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哦。”
    素意回答冷淡又平静，哥羽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继续，两人之间的气氛尴尬了一瞬。
    过了一会儿，哥羽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打破了僵局：“我一直担心你是樊素意，因为……如果是樊素意，很可能还有能力开发些别的什么……可怕的东西。”
    “……比如？”素意忍着心底里的波涛，一脸平静的问。
    哥羽盯着她的眼睛：“可如果你就是陆垚，你还愿意破解潘多拉，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素意耸耸肩：“你的想法随时会改变，可能白天看着我觉得我可靠，晚上做梦又梦见被我掐死。我没必要附和你的任何一个猜想，那没意义，你愿意查还是请继续查，我失忆久了虽然习惯了，但是心底里还是很期待的。”
    “如果我说我已经查到了呢？”哥羽继续盯着她，眼神幽深，“如果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呢？”
    哟，这么刺激？
    “看来答案不是很理想？”素意笑起来，笑容很平静，“那请问你愿意告诉我真相吗？”
    哥羽的表情有些悲伤，他摇摇头，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陷入了实验室的阴影里：“是我让杜克求助于你的。”他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不管你到底有没有恢复记忆，心里是不是在嘲笑我们，或者真的很好奇自己是谁……没意义的，陆垚，一切都取决于你，我只能期待你对我们抱有一丝善意吧。”
    他这话基本已经是把她的真实身份挑明了，素意反而更感兴趣了，她完全就是失忆陆垚的样子：“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是陆垚，我是樊素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刚刚还笃定自己查到了真相的哥羽这时候语气又茫然了，他转身走进了实验室，把背影留给了她。
    没想到这一趟竟然还有这样的收获，素意心底里一点惊慌都没有甚至还有点想笑。她发现可能男人比她想象得更害怕她是樊素意，看哥羽的表现就知道了。他一面为她是樊素意而高兴，立刻让遇到困境的杜克借助她的学识。但一面却又不知所措，害怕她隐藏了更可怕的一面，会因为发现得迟而让一切无法挽回。
    最后他还选择了逃避。
    到底还是太年轻，如果是施烨估计就是另外一种处理方式了。
    素意设想着目前最让自己伤脑筋的对手如果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会怎么做。却不料半天后赶回自己的实验室，竟然直接就看到了这个对手的真人。
    这一个两个的，凑到一天来，商量好的吗？
    施烨一身制服干净利落，手里握着一个芯片胶袋，等在会客厅，见到她，温柔一笑：“本来还想去学校找你，但听说你很久没过去了，是已经毕业了吗？”
    这开场好好聊，素意都没法装冷漠。“嗯。”她放下电子板，站在他对面，居高临下看着他，“还会去的，但不是最近……希雅呢？”
    施烨二话不说，把手里的芯片胶袋交给她。那是从星际传信系统拷贝下来的加密实体信件，看来施烨这次又是滥用职权，把还在总控上的士兵家信提前拷出来交给了素意。
    拿到了芯片，素意眼里就没别人了，她扔下客人管自己进了实验室，在自己的私人办公间打开了希雅出事后的第一封家书。
    视频中的希雅看起来精神奕奕，她身上还覆盖着众多凝胶贴，手臂被缠绕着挂在胸前，连脖子上都圈着护颈，依照希雅的性格竟然还露出那么多伤，可以想见她本来受的伤到底有多重了。
    素意一眼看过去心就一紧，但想到此时两人相隔一个星系，便也只能强行释然，用肉眼可见的资料确认希雅无恙后，才认真听她说话。
    最开始希雅就是日常报了个平安，然后简单讲了一下自己被袭击，带着人艰难跋涉了十天后为了补给站不得不拼上性命的事，又讲到在最关键的时候是一个新兵教官救了她，命不该绝，她觉得大家都很幸运。
    可紧接着，她皱了下眉头，沉默了一下。
    素意眼睛一眯，下意识的往前凑了一点，仿佛这样能听得更清楚。
    “陆垚，我有点不安……”希雅直言不讳，“我，好像看到爱德华了。”她说完，似乎想起“陆垚”可能不清楚爱德华是谁，急忙解释，“就是我前夫……爱德华。”她的神情有些黯然，“卢卡斯，我的儿子，死后……他就离开了我……我们再也没见过。”
    她的语气随着她的叙述低沉了下去，可紧接着又上扬起来：“我不懂基因，时隔百年，人会出现一模一样的吗？连性格、眼神……都好像。”她紧紧皱着眉，眼神闪烁，似乎是怀念，又似乎是不安：“我差点以为回到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对外的时候沉默、强势、寡言……但我几乎立刻可以肯定，私底下，他的另一面，就是个流氓。”她无奈的笑了笑，“一个满嘴沙文主义，但是又胆小又怕羞。我还没有见到他另一面，但是我可以肯定，这就是他。”
