传承观念都清正严明, 为世人所敬仰。
    因为道主推行“百家争鸣, 有教无类”的思想，上行下效之下, 上清问道门亦有“万道之宗”的美称，也是唯一一个接纳妖修灵修的正统道门。
    清晨，天还没亮，上清问道门中的弟子就已经起身洗漱, 开始准备一天的日课了。
    因为不兴尊卑之念，故而上清问道门中亦没有仆从下人的存在, 除了年纪尚幼的弟子会得到同门的一二照拂, 收有弟子的师者有徒弟代为其劳以外，其他的, 上至宗门长老、下至外门弟子都自理起居, 不崇尚奢靡之风。
    而入门五年，早已不是孩子的道思源，今天却依旧被自己的师侄敲响了门扉。
    “咳, 小师叔, 您醒了吗？”头发花白还蓄着长须的三代执事弟子微微扬声, 喊道，“早课要开始了，小师叔您快醒醒！”
    喊完，形貌宛如耄耋老人的执事长老就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就连雪白的眉毛都皱成了一团。
    道思源，道号“茗真”，乃是道主在五年前收下的关门弟子，也是如今上清问道门中年纪最小的二代弟子。上清问道门存世久已，虽然真正进入内门的弟子不多，但是满打满算传承至今也已经有三十六代，如此可见这位小师叔的辈分之高。
    在这位执事长老看来，这位入门五年的小师叔当真是玉树一般卓尔不群的良才美质，性格冷淡却温文，谈吐有礼却不怯懦，虽然身为道主的关门弟子，却从无骄奢傲慢的不良之风，是个不爱说话却又勤勉自律的好孩子。
    这样人人见之都难免赞一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小师叔，却有一个让所有二三代弟子都倍感头疼的毛病。
    想到这里，执事长老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再次提高了声音喊道：“小师叔，师侄进来了！”
    话音刚落，执事长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屋中，闯过外头的茶室，便进了小师叔的寝室。
    身为宗门内的二代弟子，虽说不愿惯出奢靡之风，但也没有像佛门苦行僧一般非得往清苦中折腾，故而道思源的寝室布置也相当雅致。有专门收录道经的书柜，有专供茶道的茶具，窗边悬挂着一盆洁白如雪的八仙玉琼花，墙上装裱着小师叔自己的画作，那是一副山河流云图。
    不似那些早已修得超凡脱俗之心的问道者，这间寝室依旧沾染着些许红尘人气，似乎归属于浊世中翩然清雅的贵公子。
    执事长老进屋后才发现，本以为赖床不起的小师叔已经醒了，半大的少年穿着一身雪白的里衣坐在床榻上，神情无喜无悲，仿佛远离尘俗。
    “小师叔？”执事长老喊了一句，少年却没有应声，依旧是那副淡雅如茶般的姿态，微微偏头的模样似乎还带着几分少年青稚。
    于是执事长老懂了，这根本就还没清醒呢。
    小师叔哪里都好，就是早晨起来后想要找回神智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红尘称之为“赖床”。
    执事长老扼腕不已，伸出手在少年面前晃了晃，说道：“小师叔，再不起来，一会儿师父要生气了。”
    执事长老的师父是曾经的二代掌门如今宗门内的太上长老、道主的大弟子、也就是道思源的大师兄——德谷真人。
    德谷真人不苟言笑，作风严谨，又因为曾经是掌门人的缘故而甚有威仪，宗门内甚少有人直面德谷真人还不怵的。
    提起德谷真人，一直神游天外的少年终于找回了几分神智，慢悠悠地下了榻，慢吞吞地打理洗漱，看得执事长老脸都苦了。
    直到窗外照射进来天边蒙蒙发亮的第一缕天光，道思源才终于彻底找回了自己神游太虚的灵魂，随着执事长老一起去面见了德谷真人。
    德谷真人的道号取自“上德若谷”，道主希望自己的大弟子能虚怀若谷，深广而包容一切，故而为其定下道号“德谷”。
    德谷真人也没有辜负道主对他的期待，虽然因为凡念难绝而没有成就天仙之身，却也已经是历经七重天劫的散仙了，是问道七仙之下的第一人。
    宗门内辈分较大的长老为了避开一些凡尘俗事，也为了让自己显得更有威仪，故而皆以仙风道骨的老者形象示众，唯有德谷不屑于此。
    依旧保持着青年时俊美的样貌，神情却冰冷如千年玄冰般的德谷真人，将一枚储物戒递给了自己的小师弟。
    “五年入心动，很好。”德谷真人的神情看不出丝毫的夸赞，他试图让自己的态度温和些许，但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此物是师父命我转交于你的，你与我等不同，生来便有责任在身，亦是师父看中的继承人。即是‘道子’，自然应勤勉不辍，立身持正。”
    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实在有些为难静默多年的德谷真人了，不等他继续斟酌言语，却听小师弟突然开口道：“师兄随心即可，不必如此。”
    德谷真人眉眼微微一动，他看着小小年纪就已有岳峙渊渟之姿的小师弟，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师父的影子，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道子，既为未来的道主，小师弟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如此稚龄便身负重担，实在令人唏嘘。
    师门内不兴太过温情的举止，是以德谷真人也只是微微颔首，道：“三日后便是大典，届时天下皆知道子之名。”
    道主定下的继承人自然要广为告知，一来是因为天地大劫在即，需要各方相助道子行事；二来则是敲打心怀不轨之辈，莫要因己身贪欲而陷天地于水火。大典之后，上清问道门也可将资源倾斜于一人，全力帮助道子历劫飞升。
    道子的存在对于三界有何意义，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即便是魔道修士，也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候闹幺蛾子。
    “思源明白了。”道思源低头，神念往储物戒中一扫，便已是心里有数，嘴上却还劝慰着道，“师兄不必愧疚，这本是思源之责。”
    德谷真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家的小师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小孩总是能看透自己的内心，还总是说教一样地劝他别为难自己。他虽然生了一张严肃又不好亲近的容颜，但德谷一直很想跟其他宗门里的首席弟子一样当一位温和亲切的大师兄，怎奈何天不遂人愿。
    这点愿望不能被满足，还总是被年纪这般幼小的师弟说教，德谷想想都觉得浑身不得劲。
    师兄弟之间彼此相对无言，德谷终于受不了自家师弟一针见血的言辞，有些心累地道：“师弟你自去吧。”
    道思源神情淡然地颔首，拿着储物戒便离开了德谷的道场。
    回了自己的房间，道思源沉默不语地看着储物戒中的事物，指腹轻轻摩挲着戒面，一时间沉默无言。
    五年以来，每一日的梦中，道思源都能看见红梅白雪，清风明月。
    他明明不曾在记忆的深处找到这一隅的风景，但是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那景致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得仿佛早已烙印在了骨子里。
    他生性寡言，亦不曾与他人提起梦境中的景象，但是他总会觉得，梦境中才是他的真实，而如今的现实才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