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七，作孽

    “阿姐。”
    苏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他看过来的视线复杂又忐忑，想到昨晚他说的那些刺耳的话，苏绕一时间心情很乱。
    “别叫我阿姐。”她面色淡淡的，就连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身子转了过去，显然不想看到他。
    苏落神色僵了下，他手中凭空出现了一碗粥，端过去坐到了床边：“昨晚……是我的不对，你吃点东西，就算骂我，也要有力气不是吗？”
    苏绕倒也没跟自己的胃过不去，什么也没说，把那碗瘦肉粥全部吃光了，见状，苏落眼底这才有了些发自内心的笑意。
    然而他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苏绕看也不看他一眼，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盖上头，背过身，当他是空气。
    苏落笑意僵在嘴角，眼底闪过落寞：“阿……你好好休息吧。”
    房间内真正的安静下去，苏绕才又睁开了眼，心中全是矛盾和纠结。
    自从那天之后，苏落基本整个白天都会来找她，哪怕什么也不做，就搂着她静静的待着，有时候苏落自言自语，讲述着他的曾经，苏绕也不吭声。
    他的声音淡漠冰冷，好似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从苏落的回忆中，她知道，苏落自从有意识以来就已经不是人类了，在那个危险陌生的地狱飘荡了几百年，又遇到了同样出现的墨庭烨，一鬼一妖为了争领土而大打出手，好几次都是苏落胜出，但墨庭烨依旧不服气，最后两人打赌来到了阳间，却也失去了记忆。
    后面发生的，苏绕基本也都知道了。
    “阿姐，你知道我多孤单么，我连我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里面好冷啊，我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就连那个蜈蚣精每时每刻都想要杀死我取而代之。”
    “阿姐……我很庆幸遇到了你，又庆幸能够拥有你，我的阿姐啊……”
    少年搂着她，双臂微微用力，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骨血中，永生永世不分开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苏绕的心微微发酸。
    她这是……心疼他吗？
    倒是自己养大的孩子，这感情自然是深了几分，难免会不由自主的心疼他的遭遇。
    曾经她询问多次苏落也不曾告诉她真相，墨庭烨也闭口不言，可能是觉得苏绕无视他这么久了，所以他才会利用这个话题打算让她开口。
    可惜他失望了，苏绕还是不想跟他说话。
    “宿主大人，你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再不睡恶鬼，这个任务什么时候到头哦……”
    系统见苏绕这两天一直没有睡服恶鬼的意思，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但苏绕有自己的烦恼，心里是不想伤害苏落的，但又想到她的任务……
    唉……
    苏绕的脑袋都要炸了。
    “宿主是不是舍不得呀？”
    系统当然看得出她的迟疑，于是008语重心长的劝慰：“宿主你想开点，这人生短短几十年，你把这次任务做漂亮了，说不定过个十几年你就不记得了呢？还有哦，苏落是恶鬼的事情已成定局，他注定要回到地狱的哈，别说是宿主你了，就算是我也无法改变的哦，要是宿主不去做，地府会派其他人来做的哦，总之不会让恶鬼逍遥法外滴。”
    系统虽然是在警告她，但更多的是提醒她，苏绕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才会挣扎。
    “我……给我一些时间吧。”她需要再好好想想。
    那条墨蛇很久没出现了，后来墨庭烨告诉她，墨蛇要完成生前未完成的事情，修炼。
    墨庭烨都已经修炼成了人性，墨蛇也可以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苏绕心下不免疑惑，墨蛇就算从地狱出来了，那也是鬼物，墨庭烨是生前修炼的人行，死后没有变化，但墨蛇呢？还有修炼成人的机会吗？
    墨庭烨好似胸有成竹，可能真的有某种她不知道的秘密法子吧。
    墨庭烨在帮着墨蛇修炼，不能一直盯着她，苏绕待在府里太久了，执意要去外面转转，但苏落不允许，所以苏绕更加疑惑他们为什么一直阻止她出府。
    好在十五这一天苏落不在，她趁机溜了。
    可刚到了外面，她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怪不得墨庭烨之前一直不让她出来。
    怎么……
    好端端的繁荣盛城，怎么变成了这副落败模样？
    到处都是腐烂生蛆的尸体，半空中的苍蝇虫子，刺鼻的尸臭铺天盖地的围过来，放眼望去，竟然看不到一个活人。
    奇怪的是，那些死去的人，一个个都是被放干了血而死的。
    这是……怎么了？
    苏绕不死心的又转了一会，就连她的铺子里都堆满了尸体，昔日打工的会计跟掌柜睁大眼睛死不瞑目，最后也没能等到苏绕来救他们。
    这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苏绕浑身发冷，无法掩饰的怒意冲上大脑。
    回到王府后已傍晚，她直接去找了墨庭烨，把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也并未错过他眼底的异样。
    显然，墨庭烨对此事是知晓的。
    “你还是去问苏落吧。”他神色复杂，似乎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她，也可能是怕惹上麻烦，但苏绕态度十分坚决。
    “墨庭烨，你必须告诉我真相！否则我就去跟苏落说你强暴我。”
    苏绕的这话彻底让墨庭烨哑口无言。
    依照苏落对苏绕的在乎程度，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苏落都不会饶了自己。
    最后，墨庭烨抿了抿唇角：“我没办法跟你解释，晚上你去府内地牢自己去看吧。”
    府内，地牢？
    那里藏着什么秘密？
    苏绕的心打起了鼓，天刚一黑，她不动声色的潜入了地牢。
    一进大门，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苏绕怔了下，这是人类鲜血的味道，难道地牢内有犯人？
    她悄悄的藏在墙壁后面等了十几分钟，一直没有人过来，随即轻轻的又往里走去，面前有一道铁栏杆挡住了她的路。
    她顺着栏杆那边看去，横七竖八的全是死人，苏绕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往左边看去，那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子，池子里盘腿坐着的是……苏落？
    苏绕闻了闻，发现这个地方的血腥气更重。
    苏落坐在那里干什么？
    她没有贸然过去，而是偷偷地藏着，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苏落从池子里站起了身，随着他的动作，池子的水顺着边边角角落了出来，甚至顺着铁栏杆这边流了过来。
    苏绕感觉脚底下粘粘的，一抬脚，她忽然就愣住了。
    池子里面流出来的哪是水啊，分明就是被残杀的人类鲜血！
    苏绕控制不住的瞪大眼睛，震惊的看向苏落那边的池子。
    那满满的一池子水……真的是满满的一池子鲜血？
    她终于明白那些人类为什么会是被放干血而死的了。
    这一切……
    全部都是苏落干的么。
    苏绕心中的矛盾，挣扎，犹豫，不忍，在这一瞬间统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她已经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