    希雅回忆的笑容一闪即逝，但转而露出了更深的忧虑：“即使可能会被人看到，我也必须告诉你这件事，陆垚，我很担心，从看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担心，这会不会是一个阴谋？他们为什么要留着爱德华，这只是巧合吗？我不信……我必须承认，这对我很有杀伤力。”
    素意盯着屏幕，心里的忧虑比希雅少不到哪里去。
    希雅说完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再次陷入纠结，她微微低头皱眉思索了许久，才毅然抬头道：“西泽尔，这个人叫西泽尔，我还不知道他的姓，但我想，如果有可能，地球上应该能查到他的祖辈资料。”
    “可如果他真的就是爱德华可怎么办呢……”素意喃喃，她知道两人有多相爱，也知道爱德华不可能背叛希雅去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以这个世界的繁衍形式，可能这个西泽尔的身体里就是爱德华的全套基因。
    跨越百年的重逢。
    这个故事可以极浪漫，也可以极残忍。
    希雅仿佛听到了素意的话，她的神情在吩咐时就冰封了起来，此时更是冷气四溢：“查到后请尽早想办法告诉我。如果他真的是阴谋的产物……有些人就得付出代价了。”
    第107章 教授的留言
    希雅的信一开始确实在素意心里激起了一点波澜，但是当她一往深处想, 在毫无旁证的情况下, 就觉得实在疲惫不堪。
    转念一想立刻就释然了, 她觉得这根本不需要纠结。她可以想象到希雅的痛苦和纠结, 但是归根结底, 那对她来说，并不是大事。
    开玩笑，她心心念念思索的是如何复活女性和掌握灭绝男性的技术，区区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什么教官西泽尔，说不定她把男人杀光了都不知道那是谁, 在一切都还没有明朗和如愿的时候，现在的男人在她眼里, 差不多可以说没有个体。
    不过在把芯片还给施烨，并且非常客气的下逐客令的时候，她却觉得还是有点不同。
    或许施烨、泽洛、海瑟还有杜克或者哥羽这些会对她有点影响。
    但是没关系，两军对阵, 有几个显眼点的主帅很正常，她可以多注意他们一点。
    而且她相信希雅, 她不会因为一个像爱德华的男人就方寸大乱, 因为爱德华到底有没有死，希雅心里比谁都清楚。
    她们不会因为任何小事停下脚步。
    但紧接着素意还是将希雅的来信讲给了芳芳, 让她去处理，自己则独自开始了下一步计划。
    在第48号解药样本出现并失败后，万众期待的第49号样本迟迟没有出现, 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原因，只是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个“四十系列”的解药一共也只有十种可能，所以即使世界上众说纷纭，但是大多还抱着宽容和期待的态度。
    与此同时，众多的媒体还在关注着素意的动静。对她的每一次出行，和外界可见的动作都做了跟踪报道，并且热衷于猜测她每一次行动的目的。
    这其中就有48号解药样本出现一周后她独自前往南美某生命研究院分部，神通广大的记者从而判断出那儿可能有秘密实验室，正是被留职察看的杜克主攻潘多拉解药的地方。
    他们倒是了解素意的尿性，她但凡自己出门，那不是去学校，就是去研究，不会有别的活动。
    但对于素意去那儿的原因，他们却众说纷纭，大多数认为她是心虚着急了，想去看看生命研究院的研究进度，好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插一手的可能。只有少部分认为是生命研究院迟迟出不了下一个解药，在向素意求援。
    第二说法太伤自尊，很快就淹没在了浩瀚如海的评论中。
    接下来的一周，素意一直没走出她的实验室。
    这对于动辄都能在欧亚学院每天从学生渠道获得一百张照片出来填充头条的媒体来说简直就是地狱，希雅已经不在了，“陆垚”还不出面，这还能活？！
    于是他们开始围追堵截素意那些尚还露面的知情人。
    “保镖”阿迪见到记者立刻一溜烟跑了，留下罗兰被拦在原地强行接受采访。
    即使长得比谁都如花似玉，但在真·女神的魅力下，谁也没对罗兰起怜香惜玉之心，按着他就是一顿问。
    “请问教授最近在实验室里是专心研究吗？”
    “教授目前身体还好吗？”
    “教授一直不露面，是不是又和议会或者生命研究院发生了不快？”
    “请问教授现在还参与潘多拉解药的研究吗？”
    “教授上次去生命研究院分部是为了接下来的解药研究吗？”
    “教授对于现在生命研究院的解药研究进度是什么看法？”
    “请问……”
    问题一箩筐的砸过来，男人们几乎要把罗兰抬起来。罗兰的头发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又长了，还没想好要不要剪，便习惯性的扎起一个小马尾，此时即使穿了学院制服，在诸多壮汉的包围中依然显得弱柳扶风，但他却没有丝毫慌张，表情和素意是一脉相承的冷漠。
