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钟悬予罕见的没有和她斗嘴，而是鼓励道：“这是正常的，你可以走过来的，试试看，我就在这里等你。”
    顾眠罕见的有点紧张，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慢的提起脚，艰难地迈出一小步——
    钟悬予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很好，继续。”
    顾眠也仿佛受到鼓舞，冲着他笑了一下。
    顾少棠远远地看着，面色平静黑眸幽深。
    “都特地赶回来了，怎么不过去？”这时管家走了过来，和顾少棠站在了一起，远远地看着那边一步一步朝钟悬予走过去的顾眠。
    顾少棠淡淡的说：“我是顺路回来拿份文件。”
    管家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望着那边顾眠，意味深长的说：“你还年轻，但是有些东西，错过了，可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顾少棠微微一怔。
    就看到顾眠朝着钟悬予踏出了最后一步，她的脚似乎软了一下，直直的跌下去。
    顾少棠下意识往前一步。
    就只见钟悬予往前一步抱住了她，两人似乎都吓了一跳，对视一眼，然后都笑了。
    那是顾少棠第一次看到顾眠笑的那么灿烂的模样，仿佛毫不设防，从内心深处绽放出来的笑，霞光在她侧脸上洒上一层柔柔的金光，如晚霞下绽放的蔷薇花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管家脸上带着欣慰的笑，说：“我去给老板打个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然后在顾少棠的肩上拍了两下，走开了。
    顾少棠看着远处相对而笑的两人，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酸涩的落寞还有隐约的撕裂感。
    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少棠，你现在在哪儿呢？没出什么大事吧？”听行政说顾少棠突然急匆匆的走了，开会的事都忘了，王剑就担心顾少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顾少棠说：“没事。我现在回来。”
    他说着，挂断了电话。
    最后再看了那边一眼，冷着脸，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回到公司。
    所有人都看出他心情不佳，脸上像裹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开会的时候用词也凌厉，被他冷冷的目光一扫，连王剑都忍不住缩脖子。
    暗道不知道顾少棠出去一趟受了什么刺激。
    会开到一半，有人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在并不宽阔的会议室里响了起来。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的只有手机铃声在响。
    想着顾总现在这心情。
    所有人心里都是一跳。
    下意识找自己的手机，确认不是自己的手机后都松了口气。
    然后就看到主讲台上的顾少棠从西装裤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而声源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顾少棠看了手机一眼，好像是愣了一下。
    他盯着手机足足有两三秒的时间。
    然后头也不抬的说了句：“中场休息。”就低着头拿着手机走出了会议室。
    一定是重要客户的电话。
    会议室的员工们这样想着，松口气之余，赶紧趁着这点时间喝点水，准备一下待会儿的发言。
    顾少棠走到会议室外，喉结微微一动，把电话接起来：“喂。”
    “哥哥。” 那边传来顾眠轻软的声音。
    顾少棠不自觉握紧了手机，只低沉应了一声：“嗯。”
    “你现在忙吗？”顾眠在问。
    顾少棠往会议室里看了一眼，王剑正看着这边，见他看过来，给了他一个充满疑问的眼神。
    顾少棠收回目光，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不忙。”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的腿能下地走路了......虽然走的还不是很稳，但是我走了好几米呢。”顾眠声音里带着喜悦。
    顾少棠没想到顾眠居然会特地打电话告诉他这个，微微一怔，冷峻的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语调却依旧听起来冷淡：“嗯，恭喜你。”
    “哥哥。”那边又叫了他一声，声音软软糯糯的。
    顾少棠不自觉心软：“嗯。”
    “我想你了。”
    说完这句话，那边快速挂断了电话。
    顾少棠愣住，当下心跳都漏跳了一拍，握着手机，久久回不过神来。
    王剑见顾少棠一直没进来，忍不住走出去看看情况，一走出去就看到顾少棠拿着手机贴着耳朵像是这通电话还没打完，整个人却像是呆住了一样一动不动，脸还诡异的泛着红。
    “谁啊？”王剑跟他对口型。
    顾少棠反应了两秒钟，才抬起眼看他，淡定的把手机拿下来，收进西装裤兜里。