    他似乎一点不意外，静静地等第一波问题下去后，才微微昂首，竟然做出一副要认真回答的样子来：“具体有关研究的问题，恕我并不知情，无可奉告。”
    这样子，还真像个专业发言人。
    众人并不气馁，职业敏感告诉他们还有转折。
    果然，罗兰“但是”了：“但是，作为教授目前唯一的生活助理，我对于她的身体健康和作息都很担忧。公众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他们不负责任的言论会对教授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肆意猜忌和攻击她，质疑她的人格和职业道德。而就我所知，自从表示参与潘多拉解药开发以来，教授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实验室，从来没有停止过学习和研究，她一边要补充缺失百年的知识，一边要思考潘多拉的解决之道，早就已经身心俱疲。她不诉苦，公众似乎就认为她没被伤害，这对她是极不公平的。”
    记者们像被打了鸡血一样争先恐后的问：“半个月前自由城女人街开幕，是有看到教授面色不佳，难道教授这样不是因为潘多拉的解药可能被生命研究院率先破解，而是因为身体原因？！”
    罗兰沉沉的看了一眼问话的记者，问：“你是哪家的？”
    “文娱参考消息……”
    “你还是人吗？”
    “什……”
    “把他拖出去，以后任何有关教授的活动，请拒绝这家媒体。”罗兰凭空指了指这个记者，众人大哗，左右观望，不知道哪里会出现拖人的卫兵。却见罗兰话音落下后，头顶突然出现一个飞行器，飞到这个人的头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投下一颗小圆球，那小圆球悬浮在那个记者旁边，忽然张开一张金属大网将其裹住，迅速收紧，随后连人带网立刻被小球吸到半空，寂静无声的飞走。
    众人无言。
    这是警用设备……竟然被公然用于保护个人了，陆垚果然还没“失宠”。
    “可是……”还有人不甘心，“以教授的能力，为什么会被生命研究院捷足先登？还是说作为一个科学助理，确实没有担负整个潘多拉解药研究的能力？”
    “我说了，具体有关研究的，我不懂，也不被允许旁听，我无可奉告。”罗兰道，“我只能从我的角度来说，教授这五天统共睡眠时间不超过二十个小时，每次都是浅眠，虽然有我们监督，三餐还算规律，但是她的消化系统已经严重受损，相信不用多久就会累垮。同为男人，我请诸位善良，因为教授不欠我们的。”
    这一段并不长的采访很快传遍了全球，网上什么反应还有待统计，反正芳芳就很满意。
    “所以说你是有天赋的，小虫子。”她愉快的关了投屏，低头吃起了罗兰做的巧克力熔岩蛋糕，“你学得很快，脸很有欺骗性，能力也不错，我看好你哦。”
    罗兰坐在一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芳芳，神情很复杂，转头望向紧闭的实验室门，表情变成了不安：“她还没出来。”他说，“又过饭点了……”
    芳芳平静的看了一眼实验室，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实在不行打营养液吧，她不会介意的。”
    “可是！”罗兰脸都气红了，“你明知道教授本来好好的！要不是你们不知道商量了什么……”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你们不是盟友吗？你这分明就是在推她去死！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推她去死？”芳芳哭笑不得，她优雅的舔掉了手指上的巧克力酱，漫不经心道，“谁又不是在拼命呢？”
    “那也不应该先拉上教授！”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芳芳叹口气，“冲你这次的精彩表现，我就为你效劳一次吧，看好了，其实你女神很好对付的。”
    说着，她直接刷瞳孔进了实验室，也就没几秒的功夫，她就一手牵着素意，一手拿着素意的电子板，闲散的走了出来。
    素意很是无奈，她觉得自己像被胡萝卜吊着胃口的驴，这么轻易的被芳芳用电子板勾了出来：“好了，还我。”
    “嗯，先吃饭。”芳芳放下她的电子板，眼神示意罗兰上菜。
    对于把素意如此轻松的劝出实验室，罗兰着实震惊了一下，忙不迭的去准备饭菜。素意却在饭桌上又看起了自己的电子板，点了几下后，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对正准备走的芳芳道：“等会。”
    芳芳一顿，回头：“好了？”
    “嗯。”素意站了起来，离开了还没坐热的凳子，拿着电子板，“可以给他们指一条新路了。”
    “这次他们可以撑多久？”
    “如果他们继续像前面四十九个那样，表现的不比我聪明的话。”素意微微一笑，“半年吧。”
    “半年后？”
    “到时候就该一百五到两百号了……不过没关系。”她低喃，“至少对我，应该够了吧。”
    芳芳洒然一笑：“那，走吧，公主殿下~”