    “跟谁打电话呢？”王剑稀奇又怪异的看着他：“你脸怎么这么红？你没事儿吧？”
    他认识顾少棠那么多年，还没见过顾少棠除了喝酒以外红过脸。
    “有点闷。”顾少棠欲盖弥彰的扯松了领带：“我去洗手间，马上回来。”
    说完就往洗手间走去。
    王剑摸着下巴，狐疑的盯着顾少棠的背影，总觉得有点猫腻。
    顾少棠站在洗手盆前洗手，水哗啦啦的往下淌，他耳边却总回荡着从手机听筒里传来的那一句轻轻软软的“我想你了”。
    最后抬头看镜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脸真的有点红。
    他有些暗恼，弯腰接了凉水洗了把脸，才觉得脸上的热度稍稍减退了，他的手撑在洗手台的边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脸上的水抹掉，把卷上去的袖子拉下来扯平，又被扯松的领带重新系好，走出了洗手间。
    坐在台下的员工们又敏感的察觉到，顾总出去接了一通电话，上了个洗手间回来，整个人就不一样了，不仅脸上的寒霜化掉了，连说话的语气都不似上半场那么冰冷凌厉。
    会议室的气氛也轻松不少，原本战战兢兢准备待会儿发言的员工也暗自松了口气。
    都不禁感谢其刚才那通打断会议的电话来。
    *
    那头的顾眠挂断电话，玩沙发上一倒，细白的手指捏了颗车厘子喂进嘴里，得意的弯了弯唇。
    管家告诉她，顾少棠一接到他的电话，就赶了回来。
    她倒是没注意当时顾少棠也在。
    可见在顾少棠心里，她还是很重要的。
    而这种重要，绝对不是把她当成妹妹。
    只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她就是要逼着他，看清楚自己的心意。
    *
    开完会，王剑立刻尾随着顾少棠进了他的办公室，把办公室的门一关，王剑走过去，拉开顾少棠办公桌前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把资料往桌上一甩：“老实交代，刚才那通电话到底是谁打过来的？”
    顾少棠解开西装扣，坐下来，解锁电脑，连看都不看他：“你无不无聊。”
    “啧啧啧，要不是你每天忙得跟狗似的，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王剑说：“那会刚开，你那个脸黑的哦，就接了通电话，那个脸色，简直就是春风拂面——”
    顾少棠听不下去，眉心一折，凉凉的说：“东道那边你来跟进？”
    一说到工作，王剑就焉了：“别，新丰那边的烂摊子我还没收拾干净呢。东道这边还是辛苦师弟你了，我先走了，你忙。”
    *
    很快，顾眠已经能够下地行走了的消息就传遍了顾家上下。
    最高兴的人莫过于顾振华了：“真要好好感谢一下钟医生！明天请钟医生来家里吃顿饭！我要当面好好感谢感谢他！然后再去华庭订几桌酒席！冰清，你去准备一下，看看要请哪些人过来，让他们都知道眠眠的腿好了！”
    “爸爸。我的腿还没完全恢复呢，钟医生说了，我现在要是想走的话，要拄拐，要想不拄拐装，最少还要过半个月。”顾眠抿唇一笑说：“所以庆祝的事情，还是等我可以不拄拐的时候再说吧。”
    苏冰清也笑着说道：“眠眠说的有道理，还是等眠眠完全恢复的时候再请人来吧。我们可以先自己在家庆祝庆祝。”
    顾振华又说：“那明天先叫钟医生来家里吃个饭。”
    “也不用了。”顾眠说：“我答应钟医生，在外面请他吃饭的。”
    顾振华还想说什么，苏冰清就挽了他的手臂含笑说：“你就让他们两个自己安排吧。”
    顾振华看了看苏冰清，又看了看顾眠，忽然想到了什么，也不再说什么了。又突然皱着眉问：“少棠呢？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早点回来？是不是没有人通知他这件事？”
    顾眠自然是帮顾少棠说话的：“哥哥下午的时候就回来了一趟，比爸爸你回来的还早呢。只是他工作忙，看了我就又回去工作了。”
    顾振华这才满意了，又不免埋怨几句：“他倒是比我还忙。”
    顾少棠的确是忙。
    公司刚刚成立，上下不到二十人，为了减少人工成本，很多事他不得不亲力亲为，不知疲倦的忙到晚上十点，胃有点隐隐作痛了才看了眼时间，方才惊觉已经那么晚了。
    发了最后一封确认邮件，他闭着眼往后一靠，才感觉到疲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和肩颈，捏了捏酸胀的鼻梁，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睁开眼，关电脑下班。
    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关掉最后一盏灯，他从办公室走了出去。
    在楼下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随便买了个面包，站在店门口就着矿泉水一口一口的吃完，安抚了一下隐隐作痛的胃，就打车回了顾家。
    顾家人一般晚上九点钟就各自回了房间。
    偌大的房子里异常的安静。
    顾少棠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顾眠房间门口，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走回自己的房间门口，刚要开门进去，忽然发现自己门上粘着一张纸条。
    他拿下来，上面写了一行字。
    ——哥哥。你下班以后能来我的房间一下吗？
    没有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